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阿九,娶白若梨
2024-10-27 16:08:39 作者: 棉花花
烏蘭的雙手被縛住。
卻沒有人拉下她臉上的蒙面。
她舉目四望,心中隱隱地明白了,今夜,為什麼密牢中沒有點燈,甚至,連一根火把都沒有。
她也明白了,在慎兒的葬禮之上,為什麼殷鶴手持香燭,在泥濘處跌倒。為什麼殷鶴的腰牌會看似不經意地落在一個她恰巧會經過的角落。
天時、地利、人和,給了她偷腰牌的機會。
讓她有了冒險潛入皇城司密牢的底氣。
這是一個等待獵物的陷阱。
她便是獵物。
黑暗,是獵人留給她、留給自己的遮羞布。
獵人不想當眾「揭穿」她。
烏蘭沒有說話,任由殷鶴一路將她帶回宮。往勤政殿的每一步,她都走得很飄忽。她不知道,她與阿九之間,又會增添怎樣的難堪。
老段被轉移到了何處呢?
阿九現在有沒有查出老段從前的身份?
抓老段,是政治原因,還是只因為七夕夜老段進宮給她報信?
阿九是否已經對老段動了殺心?
她在密牢被捉了個現行,辯無可辯,阿九又會如何處置她呢?
烏蘭腦海中有好多的疑問。她竭力維持著平靜。
宮中的更鼓,在滂沱大雨中,薄涼地敲著。
這一場似沉疴般冗長的雨,什麼時候會停呢。
勤政殿。
阿九聽到廊上的動靜,下意識地將手中的筆握得緊了些。
他期盼走進來的人,只是殷鶴自己。
他期盼自己的預計是錯的。
雖然他布下一張網,但他並不想做個捕得獵物的獵人。他寧願是自己多疑了。
如果,他冤枉了皇后,他今晚會去瓊華殿,像從前那樣,和她有一場甘甜的魚水之歡,然後相擁而眠。民間有句話,叫「夫妻沒有隔夜仇」。經歷了這麼多的事,他本能地渴望身邊有個人,能與他共進退。
然而,他抬起頭,看到了殷鶴身後的她。
儘管她一身黑衣,蒙著面,但他還是一霎便認出她了。
他的心涼了半截,面色越發冷峻。
殷鶴跪在地上,等他的示下。
她突兀地站著,沒有跪。
勤政殿中好像發了一場洪水。桌椅、香爐、珠簾,全都飄蕩在水上。她和阿九也飄蕩在水上。她不識水性,游不走。她什麼也抓不住。
少頃,阿九低下頭,道:「阿鶴,你先退下。」
殷鶴怔了怔,隨即道:「是。」
他屏退了一旁的內侍、宮人。偌大的內殿,只余他與她兩個人。
他忽然笑了笑:「還記得朕與你的第一次親密麼,便是在這勤政殿。那是除夕夜的事了。宋氏買通內侍,在勤政殿的香爐里燃了合歡香……陰差陽錯。」
她不作聲。
合歡影里空惆悵,蒼茫雲煙羅袖香。
她與阿九,一同騎馬偷跑出宮,一起喝酒,一起吃糯米包,一起逛花船。她帶著他耍無賴,腳底抹油逃酒債。他去御膳房,親自給她煮生日面。
到底也曾有過一些溫馨的時刻。
他接著道:「距今,不過才大半年,倒像是過去很久了。日子過著過著,有時很短,有時很長。」
她還是不作聲。
他站起身來,踱到她身邊,一把扯下她的蒙面,抓住她的下頜,厲聲道:「你告訴朕,你為什麼要去救那個和尚?自你入宮以來,朕有哪一點對你不起,你竟如此欺朕。」
強大的脅迫感,包圍著烏蘭。
烏蘭道:「淨空法師,乃得道高僧,來京講佛以來,頗有聲望。臣妾,臣妾,臣妾恐官家囚禁他,傷了聖譽。」
「這麼說,皇后倒是為朕考慮了……」阿九道,「皇后為何不說實話,你早在進宮前,便與他相識了!」
烏蘭心裡遽然一跳。
「皇后從前是幻戲伶人,走南闖北,去過的地方不少。當初,皇后是以幻戲伶人的通關文牒,從大理入境中原的。有記錄在案,清晰可查。而這個淨空法師,朕派人查過,他是從大理去往天竺的,剃度不足二年。皇后與他,早前,必有瓜葛。這些,都罷了……」
是,念及第一次歡好時,她尚是完璧之身,她進宮前有什麼情愫,他可以不追究。
「但你現在,還念念不忘,便是,便是……」他心裡滿是火,加重了語氣,道,「便是水性楊花,有失體統。」
烏蘭覺得煞是刺耳,想駁他幾句,又聽得阿九冷冷道:「朕不屑再與你糾纏這些腌臢之事。朕要廢后。」
還好,僅是廢后而已。
比烏蘭預想的要好很多。
烏蘭鬆了口氣,道:「橫豎現在,朝堂局勢也用不著臣妾這顆棋子了。要廢,就廢了便是。臣妾只求官家莫要因為一時猜忌,殃及無辜。淨空法師,官家將他逐出中原國境便好,莫要傷了他的性命。」
「啪!」
清脆的聲音,繞著殿內打轉。
阿九伸手,打了烏蘭一巴掌。他面色發青:「到現在,你還在惦記那個和尚!寡廉鮮恥!」
烏蘭懵了。
眼前這個男人,跟她夫妻一場的男人,居然出手打她。
用那般齷齪的字眼,辱罵她。
她仰頭,笑了幾聲,道:「寡廉鮮恥?官家身為君王,君覬臣妻,有什麼資格說臣妾寡廉鮮恥!」
兩人頃刻間渾身都長滿了刺,用盡力氣,傷著彼此。
多日以來的流言蜚語,在阿九的心中炸開。這一瞬,他跟這個女子賭氣,跟天下人賭氣:「對,朕就是要君覬臣妻。君為臣綱,為萬民之綱,朕要讓所有人看看,什麼是綱常!朕的天下,朕想做什麼,便做什麼。」
「來人,傳蘭台令,擬旨!」阿九厲聲道。
烏蘭神色凝滯,腳下一個趔趄:「你想做什麼?」
「納白氏進宮!」
內侍推門進來。
阿九道:「送她回瓊華殿。」
內侍俯身:「是。」
阿九看著烏蘭,殘酷而沉鬱,道:「朕要讓你好好兒觀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