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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我要你,也要勝利

2024-10-27 16:08:39 作者: 棉花花
  巫師觸摸著羊骨上的紋路,道:「大汗,從卦象來看,烏蘭姑娘,星宿尚存。」

  忽穆烈粗糙的手,握緊了馬頭琴。

  「她在何處?」

  「東南方向。」

  「中原?」

  「是。」

  忽穆烈站起身來。他當然願意相信巫師這一卦,是真的。但他在大理王宮,目睹了那一場大火。烏蘭如果當時沒有在正殿中,她去了哪裡?

  太子關軍營,他問她,烏蘭,你會跟我回草原的,對吧?

  她點了點頭。

  她是知道他會接她回西狼的。如果她沒有死,為什麼在大理王宮沒有出來同他相見?

  不會的。她不會忍心這樣做的。

  她在大理的兩百多天,發回的每一封信函里,都寫著:盼阿布來接。

  她有什麼理由不回草原呢?

  草原是她的家啊。

  十四年,她在他身邊十四年。他看著她從一個小嬰兒,長成一個窈窕少女。

  她六歲的時候,指著她的心口,用清澈的眼眸看著他,說,我愛阿布,永遠永遠。

  她十四歲的時候,像麋鹿一樣站在他面前,說,我不要嫁人,我要一生一世陪著阿布。我要跟阿布一起去打仗,建功立業。

  阿布死了,你怎麼辦?

  我同阿布一起死。阿布,你不知道永遠是什麼意思嗎?永遠就是一輩子。

  忽穆烈戎馬倥傯了大半生,心硬如鐵。可,烏蘭旺盛而蓬勃的愛,灼痛了他。甚至,好多時候,他覺得他站在輝煌的功業之上,俯視眾生,唯有烏蘭,是離他最近的人。

  「烏蘭如果活著,是絕不會不來找本汗的。巫師的這一卦,定是卜錯了。」忽穆烈道。

  巫師聽得此言,有些踟躕。

  他雖通曉陰陽,能測吉凶禍福,但到底,他是肉體凡胎,做不到算盡天機。

  偶有偏差。也未可知。

  「大汗,臣來向您稟報此事,只是想著,煞星在東南光芒日盛,對西狼來說,或許是好事。」巫師擦了擦汗,道。大汗自從大理回來後,脾氣比從前暴戾了許多,動輒就將人砍頭。巫師侍上,越發小心翼翼。

  「哦?」忽穆烈看了巫師一眼。

  巫師忙道:「中原朝廷雖說現在只剩半壁江山,但國土所在,儘是富庶之地。江南一年三熟,賦稅豐盈。跟西域、北地、南蠻等邦國不同,中原人打仗並非只靠武力。他們有傳承數千年的兵書、陣法、智慧。西狼這兩年來,打了好幾場大仗,前不久,又剛平息阿里不哥的內亂,不宜在短期內再度興兵。煞星在中原,必會給中原帶去災難,到時候,大汗取中原,不就如探囊取物一般了麼?」

  漠南春末的晚風,還是清冷的。

  忽穆烈擺擺手,示意巫師退下。

  他回到王帳,從枕下摸出一本書,書里夾著一張畫像.

  這是烏蘭十四歲生辰時,他為她請來的中原師傅畫的。畫像上的烏蘭,笑意盈盈。

  爾後,他召來蒼狼暗衛畢力格,吩咐道:「帶幾個人,秘密去中原,尋這畫像上的女子。」

  「是。」

  烏蘭生死未知,他不想讓旁人知曉此事。他敏銳地覺察到,若是烏蘭真的在中原,西狼其餘的人,定是同巫師一樣的想法,不希望她回來。那些人巴不得烏蘭在異邦為西狼效力。可他,不願她再冒一絲絲危險。他不希望有人從中作梗。

