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皇后要私奔
2024-10-27 16:08:39 作者: 棉花花
「求平安。」
烏蘭說著,拿起桌上的酒壺,往阿九面前的酒杯里,斟了盞酒。
她心裡琢磨著如何跟阿九開口問及老段為何被皇城司的人帶走。
皇城司不隸台察,不屬三衙,只聽命於君王。
帶走老段,一定是阿九的意思。
她試圖讓自己與阿九之間的距離近一些。
她試圖拂去他身上的霧,將他此刻的心緒看清楚。
阿九盯著她的眼睛:「求誰的平安?」
烏蘭聞出步步緊逼的氣味。
卻不知道他這樣步步緊逼,是何因由。
她笑了笑,道:「求你的平安,求我的平安,求天下人的平安。宮中最近發生了這麼多事,我想著……」
「是,宮中最近確實發生了很多事,」阿九手心微蜷,道,「皇后冒著這樣大的雨,去寺廟為天下人祈福,有心了。」
他話鋒兀地一轉:「有個問題,朕一直想問皇后。七夕節那晚,闔宮大亂,皇后去了哪裡?」
烏蘭道:「我自然是在宮中。」
「宮中何處?」
「御湖。慎兒不慎掉入御湖,被救上來後,我一直在那裡守著他。」
烏蘭並沒有撒謊。她回答得理直氣壯。宮中不少侍衛都目睹了那一幕。阿九隨便找一個人便可以求證。
至於旁的,她沒必要節外生枝。
她已經很對不起老段了,不能再連累他。更重要的是,如果讓阿九知道她跟老段的糾葛,救老段更是難上加難。且,阿九若順藤摸瓜,很可能就查到了她的真實身份。
到那時,她便會被當作敵國細作,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她說完,阿九臉上的慍色更重了。
他握緊酒杯,耐心沿著指尖消磨。
他冷笑一聲,爾後,便沉默了。
外面的雨還在下著。不停不歇,沒完沒了。
半晌,阿九喃喃道:「你不是若梨。你終究不如若梨。」
若梨是真摯的。
縱是傷他,卻從不欺他,瞞他。
若梨永遠坦蕩,永遠磊落。
而她,孟昭陽,身為皇后之尊,一國之母,居然趁亂跟一個和尚拉扯不清。那和尚如斯年輕,如斯俊秀,提起皇后來,閉口不言一字,顯然是在維護她。他們兩人像是有默契一般,遮蔽著,不肯解釋分毫。
阿九發現,她並不似他一開始以為的那樣簡單。
她刻意遮蔽的東西,像一座淵,深不見底。
他飲盡杯中酒,身上的酒氣,混著瑞腦香,湧向烏蘭。
烏蘭聽了他的話,頃刻間,覺得寢殿中一寸寸長滿了刺。他終於把他的心裡話說出來了。
雖然,自五月二十晚上,她在勤政殿門口無意中聽到他與姐姐的對話,明白了他的心意,但如今,他這樣直喇喇地說出來,還是扎得她一激靈。
她像草原上受到襲擊的動物,本能地反擊。
她站起身來,揶揄道:「宮中早就流言四起了。官家現時這樣說,看來是要將流言坐實了。官家以為,方將軍歿了,便能如願了?可惜,在臣妾看來,方將軍活著的時候,官家在白姐姐心裡比不上他。方將軍沒了,官家在白姐姐心中更比不上他了。」
這是她第一次稱他為「官家」,也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自稱「臣妾」。
阿九抬頭看著她。
兩人對望了一眼,一樹尖利,一樹荒蕪。
她不知道他惱怒的真正原因。
他也不知道她惱怒的真正原因。
他們只看到了表面。
彼此揣測。
耗著往昔枕邊的歡愛,耗著還未來得及浩瀚的夫妻情分。
直到數年後,烏蘭站在崖山邊,四周空空蕩蕩,只余廝殺聲、戰鼓聲的時候,她恍然明白這一年的七月,她和阿九越走越遠的原因。
一開始,她遇見他,她的身份就是假的。一個錯誤的開始,註定帶了許多的謊言。任何感情,摻了謊言,便會沉重。
怪不得她,也怪不得阿九,只怪錯誤的相遇。
而這時,十六歲的烏蘭,肯定地認為,阿九對她沒有情分。當初皇陵事件後,立她為後,只不過是因為她無根無基,無黨無私。阿九既不想立方靈山,也不想立喬靈,更不想立與宋家有牽扯的人。立她,可以平衡朝局。現在,方硯山和宋譽銘都死了,喬香兒式微,她這個中宮,便可有可無了。他便開始挑她的諸般不是,嫌厭她。
她離開皇宮的心,越發迫切了。
「救出老段,救出老段,我就走。」烏蘭在心裡默默道。
忽聽東偏殿一陣躁動。
孟昭雲匆匆過來正殿,隔著珠簾,跪下,泣道:「官家,娘娘,皇長子他,他,他……薨了!」
烏蘭大踏步邁入東偏殿,劉慎的小臉,已經失去了生氣,烏紫烏紫的,幼小的身軀僵直了。烏蘭上前,抱住他,耳邊響起劉慎此前喚的那一聲聲的「孟娘」,心口如刀剜一般。
「慎兒,慎兒!」烏蘭將他摟得很緊很緊。
這孩子,短暫的生命,活得太難了。目睹宮廷暴亂,親眼看著生母和舅舅死在他面前,這些日子,日日驚悸,日日噩夢,日日恐慌。
太醫、宮人,黑壓壓地跪了一屋子。
宮裡敲了喪鐘。
內侍監辦著喪儀。
阿九和烏蘭,並肩站在火盆前。紙錢焚燒的光,映著他們的面孔。不久的以前,他們還和慎兒一起坐在瓊華殿的晚霞中一同用晚膳,像極了一家三口。
一眨眼,陰陽兩隔。
已然回宮的喬太后,被喬靈攙扶著,一副哀哀戚戚的模樣,嘆著九郎子嗣越發凋零,中宮久不見喜脈,讓人心焦。
烏蘭想著喬太后此前送她的蘭花,明明不願她有喜脈,在人前卻又這樣說,虛偽之至。
當夜,阿九在勤政殿通宵達旦地處理政務。宮變之後,朝堂大清洗,軍務、朝政,都要重新梳理,安排新的要人。故而,十分忙碌。
烏蘭看見殷鶴進了勤政殿,她一身夜行衣,蒙著面,飛上屋頂。
白日裡,她偷了殷鶴的腰牌。
此刻,她悄悄趕往皇城司的密牢。
她已經打定主意:救下老段,一起逃走。
慎兒沒了;姐姐已與父親相認,褪了輕生之念。她沒有什麼放心不下的了。
她在一片靜謐中,順利地潛入密牢。
卻不見老段的身影。
一聲喝令,邏卒從四面八方湧來,包圍住她。
黑漆漆的密牢,沒有點燈。
殷鶴的聲音傳來:「莫要傷了此人。待官家發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