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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您培養的棋子,可以用上了

2024-10-27 16:08:39 作者: 棉花花
  忽穆烈的心,就像草原秋日的露水,點點銀光,忽明忽暗。

  他吹了聲口哨,一匹高大的栗色駿馬奔了過來。

  「小烏蘭,阿布教你騎馬。咱們草原上最烈的三河馬。」

  烏蘭歡喜地點頭。

  忽穆烈將她抱到馬背上,教她握住韁繩。馬突地嘶鳴起來,忽穆烈摟緊了她,道:「別怕。」

  他身上的酒氣,他寬闊的臂膀,將烏蘭包裹住。

  「有阿布,我什麼也不怕。」

  這一刻,草原的星辰、露水,好像全部落入烏蘭的眼中。忽穆烈給了她深厚的安全感。這種安全感,伴隨了她一生。哪怕後來,她離鄉去國三千里,舉目望去,四野空空的時候,她也依然覺得,她是個有家可歸的人。忽穆烈就是她的家。他永遠都在等她。一定會的。

  忽穆烈揮舞馬鞭,駿馬飛奔起來。

  馬背上一大一小兩個身影,互相依託著,向浩浩蕩蕩的歲月奔去。

  一轉眼,又過了八年。

  如忽穆烈所想,烏蘭真的長成了草原上的一朵耀眼的花,膚白勝雪,玉腮微微泛紅,雙眼顧盼生輝。在眾人眼中,她是當之無愧的西狼國第一美人。

  忽穆烈請了最淵博的先生,教烏蘭四國語言。

  沙盤上,輿圖張開,天下形勢,盡在眼前。西狼,北涼,中原的大梁朝廷,還有南域的大理國。

  烏蘭的字,可清秀,可磅礴,變化多端。

  忽穆烈讓最好的女伶教烏蘭跳舞、唱曲,烏蘭對歌舞的天賦與生俱來,很快,舞技、歌技就遠超女伶之上。每逢西狼國慶典之日,她在敖包前跳舞,總是引來無數男兒的炙熱目光。

  馬術,武功,是忽穆烈親自教的。

  這八年來,忽穆烈一步步按照細作的標準栽培烏蘭。

  一切都和他最初預計的一樣。

  又似乎,有些不一樣。

  前方的探子來報:北涼國和大梁朝廷打得熱火朝天。北涼國一鼓作氣,將大梁朝廷趕到長江以南的臨安去了。大梁朝廷慫了,簽了盟約,又是賠歲幣,又是割土地,只求偷安。

  北涼國正在勢頭上,得意洋洋。

  北涼王好色,四處命人搜羅美貌女子,以充宮闈。

  「大汗,您培養的棋子,現時,可以用上了。」巫師道。

  巫師是知道忽穆烈的計劃的。因為當初的卦象,他對烏蘭一直懷有敵意,看見烏蘭日日在大汗身邊,提心弔膽,恨不得早點將這禍害送走,送得遠遠的。

  忽穆烈沉吟道:「那北涼王今年都六十有餘了……不妥。」

  巫師忙分析道:「您不是嫁閨女,無甚妥不妥啊。就憑烏蘭的美艷,定能將那北涼王迷惑住。北涼一亂,對大汗您百利而無一害啊……」

  「什麼迷惑?迷惑什麼?」

  忽穆烈打斷他,皺起眉頭。

  他不知道自己怎麼回事,深厭巫師用這樣的語氣提及烏蘭。

  巫師不知道自己哪裡說錯了,惹大汗生氣,連忙跪下。

  忽穆烈喝了一碗酥油茶,道:「此事以後再議。」

  又是以後。

  類似的建議,巫師提了三次,大汗拒了三次。

  巫師小聲問了句:「請大汗明示,以後是什麼時候?」

  忽穆烈煩躁起來:「本汗有重要軍務要處理,你且退下吧。」

  帳幕掀開,一陣帶著花香味兒的風颳進來,烏蘭興致勃勃地走進來,邊走邊道:「阿布,你猜我今天出去打獵,給你帶了什麼回來?」

  忽穆烈的心情好起來,他認真地猜著:「獐子?麋鹿?」

  「阿布笨死了!我昨天不是跟你說了,我要親自去打來兔子,給阿布做兔毛護膝!」

  忽穆烈的腿有寒疾。少年時出征,雙腿泡在冰冷的河水中七日七夜,留下的病症。

  草原上的猛漢是絕不會喊疼的。喊疼是恥辱。

  所以,他寒疾發作時,一向是自己忍著。

  但烏蘭還是發現了。

  忽穆烈笑了。

