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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你的心愛之人是誰啊?

2024-10-27 16:08:39 作者: 棉花花
  晚膳,皇長子亦吃得很開心。

  他好久沒有感受過這般熱鬧與溫馨了。

  用罷晚膳,他蹭到阿九膝邊,說要背誦一段《千字文》給父皇聽。皇室子弟三歲入上書房開蒙。他已經讀了一年半的書了。近來,因疾,好些日子沒去聽太傅授課。今夜,他想向父皇證明,他的學業並未荒廢。

  「樂殊貴賤,禮別尊卑。上和下睦,夫唱婦隨。外受傅訓,入奉母儀。諸姑伯叔,猶子比兒。孔懷兄弟,同氣連枝……」

  阿九點頭讚許,命內侍取來一支金毫筆賞給他。

  皇長子握著筆,喜悅又激動,小臉兒紅撲撲的,鼻尖冒著細細密密的汗。

  他十分珍惜在父皇面前表現的機會。

  孟昭雲端了溫水來,伺候皇長子洗漱。隨後,烏蘭將他抱到東偏殿的床榻上,他很快就睡著了,嘴角還帶著笑。

  烏蘭回到正殿來,阿九已脫了外衫,坐在榻上。

  「你怎麼不走?」烏蘭悶聲道。

  「走哪兒去?」

  「自然是去你該去的地方。」

  阿九道:「這裡便是朕該來的地方。朕在自己的家用膳,在自己的家睡覺。」

  烏蘭不理睬他,吩咐孟昭雲端銅匜來,她要浴足。

  她圓圓的腳丫擱進溫水中,另一雙腳也伸了進來。

  她踹他,他不走。

  銅匜中濺起水花。

  水花濺起朵朵情慾。

  阿九就勢將她拉到床榻上,他的臉離她很近,風月潺潺,從他那裡渡到她這裡。

  他吻她的眉眼,她的臉頰,她的唇。

  她急促地喘息。

  他的手解開她的腰帶。

  草原女子的身體,就像草汁般飽滿豐盈。

  他輾轉其中,歡愉似雪亂,拂了一身還滿。

  「昭陽,你給不給朕,給不給?」

  烏蘭咬他的肩,沒有作聲。

  他將她的衣裙褪去。

  這一次已經沒有上一次那樣的疼痛了。他填充了她心裡的荒蕪和彷徨。烏蘭聞著他身上龍涎香的味道,看著月光透過窗欞灑進來,灑到他和她身上。

  西狼有「搶婚」的風俗。姑娘戴著札拉帽,坐在帳篷里,誰搶贏了,姑娘就是誰的。烏蘭覺得,阿九就是那個搶她的人。她還沒有來得及從舊日中冷卻,就已經是他的人了。

  她又狠狠咬了他一口。賭氣的,嬌憨的。

  這是她神志清醒下,他與她的第一次。他感覺她在一點點地向他敞開。他有一種攻池掠地的滿足與慰藉。

  烏蘭忽然問道:「阿九,你從前說,你尚未娶到心愛之人。你的心愛之人是誰啊?」

  阿九汗津津地摟著她,看著她的面孔,道:「是你。」

  烏蘭道:「我才不要信。你明明說,她已經嫁與他人了。你告訴我嘛,我又不會惱,你的女人多得像天上的星星……」

  「你是紅日。紅日出來,就沒有星星了。」

  他用一場捲土重來的熱烈堵下她嘴邊的話。

  男人和女人之間,隔著一層過往的紗,七分朦朧最好。

  鴛鴦交頸,玉釵敲枕。

  枕上雲收又睏倦,夢中蝶鎖幾縱橫。

  賢德宮。

  白若梨將酸棗遞給方靈山。

  方靈山拈起一顆,放入口中,揚眉道:「黑水鎮的酸棗。這兵荒馬亂的,不易得。若梨,你有心了。」

  她們自小在黑水鎮一道玩耍,系閨中密友。雖然白若梨做了她的嫂嫂,但她們仍然喜歡喚對方閨名。

  白若梨打趣道:「靈山,都要做娘了,還是這樣饞。」

  「若梨,你知道嗎?我這胎,定要是個皇子。我近來頗喜翻看西漢的《胎產書》,上頭說,內象成子。我一直照著做呢。」方靈山撫摸著肚皮道。

  「內象成子?」白若梨問道。

  方靈山笑笑:「是,若想生男兒,就要常弄弓箭和看公馬、雄虎;若想生女兒,就要常佩戴簪子、耳環及珠子之類的東西,這就叫作『內象成子』。銀霜都給我找了上百張弓箭了。」

  白若梨拍拍她的手,道:「兒女都是福。靈山,你自己的身體最要緊。生個公主,也沒什麼不好。閨女貼心。硯山巴不得你生個閨女呢。」

