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送一副棺材給你
2024-10-27 15:58:07 作者: 紀出矣
「二爺,為什麼放他們走了。」
與此同時,「睡倒」在地的元亨通揉著摔疼的胳膊爬了起來。燭心裡的傷魂草確實厲害,可他們也不是無備而來,堂下弟子各自在桌前坐穩。嚴既白咽下一口清水,驅散口中可解百毒的平息丸的苦味。
「她會將鼎留給付錦衾,我又何必奪人所愛。朝廷的意思是萬不得已,先保鼎,後保天機閣。如今兩樣她都替我們做了,我們又何必自傷人手。」
「那龍脈... ...」元亨通沉吟,並將書閣之下便是龍脈所在。
「瓊駑鼎是接引之鑰,鼎不在樂安,如何開啟,況且霧生山火藥庫已被江懷序所毀,陸祁陽縱有吞天噬地之能也是無可奈何。」
「您怎麼知道火藥庫已毀?」
「你以為陸祁陽為何比我們晚到樂安?他要帶火藥進樂安,沿途以車馬拖行,至少半月才能到達,可他此刻冒夜而來,比預計時間提早了整整五日,明顯是無功而返,氣急敗壞,要找地方出氣。」
元亨通心有餘悸,「好在付閣主精算,提前命人毀了火藥庫。」
「可龍脈雖保,樂安卻難安,付錦衾若是沒有昏迷,一定會提早帶人離開,留一座空城給陸祁陽。可惜重傷在身,天機閣群龍無首,便就走成此刻局面。」
「那我們之前為什麼不勸他們趕緊離開,非要等到陸祁陽趕到樂安。」元亨通言語之中竟有埋怨之意。
「姜梨沒出現時,你知道瓊駑鼎在哪兒嗎?」嚴既白此生最厭與蠢人交談,「萬一陸祁陽於空城之中尋得駑鼎,誰能保證龍脈安全。龍脈一旦被動,國本震盪,便是天下浩劫。」
元亨通用笨腦子想了一會兒,「這麼說來,就是吃飯的錯了,我們要是不吃飯,直接讓他們帶鼎離開就好了。」
嚴既白居然笑了,詭長鳳目淡淡一展,「是啊,為什麼非吃這頓飯呢。」
運亨通一怔,「您是故意拖住姜梨,讓他們留下來對付陸祁陽的?」
是人都看得出來姜梨心系付錦衾,緊要時刻必定會讓天機閣的人先走自己斷後。
至於故意留下囂奇門——
嚴既白手中另有密令,滅天下,斬囂奇,這兩股勢力太大,既已走到這般地步,索性讓他們鷸蚌相爭,朝廷奪利,接管江湖!
元亨通說,「我們現在要做什麼?」
嚴既白說,「等。」
等到你死我活,再無回還之地。
元亨通說,「可單憑一個姜梨,能打得過陸祁陽嗎?」
嚴既白看向樓下慢悠悠迎上一眾人馬的丫頭。
「你可別太小看她了。」
她呀,不怕死,而且付錦衾昏迷前,還為她鋪了一條路。
月下空城,只有月輝傾斜而下。
陸祁陽勒住韁繩,連座下良駒都似察覺到了他此刻的煩悶,踏出幾聲沉重的蹄音。他在路上便猜到自己晚了一步,驅馬入城,方向只有兩處,一是付記,二便是林宅。
可惜兩處都沒尋成,街上有人攔了他的路。
他看著她由遠及近的走近,手裡拎著一隻小馬扎,不偏不倚撂在街道正中。她坐下來,埋頭從懷裡掏出一隻洗好的脆梨,咬在嘴裡淡一招手。另有四五個人抬出一口棺木,她讓他們落在她身側,這方咬下一口清脆,長街之上回音幽幽,她說我鋪子裡剛好剩下一口薄棺,「之前缺銀子的時候死活賣不出去,原來是要留著裝你。」
