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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阿九,永別了。

2024-10-27 16:08:39 作者: 棉花花
  宋譽銘的人頭,像一把火,將眾將士的熱血都點燃了。

  在戰場上的千難萬險,被突然召回的無奈,對北方失地親人的思念,還有「好鐵不打釘、好男不當兵」歌謠的侮辱,從昌啟之恥以來深入骨髓的國讎家恨,朝廷多年來的重文抑武,對已故將領方硯山的惋惜和緬懷……在宋譽銘人頭落地的這一刻,仿佛都得到了一絲慰藉。

  國有奸佞,逐君畔之惡,此為「清君側」。

  乞巧樓上的方靈山,踔厲風發。

  事情的走向,和她預想的一樣。

  勝利的滋味兒是美好的。

  她頭上的金步搖,微微地晃著,襯著她今晚臉上的雲櫻粉,飲盡風華。

  她現在只等白露將烏蘭找到,好把宋丹青、劉慎、烏蘭一道結果了,乾乾淨淨。

  太醫說,她的臨盆之期,在九月。今晚兵變過後,所有的事情都會被掩埋,宮中會恢復平靜。她會將阿九軟禁起來,對外宣稱官家染疾,不能上朝。待她誕下孩兒,便以皇命玉璽明旨九州,冊立她的孩兒為太子。之後,阿九的死活,便不重要了。

  有軍隊的支持,又有聖旨正名,她隨時都可以殺了他,做掌權的太后。就像本朝章獻太后那樣。

  她發現自己已經不需要他了。

  她不再從骨子裡卑微地渴求他有朝一日能給她一點愛。她不再祈求能站在他身邊。

  哥哥死了。他要一頂花轎將嫂嫂抬進宮。舊人,新人,他有無窮無盡的女人。她永遠也等不到的。等不到的。

  不如,殺了他。讓她和他的孩子,坐上皇位,綿延這波瀾壯闊的河山。她要以另一種形式,生生世世地「得到」。

  這樣的「得到」,更痛快,更恆久。

  阿九緩緩坐在藤椅上。天上的星河,還是那樣明亮。想必牛郎織女星,已經團聚了。他開口道:「事到如今,我只問你一句話,此事,若梨知情否?」

  他想,憑方靈山,是無論如何也指揮不動薛弼等驍將的,其中必有方硯山的籌謀。若非今晚,方硯山心悸而死,想來此時應同薛弼會合了。但,若梨是否知情呢?他不確定。

  方靈山聽了這話,揶揄道:「你說呢?」

  此情此景,沒有什麼話,比這三個字,更能準確地誅阿九的心了。

  他有一種被天下人負盡的沉痛。

  宋譽銘的頭顱沾滿了灰。他的心裡也沾滿了灰。

  殷鶴帶著皇城司的人,前來救駕。方靈山對此早有準備,暗中設下機關,以致殷鶴露面不足兩刻鐘,便被薛弼的人用一張巨大的網給縛住了。

  她計劃周密。萬無一失。

  阿九最後的希望也沒了。

  他的聲音像是香爐里飄出來的煙氤。

  「靈山,莫殺無辜。」

  方靈山笑了笑:「無辜者反加以罪,有罪者得隱其辜。你告訴我,什麼是無辜?」

  白露帶著一群人,在宮中搜尋著烏蘭的影蹤。

  烏蘭和段義平藏身於山石夾縫下,趴著,屏息,一動不動。

  那群人繞著山石查檢。

  白露喝命道:「娘娘有旨,每一個角落都必須細細查看,不得有遺漏!」

  明晃晃的刀片探到山石底下——

  烏蘭不得不出了手。

  段義平只恨今夜來得遲了。還未來得及帶她出宮,宮變就已經爆發。他手中的佛珠飛向握刀的兵丁的雙眼。

  只聽得那兵丁慘叫一聲。

  白露忙道:「孟氏在此,速速將她拿下!」

  兵丁們包圍住山石。

  烏蘭正與他們打鬥著。

  段義平沉著地打量著眼前的情形,當下要緊的,是不能讓這個侍女去喚來更多的人。橫豎,夜裡一片漆黑,宮中正亂,別處的人不會注意到山石這裡的動靜。以他和烏蘭兩人之力,對抗現有的兵丁,勝算不是沒有。

  他猛地上前,反手勒住白露的脖子,撕開袈裟,捆住她的手腳,並堵住她的嘴。

  麻利地做好這一切,他奮力地點向正與烏蘭相持不下的那個兵丁的穴道,那兵丁頓時不能動彈了。他沒有殺了那兵丁。他恪守出家人的規矩,不殺生。

  有段義平相助,兩炷香的工夫後,烏蘭一番激鬥,包圍他們的最後一個兵丁倒下。

  危機暫時解除。

  段義平道:「事不宜遲。趕緊出宮吧。」

  烏蘭點頭。

  兩人貓著腰,亦步亦趨地往外走。

  正當烏蘭鬆了一口氣的時候,背後一把刀悄無聲息地逼向她。

  段義平本是走在烏蘭前頭,回首之際,發現了那把刀,遽然撲了過去,一邊護住烏蘭,一邊向那持刀的漢子回擊。

  那漢子,是白露的父親白參將。

  刀砍在了段義平的左臂上。

  段義平右手一掌推過去。

  白參將後退幾步。

  老段再一次為她受了傷。烏蘭眼裡的殺氣升騰,腳尖點地,縱身躍起,手中的刀從上而下,兵刃碰撞,閃出火星子,不出十招,烏蘭斬斷了那漢子的頸。

  段義平靠著山石,面色慘白。

  烏蘭忙道:「老段,你怎麼樣了?」

  段義平搖搖頭:「沒事。快走。」

  此時的宮中,地上橫七豎八躺著屍首,不知死了多少人。四下里飄浮的血腥味,越來越濃烈。薛弼的人馬,把控住了各處的城門。

  烏蘭突地想起,西宮苑有一處淺淺的溝渠,通向宮外,或可從那裡離宮。

  她帶著段義平往西邊走。

  一路上,段義平的胳膊不斷地淌著血。

  烏蘭在心裡默念了好多次。待這次死裡逃生,她一定好好地彌補老段。

  長生天給了她與老段重逢的機會。她絕不會再對不起他。

  烏蘭看了看這座她生活了幾百個日日夜夜的宮殿,這座她曾經誤以為是歸處的宮殿,心裡有些酸楚,有些清涼,又有些揮刀斬斷的釋然。

  姐姐和方硯山已經平安走了。

  她還有什麼理由留在這裡呢?

  該走了。

  這裡本來就是不屬於她的。

  正當烏蘭帶著段義平,千方百計準備出宮的時候,方府的靈堂,宮中的侍衛離去後,白若梨正準備按烏蘭的計劃,服下龜息散,造成「殉情」的假象。

  從此,中原朝廷,便再無方硯山和白若梨這兩個人了。

  忽然,門外傳來急促的叩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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