  方硯山的確不想讓妹妹生皇子。一旦生了皇子,將來就必定要捲入立儲風波。方家會更讓官家忌憚。

  「糊塗!哥哥總是這樣糊塗!」

  方靈山放下酸棗,道:「好好兒地在家閒幾天,安生日子不過,填什麼勞什子的詞,又是家國恥,又是臣子恨,滿臨安城都傳遍了。這不是惹火上身麼?我看哥哥就是在軍營里攪昏了頭!官家現在顧念著過往情分,沒有認真追究,將來呢?你們看看宋家,赫赫揚揚十幾年,還不是說倒就倒了?那宋譽銘的功勞,可不比哥哥淺。哥哥就算不為自己想,也得為我想想,為方家想想吧。」

  「靈山,你是雙身子,莫要動怒。你哥哥那個人,武人心性,我總勸他。往後不會了。」白若梨溫聲勸道。

  方靈山的眉眼,比往昔粗糲很多。

  從前在黑水鎮,她是多麼俏麗明艷啊。總是穿著水紅色的衣裳,就像五月晨霧中的勝春花。

  白若梨莫名的心酸:「靈山,我知道你在宮裡不易。」

  銀霜端了羹湯來,方靈山喝了一口,漸漸喘勻了氣。

  她看著白若梨,片刻,道:「你方才在御湖,碰見官家了?」

  白若梨淡淡道:「是。」

  「官家同你說了什麼?」

  問這句話的方靈山,讓白若梨無奈。無論怎麼回答她,都是不妥的。

  「聽說,宮裡有個孟婕妤,靈山,你同她熟悉麼?」白若梨岔開了話。

  「嗯。她現在已經不是孟婕妤了。就在半個時辰前,官家明旨,曉諭六宮,她現在是宸妃了。」

  方靈山想了想,道:「她長得跟你很像,你要不要見見?」

  白若梨道:「好。」

  白若梨想旁敲側擊地問問那個女子,綠松石是從何處得來的。

  方靈山命內侍去喚。少頃,內侍回話,官家今晚歇在瓊華殿,宸妃娘娘侍寢,已經睡下了。

  方靈山道:「這個孟昭陽,比本宮想像中爬得更快。官家如此抬舉她,怕是也有讓她與本宮平分秋色之意。」

  她認定,後位已唾手可得。然,官家不僅不提「封后」,還晉了這伶人為妃,來與她抗衡。官家的心思,如萬里深海一般,難以揣摩。

  她本以為她是執棋的人。可黑子步步緊逼,大有湮滅白子之勢了。

  方靈山扶額沉思。

  白若梨見狀,坐了會子,便辭別方靈山,離宮去了。

  靈山畫地為牢。這座宮殿就是她的牢籠。也許,籠中的生活才是她自己想要的生活吧。白若梨想。

  甲之蜜糖,乙之砒霜。

  十一年前,帳房先生信誓旦旦地跟白若梨說,若有來日,我必報答你。以天下之貴,以萬帛之財,以我洛陽周九郎一顆真心。

  白若梨沒有要他的報答,沒有要他的真心,也沒有要他。

  對於那個孟宸妃,宮廷是蜜糖,還是砒霜呢?

  阿九寵幸烏蘭。

  瓊華殿夜夜華燈。

  老辣的喬太后不露聲色地出手了。

  她知會幾個老臣,朋扇朝堂,聯合上諫,官家寵愛優伶,後宮紊亂。後宮紊亂,則朝綱不振。北齊高緯、後唐李存朂,皆因寵幸優伶,身死國滅,為天下笑。夫禍患常積於忽微,而智勇多困於所溺。

  官家不應「困於所溺」。

  面對朝堂上的非議之聲,阿九心裡清楚是怎麼回事。

  他在前朝,穩住那幫老臣。回到後宮,召幸了喬靈。

  那天黃昏,烏蘭牽著皇長子,站在瓊華殿的檐下等。

  一直等到天光黯淡。

  還是沒等到阿九。

  孟昭雲回來稟報說,官家去了絳雲殿喬修儀處。

  「孟娘,今晚父皇是不是不會來了?」皇長子問道。

  烏蘭抱著他,往馬廄走:「今晚,孟娘帶你打馬球去。」

  兩炷香的工夫,打馬球打得大汗淋漓。

  烏蘭沒心沒肺地笑著。

  沒出息的女子才患得患失。她才不要。

  他愛去哪裡,就去哪裡。

  有就有,沒有就沒有。什麼好東西?能有果子好吃麼?能有馬球好玩兒麼?

  一直到深夜,她回了宮,躺在榻上,清涼的月光落在枕上,她才後知後覺地發現,她的心,像一張餅,有個小蟲子在咬啊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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