  蒼狼暗衛,是他的親兵。特別是這畢力格,在不久前「阿里不哥之亂」中,英勇護主,被他新提拔上來的。為人心細如髮,沉默寡言,可信。

  忽穆烈覺得自己枯如死木的心,仿佛又復甦了。

  哪怕只有微小的希望,他也不願放棄。

  或許,烏蘭當初是被人脅迫,逼不得已,才去中原的。

  總之,他一定要找尋她。

  他不需要她為他建功立業。她快樂地活著,在他能看得見的地方,讓他時時能聽見她的笑聲,對於他,就是最好的事情了。

  小烏蘭啊。小烏蘭。

  如果勝利是阿布的執念,那麼,阿布現在告訴你,你比勝利重要。

  男人的征服,若靠犧牲女子來實現,實實是匹夫所為。

  阿布的彎刀,會屠下不世功業。而你,只需平安地站在阿布的身後。

  漠南的紅日,西沉。天邊的雲霞,像熊熊燃燒的烈火。

  臨安城。

  一個頭戴黑紗的女子快步走在彎彎曲曲的小巷中。

  她走到一個黑油小門前,叩了三聲。

  裡頭半天沒有動靜。

  門是虛掩的。

  她推開門,走進去,急急喚著:「昭陽,昭陽……」

  屋內沒有人。床榻上的鋪蓋沒了。水缸里的水也沒了。小桌上的碗,空空的,還散發著濃濃的草藥氣味兒。

  女子慌了,她喊道:「李媽,李媽——」

  沒人應。

  昭陽一個病入膏肓、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孩子,能去哪兒呢?伺候她的李媽,為何也不在了?

  女子捧著藥碗,眼淚不禁流下來。

  她心裡隱約猜到了是怎麼回事,只是沒想到,貴妃娘娘下手這麼快。

  良久,她扭頭,回宮。

  戌半。

  賢德宮。

  方靈山慢悠悠地將手浸在灑了花瓣的銅盆中。

  銀霜附在她耳邊道:「娘娘,大孟伶來了。」

  方靈山早有預料,笑了笑:「讓她進來。」

  孟昭雲走進來,眼圈泛紅,「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娘娘。」

  「昭雲,你今日怎麼有閒暇來看本宮了?前番,銀霜去瓊華殿,不知你在忙什麼,竟尋不見你。」方靈山泡在水盆里的手,輕輕動了動。

  孟昭雲拼命地磕頭:「娘娘,奴婢該死,奴婢知錯了。」

  「錯哪兒了?」方靈山悠悠道。

  銀霜啐了一口,道:「大孟伶,你這忘恩負義的東西!虧得娘娘菩薩心腸,這兩年多來,每月大筆的銀子,流水一般地花出去,安置你妹子,給你妹子請大夫,用最名貴的藥材供養著,才將你妹子從閻王殿扯回來!你不知感恩,反倒吃裡扒外了?」

  孟昭雲求饒不迭:「奴婢不敢,萬萬不敢的……求娘娘開恩……」

  「銀霜,你那麼凶做甚,昭雲是自己人。」方靈山的手從銅盆里拿出,取帕子擦淨,俯身,將孟昭雲攙起來。

  方靈山的聲音依然是親切溫和的。

  「昭雲,你放心,你妹子好好兒,一根汗毛都不會少。本宮只是為她換一個住處罷了。」

  孟昭雲磕頭道:「謝娘娘,謝娘娘……娘娘讓奴婢做什麼,奴婢便做什麼,肝腦塗地,死而後已……」

  方靈山道:「本宮怎麼捨得讓你死。你可是為本宮立了大功的。」

  她話鋒一轉,問道:「你在瓊華殿伺候,那蠻女的大事小情,恐怕只有你是最清楚的了。」

  「是。」

  孟昭雲慌忙道:「她今夜和官家一同去馬場了。前天晚上,官家還和她一起去御湖邊放了孔明燈。昨天,官家在勤政殿批閱奏摺,讓她坐在一旁……她,她似乎對官家動情了……」

  「動情?」方靈山眼皮跳了跳。

  她起身,在殿內來回踱步。

  夜風卷著珠簾。

  她似乎嗅到了某種危險的氣息。

  半晌,她看著孟昭雲道:「你千里迢迢將那蠻女從大理帶回來,這半年來,本宮如願得寵、懷得龍脈,且,宋丹青也倒了。事事順遂。那蠻女也該退場了——」

  孟昭雲道:「娘娘打算怎麼做?」

  烏蘭上次告誡過孟昭雲,要對她一心一意。可眼下,孟昭雲顧不得許多了。她萬萬不能讓妹妹出事。妹妹的生死,握在貴妃娘娘手中。

  方靈山微微笑著,如此這般,吩咐了孟昭雲幾句。

  孟昭雲咬咬牙,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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