  巫師悄然退出了王帳。他抬頭看著天,心裡有種不祥的預感。

  巫師走後,忽穆烈閒閒問道:「你跟誰一起去打獵的?」

  烏蘭道:「左不過是巴圖、布和他們。」

  巴圖、布和都是西狼軍中的軍官,屢建軍功,前途無量。

  忽穆烈放下酥油茶,道:「巴圖、布和都是威武的好男兒!不錯!不錯!本汗素昔看著,他們都對你頗有意,要不,你……」

  烏蘭用手掌捂住忽穆烈的嘴,惱道:「阿布,你瞎說什麼!」

  忽穆烈身子閃開,退後,跟烏蘭拉開距離。

  他很怕她這樣突如其來的親密。

  怕極了。

  「烏蘭,你跟阿布說話不能你啊我啊的,你是大姑娘了,師父不是教了你禮數麼?」忽穆烈嚴肅道。

  烏蘭搖頭:「阿布,你以前從來不這樣跟我說話的,最近怎麼了?」

  忽穆烈咳嗽了兩聲:「你長大了。怎麼還能同小時候那樣?」

  「我猜到是什麼原因了。」烏蘭篤定道。

  「不就是那個拍馬屁的孛爾吉大人給你送了個中原女子麼?阿布被中原女子纏住了心,妻子孩子都顧不上了,哪裡顧得上烏蘭……定是那女子說了烏蘭什麼壞話,我這就去殺掉她。讓從前的阿布回來!」

  忽穆烈厲聲道:「住口!這是你一個孩子該說的話麼!」

  「你剛剛還說我長大了,現在又說我是個孩子。阿布,這不過都是你的藉口,對不對?你只是討厭我了。不想做我的阿布了。」烏蘭哽咽著流淚了。

  她直直地看著忽穆烈。

  烈日和閃電一道向忽穆烈逼來。

  這個年逾四十的草原霸主柔軟地嘆了口氣:「烏蘭,阿布有了年歲,你懂嗎?阿布想給你找個好人家。你一生一世,就不會被人欺負。」

  他不由自主地說出這番話。

  看著烏蘭的眼淚,他覺得好像很多東西都沒那麼重要了。

  她是他一手養大的姑娘。與他日日相伴的姑娘。他的小烏蘭。他人到中年最溫暖的羈絆。

  「胡說!阿布是崑崙大汗,與日月同歲!阿布今年四十一歲,正值壯年,何談老字?我不要嫁人,我要一生一世陪著阿布。我要跟阿布一起去打仗,建功立業!」烏蘭道。

  「傻孩子,有朝一日,阿布死了,你怎麼辦?」

  「我同阿布一起死啊。」烏蘭很自然地說道,就像是說起打獵、喝酒、吃肉一般尋常。

  「那怎麼行?」

  「我六歲的時候就說過,我愛阿布,永遠永遠。難道阿布不知道永遠是什麼意思嗎?永遠就是一輩子。」

  忽穆烈沉默了,不再理睬她,兀自翻著軍報。那軍報上的字就像一根根針,扎得心裡又亂又疼。

  烏蘭走出王帳的時候,看見了母親多蘭。

  「額吉——」

  烏蘭喚了一聲,道:「夜深了,您來王帳做什麼?」

  多蘭走近,淡淡道:「大汗召見。」

  「哦。」烏蘭應了聲。

  多蘭回頭,道:「聽大閼氏說,你今日打了東帳娘娘。」

  東帳娘娘,就是孛爾吉大人送給忽穆烈的中原女子。

  烏蘭點頭:「對。我敢做敢當。我承認。」

  「你為什麼打她?」

  「她蠱惑我阿布。」

  「她是大汗的女人,承幸,是理所應當。」

  多蘭面帶愁容,接著道:「你越來越放肆了。都是大汗慣的你。你可知現在旁人是怎麼在背後議論我們母女的?他們說,我生個了好女兒,才被大汗留在身邊。他們說,你想取代大閼氏……」

  還有更多不堪的話,多蘭不忍說。

  她從前做過營妓的事,大家心如明鏡,只是畏懼大汗,不敢提。見烏蘭受寵,他們便說,女兒隨額吉,風騷,是刻在骨子裡的。

  「讓他們當著我的面說!我一個個地跟他們決鬥!」烏蘭冷冷道。她的眼神,像狼一樣兇狠。

  「女兒,額吉求你,你嫁人吧。」多蘭幾乎想給女兒跪下了。

  正說著,馬蹄聲逼近,一個兵士大喊著:「緊急軍情,求見大汗!緊急軍情,求見大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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