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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姐夫,不領情!

2024-10-27 16:08:39 作者: 棉花花
  繡春堂。

  皇長子好久未見親娘,在院落中,與宋丹青一同踢毽子。

  烏蘭看著皇長子興奮得鼻尖冒了細細密密的汗,笑了。

  今天宋丹青從冷宮放出來的消息初傳來時,皇長子眼中閃過一瞬的光芒,又低下頭。他知道父皇已經將他交予孟娘撫養,他想見親娘,卻不敢提。烏蘭看出他的心思,二話不說,拉著他的手,就往繡春堂走。血緣是天性。她理解孩子。

  酉初了。日頭開始西斜。

  宋丹青道:「慎兒,時候不早了,跟著皇后娘娘回去吧。」

  經歷過數月的冷宮生涯,宋丹青比從前少了幾分囂張,多了幾分謹慎。哥哥宋譽銘再三派人傳信給她,凡事不要操之過急,莫惹官家反感,要穩中求進。從前,她就是吃了心急的虧,才讓人抓住把柄。

  皇長子懂事地點點頭。

  烏蘭道:「今兒,慎兒就留在這裡歇息吧。」

  宋丹青忙俯身道:「不可。慎兒現在是您的孩子。臣妾此次出來,看慎兒比先前胖了,性子也比以前活潑了,可見您將慎兒照顧得極好。臣妾心中只有感激您的份兒。再說,官家讓臣妾思過,臣妾尚是有罪之人,如何能帶好孩子?慎兒還是跟著您回去吧。」

  烏蘭見她十分誠懇,便牽著皇長子離去。

  宋丹青將他們送出門外,扶著門框,直到看著他們消失在視線中。

  回去的路上,皇長子道:「孟娘,謝謝您。以後,兒臣一定對您好,孝順您。」

  烏蘭笑笑,輕輕摩挲著他的頭:「哦?慎兒打算如何孝順孟娘?」

  皇長子歪著頭,想了一會兒,道:「等孟娘生了小弟弟小妹妹,兒臣保護他們!」

  御湖的風拂過烏蘭心頭。

  烏蘭笑過之後,漫上幾許蕭索。

  她跟阿九的床笫之事,算來不少了。可她肚子一直沒有動靜。之前,她還想著,是不是她身體有什麼毛病?自從那晚得知了阿九痴戀姐姐的秘密後,她忽然覺得慶幸。她與他沒有孩子,便沒有許多難以割捨的牽絆。來日,她離開這裡,也會不留痕跡。

  她與他之間,又有什麼呢?

  除了一些不可捉摸的情話,和枕邊淺薄的歡愉。

  其餘的,什麼也沒有。

  回到瓊華殿,用罷晚膳,晚霞漫天。

  烏蘭換了身宮人的衣裳,闃然離了宮。

  她去了臨安城門外。

  有個身著一身黑色長袍的人,坐在一棵柳樹的樹杈上,懷裡抱著劍,左右張望著什麼。

  「七哥——」她走到他面前。

  劉恪看見她,從樹上跳下來,道:「昭陽,我就知道,你會來送我。」

  囚禁方硯山的事情過後,市井之上議論紛紛。為了向天下人彰顯天家賢德仁慈,阿九權衡之下,寬赦了七皇兄,並封其為「晉王」。劉恪拒絕了阿九所賜的京城王府,直言自己已經習慣了無拘無束的日子,還是想浪跡江湖。阿九允了。發生過皇陵那場變故,劉恪在京中王公親貴、朝堂官員當中,的確處境尷尬。不如離開的好。

  劉恪出皇城司的密牢,是阿九親自去釋放的。

  劉恪跪在地上,喚了聲:「九弟。」

  阿九面色無波,手指卻蜷作一團。他知道,七皇兄是真的釋懷了。

  他們到底是親兄弟。曾經,一同在國子監讀書。也曾兄友弟恭。七皇兄的憤怒、報復,不過是因為喬香兒要對其趕盡殺絕。

  烏蘭在皇陵攔住的那一劍,為劉恪、為阿九,都留了退路。

  傷害沒有造成,兄弟倆就都有迴旋的餘地。

  他們可以隔著漫長的歲月,寬宥彼此,寬宥那聲聲嘆息。

  烏蘭道:「我就知道,你不會留在臨安城的。」

  「你給我做那把椅子的時候,告訴我,失去的,不一定能回來,但另外得到的,不一定比原來差。昭陽,經歷過這件事,我想明白了。我失去了皇位,未嘗不是一件好事。我自幼得急驚風,瞎掉了一隻眼,壓根兒沒有做帝王之志。我得到了自由,這才是最寶貴的。江湖之上的逍遙,不比困於宮禁做皇帝差。」

