第90章 她不可能嫁過人
2024-10-27 16:08:39 作者: 棉花花
現在看來,孟昭雲那個賤婢死了,倒是一件幸事。
唯一知道是方貴妃下令將蠻女帶來中原的人,沒了。
死無對證。
用太后的手去查、去尋證、去揭發。到時候,縱便官家懷疑蠻女進宮與方靈山有關,她也大可以賴得乾淨。
橫豎,她是不知情的。
方靈山處處防範、處處思慮,長長地舒了口氣。
肚子裡的孩子,又動了。每次胎動,都讓方靈山心頭湧上莫大的溫柔。她的孩子,她要為他鋪一條錦繡的人生路。不必如他的母親一般,在宮裡處處落於人後,半生鬱鬱寡歡。
他是她和阿九的孩子。是她十數年痴戀、愛極生恨,愛到極處,恨到極處,所餘下的最後的美夢。是她能抓住的唯一的藤蔓。
他該是闔宮最受矚目的孩子,替她走向榮耀的最高處。
方靈山回到榻上躺下,她對著黑暗處,輕聲道:「哥哥,我的孩兒,也是你的血親,你拼死護著的江山,將來皇位由你的親外甥來坐,你在九泉,也不必擔心所託非人了……」
她在一片憧憬中,緩緩睡去。
賢德宮不再是她的牢籠,而是一座黃金打造的、盛滿她的期待的閣樓。
與賢德宮的安寧相較,此時的勤政殿,暗流涌動,一觸即發。
喬太后強撐著氣度,邁入殿內。
阿九坐在桌案前。
白雲霄、施茗、今晚勤政殿的值夜侍衛,還有前來滅口的黑衣人,俱跪在地上。
那黑衣人顯然是剛在死牢里受了嚴刑拷打,一身的血,觸目驚心。
黑衣人自聽見內侍通傳「太后駕到」的那刻起,渾身抖如篩糠,不敢抬頭。
喬太后略掃一眼,便明白了。定然是招了。
這不中用的東西。
阿九見她進來,並沒有像往常般起身行禮,只是淡淡地道了聲:「母后來了。」
喬太后鎮定自若道:「九郎,哀家正有話跟你說,可巧你便差人請哀家過來了。」
「哦?」阿九端起茶盞,吹了吹,道,「如此說來,朕與母后心意相通了。母后有什麼話,說吧。」
喬太后看了看地上跪著的幾人,道:「讓他們退下吧。哀家要說的話,只你我母子聽得。」
「母后——」
阿九皺眉,道:「這些人口中可是有些情狀,要與母后對質呢。」
喬太后向他走近了兩步,道:「等哀家說完,再對質,不遲。」
阿九想了想,揮了揮手。
內侍帶著地上跪著的人出去。
宮人亦掩了窗、掩了門,退下。
殿內只余阿九與喬太后母子二人。
喬太后搶先開了口:「九郎,哀家左思右想,今夜,不得不告訴你了,你可知,你身邊睡著一隻怎樣的蛇蠍?」
「母后說的是誰?」阿九看著手中的茶盞,茶葉落了下去,茶湯卻有點渾,他低頭飲了一口。今年廬州貢上的秋茶,味道濁了些。
喬太后走到桌案前,道:「九郎,皇后孟氏的底細,你知道多少?」
「皇后出身寒微,朕知道。可是本朝先祖章獻明肅皇后,乃歌姬出身,並不礙其母儀天下。太祖有訓……」
「孟氏並不只是出身寒微!」喬太后身子略略前傾,打斷阿九的話,「她是西狼蠻女,敵國細作!」
「荒謬!」阿九重重將茶盞擱置在桌上。
她如此接二連三地誣陷皇后、要置皇后於死地。如今,竟是連這樣的彌天大謊都扯出來了!
皇后怎麼可能是敵國細作,若是細作,在皇陵,為什麼冒死救駕?若是細作,為什麼與主戰的白若梨交好?若是細作,她,她……
想起皇后今晚得知有孕時,那憨純而懵懂的模樣,阿九怒喝一聲:「母后做下滔天禍事,朕還未計較,母后竟如此誣衊中宮!若讓外人知曉,皇家顏面何存?朕的顏面何存?」
喬太后雙眼落淚,道:「九郎,我的兒,阿娘一片苦心,全是為了你啊。我母子萬般艱難到如今,你是阿娘的指望,你是阿娘的全部。阿娘這條老命,何足惜?不過是擔憂你、擔憂社稷,不舍大去罷了——」
「阿娘派人去方府,做出一齣戲來,就是為你剷除宵小,穩固朝堂。哀家害怕,此次方夫人出征,皇后的身份暴露於人前,九郎你會成為天下人的笑柄,故而,權衡之下,出此下策,皇后實不宜再正為中宮,她腹中的孩兒更加留不得……」
橫豎,是暴露了。
索性,她搶先認下這樁罪。
再巧妙地將禍水東引,刀刀指向皇后。
做出苦肉計。
扮好慈母。
「依母后這麼說,母后派人去方府刺殺白老太爺,唆使施茗栽贓皇后,又派人滅口,諸此種種,都是為了朕?」
「是。」喬太后答得很堅定,「皇后她根本不姓孟,她也不是幻戲伶人,不是孟昭雲的妹妹。孟昭雲的妹妹孟昭陽,已經死了。她頂替孟昭陽的身份,混入宮廷。在此之前,她是大理段王爺的妃子。紅顏禍水,蠱惑段王爺,亡了大理。大理國破後,她又來中原,企圖故技重施,與西狼裡應外合,亡了中原的江山!」
阿九道:「母后說得如同戲本一樣。不去茶肆里說書,當真是可惜了。」
他頓了頓,道:「母后的意思是,皇后嫁過人,對吧?」
「是。」
「那麼,朕告訴母后,皇后初次侍寢時,尚是處子之身。如果她做過大理的王妃,怎麼可能如此?這麼淺顯的道理,母后不會不懂吧?」
喬太后臉上紅一陣、白一陣:「既是西狼處心積慮培養的細作。這等勾欄院的技巧,偽造有何難?」
阿九搖頭:「朕不信。朕就是不信。」
喬太后決定賭一回。
當下這情形,門外那幾個瘟神,已經出賣了她,也只有賭一回,她才能脫身。
這樣想著,喬太后舉起手,道:「哀家起誓,向死去的昭烈太后起誓,向本朝列祖列宗起誓,皇后是西狼蠻女,若不實,哀家不得好死!九郎,給哀家半個月,哀家只要半個月,必會找到證據!證明哀家所言非虛!」
阿九沉默不語。
喬太后癱坐在地,嗚咽道:「漓姐姐,你臨走前,將九郎託付與妹妹。妹妹剖肝剜膽,將九郎撫育長大。奈何,大是大非之上,九郎終是不信妹妹。漓姐姐,你若活著,必能明白妹妹的心……」
聽她口口聲聲哭著自己死去的親娘,阿九頗有些唏噓。
她起了那麼重的毒誓……倒是讓他有些心神不寧。
再一想當初,派殷鶴去查皇后身世時,的確有一些模糊之處。只是那時,他壓根兒沒有往別處聯想。
沉吟片刻,阿九向喬太后道:「母后不必如此,起身吧。」
他壓下自己的動搖,道:「方府白老太爺遇刺,不管怎樣,關乎皇室體面,朕會在朝堂上按下此案,便說是西狼細作所為,因方夫人出征,出手殺其父,欲震懾方夫人於陣前。此案,再不必提了。母后且回宮安歇吧。」
「那,皇后的……」喬太后不甘問道。
「依母后所說,半月之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