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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九郎,我要他們都死

2024-10-27 16:08:39 作者: 棉花花
  乞巧夜,皇宮最後的一點安寧,徹底地被撕裂了。

  御林軍、侍衛、內侍、宮人等,在猝不及防中,迎上那些久經沙場的兵卒的刀劍。

  阿九終於看清楚了,帶兵闖宮的將領,是薛弼。

  此人是方硯山一手提拔的武將。

  方硯山前番出征西狼,麾下的頭號副將。接連打了勝仗的時候,方硯山還上書朝廷,為其請功。

  宋譽銘曾說,方硯山在軍中邀買人心,甚是危險,假以時日,軍中將士眼中只有方硯山而無官家。

  那時候,阿九覺得,宋譽銘有些誇大其詞,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此時,阿九握著酒杯的手,猛地一用力,酒杯碎在他掌心中,碎瓷片割得他滿手是血。手掌上火辣辣的,他心裡亦火辣辣的。

  養虎為患啊。

  朝廷的糧草,供養出來的王師鐵甲,居然來造他的反了。

  打的旗號還是:保方將軍。清君側。替天行道。

  保方將軍,方將軍已經死了,還怎麼保?清君側,清的是誰?替天行道,行的是什麼道?

  荒唐!

  阿九一直以來不願直面的擔憂,成了事實。眼前的軍隊,眼前的兵丁,口口聲聲喊著方將軍,而未將他這個天子放在眼裡。枉他半個時辰前,還為方硯山的死而傷心,賜其金絲楠木棺材,公爵。

  阿九招招手,將內侍官喚到身邊來,低聲說了幾句話。

  內侍官點頭,鼓起勇氣,瑟瑟縮縮地朝下喊道:「大膽逆賊,方將軍半個時辰前,已經死在寒香台,你們現時逼宮,叫喊著保方將軍,用意何在?還不速速放下武器,懸崖勒馬,官家可饒你們一命!」

  薛弼騎在馬上,聽到此言,不敢相信。

  怎麼偏偏那麼巧,他今夜行動,方將軍就今夜殞命?

  他喚來幾個兵丁,去打探消息。

  不多時,兵丁回來,悄聲回稟:方將軍確實已經死了。內侍監還抬來了給老郡王準備的棺材,將方將軍入了殮。方夫人將方將軍的屍首接回去的。動靜鬧得挺大,宮裡人都知道。

  薛弼反覆咀嚼著方將軍已死的話,想起昔日的袍澤之誼,不禁悲憤交加。

  「誓將七尺酬明聖,怒指天涯淚不收。將軍你一片忠勇,走得卻這般草草。末將來遲了……」

  這時,方靈山身邊的白露前來傳話,將方將軍在寒香台是如何遭受非人折磨,又是如何枉死、奸賊宋譽銘如何媚上、官家如何昏聵等語,加油添醋地同薛弼講了一遍。

  末了,她道:「開弓沒有回頭箭,薛將軍您已經闖了宮門,沒有回頭路了。還望薛將軍莫忘方將軍生前所囑。」

  所謂方將軍的生前所囑,自然是方靈山仿兄長的字跡,寫給薛弼的信。

  事到如今,薛弼確實沒有回頭路了。

  加之,軍隊在西狼被官家十道金牌召回後,將士們心中本就積攢了許多怨懟,對朝廷的怨懟,對官家的怨懟,對奸臣宋譽銘的怨懟。

  再加之,對方將軍死去的痛心,方將軍對他的知遇之恩。

  薛弼高喊一聲:「為方將軍報仇!誅殺奸佞,重振朝綱!」

  將士們跟在他身後,一道喊著。

  宮苑都被震顫了。

  阿九緊急調城中守備軍過來救援。

  可是,城中的守備軍焉能比得上薛弼帶領的那些紀律嚴明、與韃子作戰過的,鐵一般的軍隊呢?

  宮中的血腥味越來越濃了。

  宋譽銘被薛弼手下的人捉了過來,五花大綁,鞋履都沒穿,狼狽不堪。

  阿九站在乞巧樓上,仰望著漫天的繁星。

  早前,殷鶴對方硯山的估計是非常正確的:方硯山,完全具備謀反之力。

  整個朝野,最精銳的兵,都為方硯山所轄。

  數百年前,本朝太祖,以禁軍統領的身份,一場兵變,得了天下,有了劉家子孫十世的江山。

  現在,江山又要在一場兵變中易主嗎?

  這難道是天命?

  乞巧樓上,已經沒有持甲兵丁了。阿九身邊,只余那個蒼老的內侍官。

  宋譽銘哭嚎著:「大逆之賊,社稷不容。臣屍位宰執,未能早些替官家除賊,以至今日之禍……」

  阿九的眼神,仍是冷峻的。

  縱是現時逆賊占了上風,他亦保持著一國之君的穩重與風範。

  阿九看向薛弼,徐徐道:「薛卿,打算如何待朕?」

  方靈山一身盛裝,款款走上乞巧樓。

  她在離阿九兩丈遠的地方,停住了步子。

  她的身孕,已經七個多月了,腹部高聳,像一座險峻的山峰。

  她唇上,塗著鮮紅的胭脂,比她初嫁給阿九那日更鮮艷。

  這仿佛是她十幾年的宮廷生涯中最動人的時刻。

  她向阿九盈盈一笑。

  阿九看著她,道:「靈山,是你。」

  方靈山微微欠了欠身子,道:「回官家,是臣妾。」

  失卻煙花主,東君自不知。清香更何用,猶發去年枝。

  阿九負手,道:「朕本以為,縱是你兄長狼子野心,你對朕卻是情真意切的。」

  在黑水鎮的時候,沒有人不知道,七品都尉方修遠家的小姐中意白錦園的帳房先生。年少時的愛慕,是做不得假的。

  方靈山將手輕輕放在腹上,道:「臣妾待官家,的確情深意重。可,一碗熱湯,在寒風裡放了十幾年,也該涼了。」

  「朕待你不薄。」阿九道。

  「是嗎?」

  方靈山拂了拂衣袖,道:「兄長為你,拋顱灑血,你薄情寡恩,謀命奪妻。你偏信宋譽銘,辜負忠臣。臣妾對你,一片痴情,你先是立宋氏為後,今又在臣妾身懷六甲之時,立一個毫無根基的毛丫頭為後,讓臣妾顏面蕩然無存。今夜,臣妾便讓你看著,你寵幸的那些人,一個個死在你面前。」

  方靈山看向眾將士,道:「宋譽銘兩據相位,十數年間,劫制君父,包藏禍心,倡和誤國,忘仇斁倫。當殺!」

  眾將士本就厭極了主和的宋譽銘,忙爭先恐後地舉起長槍,高喊道:「當殺!當殺!當殺!」

  白露悄無聲息地帶著一隊人馬綁來了宋丹青和皇長子劉慎。

  今夜,方靈山的眼中釘肉中刺,一個都跑不掉。

  白露附在方靈山耳邊,回道:「娘娘,孟皇后沒有尋到。」

  方靈山道:「掘地三尺,也要將她找出來!」

  「是。」白露應了一聲,趕緊去找。

  群情激憤下,宋譽銘的人頭,已被一個魁梧的兵丁一刀砍下,咕嚕嚕地滾在地上。

  宋丹青撕心裂肺地叫著「哥哥」,撲了過去。

  皇長子驚恐地看著眼前的一切,眸子裡只剩鮮紅的血色和地上滾動的舅舅的頭顱。他捂住耳朵,不斷地求饒:「別殺我,別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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