  劉恪看向烏蘭道:「昭陽,謝謝你。」

  烏蘭笑問道:「你的那半張面具呢,怎麼不戴著了?」

  劉恪道:「不戴了。就以本來的面目示人吧。」

  晚霞只剩一點小尾巴。

  一點黃色的光,在烏蘭眼裡落下,又消失。

  劉恪道:「昭陽,你如今是皇后了,我怎麼覺得,你倒比從前多了幾許憂傷。」

  「沒有的事。」烏蘭輕描淡寫道,「我今日來送七哥,還想問七哥討樣東西。」

  「什麼東西?」

  「龜息散。」

  古書有載:牛雖有耳,而息之以鼻;龜雖有鼻,而息之以耳。凡言龜息者,當以耳言也。

  江湖傳聞,有一種藥,叫龜息散,服之,三日鼻息停,以耳息之。看上去,與死去無異。

  烏蘭之前在村寨中的時候,偶聽飛雪門的兄弟們提到過這種藥。

  她想,劉恪久在江湖,定是有的。

  劉恪問:「你要龜息散做甚?」

  「救人。」烏蘭道。

  劉恪沒有再多問,他從懷裡掏出一個約莫一寸的小瓶子,遞給烏蘭。

  夜幕全然黑了。

  他跨上柳樹下的一匹馬,道:「我走了。昭陽,你保重。」

  「七哥——」烏蘭上前幾步,急急道,「你闖蕩江湖,遊歷的地方多,見過的人也多,你幫我留心一個人,約莫五十歲,姓白,叫白雲霄,他身上有五寸銀針。你若有了消息,想辦法傳信給我。」

  劉恪點頭。

  馬蹄往前踏了幾步。

  烏蘭兀地飛身而起,折了一支楊柳,遞到劉恪手上。

  「七哥,珍重。」烏蘭道。

  上馬不捉鞭,反折楊柳枝。蹀座吹長笛,愁殺行客兒。

  中原風俗,友人分離,折柳相贈。

  烏蘭把劉恪當作朋友。劉恪亦然。

  沒有戴面具的劉恪,比從前少了陰霾,多了明朗。他拱手,向烏蘭行了個禮,爾後,馬鞭一揮,絕塵而去。

  烏蘭將藥瓶謹慎地揣進懷裡,朝敕造將軍府而去。

  她心裡有了一個營救方硯山的計劃。

  需告知姐姐。

  為了不讓皇城司的邏卒發現她來過方府,烏蘭是從後牆跳進去的。

  方府的僕役,本就不多。方硯山被囚禁後,白若梨更是索性將僅有的幾個雜役遣散了。

  烏蘭一路往正院走。

  她環顧著姐姐的家。

  堂堂大將軍的府邸,陳設卻舊得很,沒有一點華貴的氣派。桌椅、書架、花瓶,都是尋常百姓之物,且是用了多年的,磨得粗糙了,還沒換。

  正廳上懸著一副對聯。

  上聯是:同心協力,救國扶危;

  下聯是:上效國家,下安黎庶。

  橫批:精忠報國。

  方硯山和白若梨夫婦,當年護官家重返洛陽,想的是「同心協力」,重振朝綱。他們以為,官家是與他們「同心」的。

  白若梨正坐在正廳,縫補方硯山的一件舊衫,聽見腳步聲,抬頭,見是烏蘭,忙放下衣衫,道:「你如何來了?」

  烏蘭見她短短几日,憔悴了許多,伏在她膝邊,道:「姐姐,我有法子了。」

  她將她的計劃說了一遍。

  白若梨道:「縱是助他離了宮,恐怕也很難逃出臨安城。」

  烏蘭從袖中掏出問阿九要的那塊金牌,道:「拿上這個,就能了。」

  她將每一步,都想到了。

  白若梨道:「官家說,只是將硯山關一陣子,並沒有想要他的命。貿然逃走,會不會……」

  烏蘭道:「姐姐,西狼那邊已經向朝廷施壓了,我在勤政殿看到,好幾道國書發到臨安,催促朝廷殺了方將軍,議和才算完成。我怕,阿九有一天,頂不住壓力,為了國安,狠下心來。到那時,後悔也來不及了。方將軍是風口浪尖之上的人,你們只有徹底擺脫身份,才能永遠不再擔驚受怕。」

  白若梨沉思良久,緩緩道:「無論如何,不能連累到你……」

  烏蘭搖頭:「我能保全自己的。姐姐相信我。這件事,我會辦得很小心。不留破綻。」

  白若梨起身,在廳內來來回回地走了好多遍。

  一刻鐘後,白若梨終於點頭。

  烏蘭鬆了口氣。

  「姐姐,你能平安,就是最好了。」

  離了方府,烏蘭回宮。

  今夜,阿九在勤政殿接見西狼的使者,無暇過來。

  後半夜,宮中一片靜謐。烏蘭潛入寒香台。

  方硯山警惕道:「你來做甚?」

  烏蘭悄然將那個小藥瓶遞給他,低聲說了她的安排。

  方硯山道:「你為甚要這樣做?」

  這個狼一樣的小女子,他對她的敵意,一時難消。

  烏蘭道:「我是為了姐姐!」

  方硯山明白過來。原來那枚綠松石的淵源,是這樣。看烏蘭的眼神,不像撒謊。

  須臾,他將小藥瓶還給她,道:「本將軍絕不可能這樣做!」

  烏蘭急道:「你是木頭腦子嗎,等著受死?你死了不要緊,你讓姐姐怎麼辦?」

  「本將軍乃社稷之臣,掛印為帥,豈能如鼠逃竄?」他語氣堅定,絲毫沒有商量的餘地。

  烏蘭像是一盆火炭,兜頭被澆了冷水。

  她一心想救他,可他根本不想出去!

  「煩請皇后娘娘告訴若梨,天日昭昭,我方硯山未做半分虧心之事,身家性命,早已交付家國。若我果真回不去了,讓她……安心另嫁他人。」方靈山所說的「阿九要一頂花轎,抬若梨入宮」的話,依然縈繞在方硯山心頭。

  烏蘭聽了氣惱,重重一腳踹在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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