他語氣卻是一貫的語重心長,「幼時便是這般脾氣,長大以後還是這般。你我其實不必如此你死我活,我滅了你六百宗門弟子,身後這些人你看誰不順眼,盡數殺了就是,我決不阻攔。」
姜梨嚼著一口脆梨,「他們自然不能活,你也一樣。」
「你知道自己殺不了我,何必賠上這條性命。」
「不試試怎麼知道,十二歲之後,我的人生就只有一件事。」
「殺我?」
「不過二十二歲後多了一件事。」她繼續吃梨。
「是什麼?」
「你沒必要知道。」
陸祁陽發現姜梨的眼神變了。平靜,鋒利,目的明確。她要殺他,只是為了了結當年之事,仇恨不再是她眼裡唯一的顏色,甚至有了正氣,變得像個活人。
這點讓陸祁陽很不愉悅,他也曾失去所有,為何他找不到活著的感覺,甚至連恨的滋味都變得不明顯。他希望世間多幾個如他這樣的怪物,否則便會十分孤獨,沒牽掛,沒喜怒,沒親人。
她為什麼能如此,是因為霧宗之冤昭然天下了嗎?那種被逼到百口莫辯的委屈憋悶,才是她心裡最大的結。她要一個公道,要九派的懺悔,她要他身敗名裂,便如此時,他只能帶著自己的門眾前來,沒有其他門派支持,她得到了真正想要的結果,而他想要的是什麼。
陸祁陽忽然生出些許迷茫。
「付錦衾在哪兒。」
薛行意冷冷開口,他沒有陸祁陽那麼好奇,更沒時間跟姜梨廢話,陸祁陽要以付錦衾交換薛琢,他必須立刻找到他。
姜梨摸下一根簪子,理了理左邊有鬆散跡象的髮髻,「天機閣主的蹤跡我怎會知曉。他要走便走,要留便留,現下不在這裡,自然是懶怠招待你們這些蠢貨。」
她試圖用簪子固定,薛行意說,「找死!」
他性子急,飛身下馬衝殺上前,姜梨不慌不忙找准位置插好簪子,不忘手裡還有脆梨,咬在嘴裡反手執刃。
「你算什麼東西,也配讓我們門主動手!」
有人先姜梨一步迎上了薛行意的攻勢,一手大無相指直逼對方胸口,薛行意以劍回擋。姜梨摘下嘴上脆梨,略帶詫異地吃完了最後一口。
「你沒走?」
她方才分明是看著嚴辭唳帶流素他們進密道的。
「你讓我走我就走?」嚴辭唳嘴硬。
流素無奈一笑,「他慕強,嘴上雖不服你,心裡早已將你視為門主。索性陪你拼一場,毀也由你親手去毀。」
其實嚴辭唳跟姜梨很像,都是寧可粉身碎骨也決不臨陣脫逃之人。打便打得爽快,死要死的無悔,囂奇門平地而起,十年爭殺,他欣賞姜梨的氣魄,樂見囂奇門的囂張繁華,他是個怪裡怪氣的邪門東西,嘴利,卻認主。
「誰說我認她做門主了?我是不願領她的情!你少在那裡胡說八道!」嚴辭唳邊打邊跟流素吵架,說完瞪向姜梨,擲出一塊令牌,「這囂奇門你怎麼搶的怎麼帶起來,門主令還你,老子不稀罕!」
「要面子。」姜梨對流素笑,抓著令牌揣進懷裡。今天這梨挺甜,心情也分外舒暢,重新握住鬼刃,她對流素說,「走,我們也活動活動筋骨。」
「外面都說嚴辭唳與姜梨不合,沒想到這種時候居然會留在她身邊。」元亨通悄觀戰局,語氣十分意外。
「我要是有這麼一位領主,也會覺得有點意思。」嚴既白說,「嚴辭唳是個野心很大的人,希望能將囂奇門帶入鼎盛,這點他自己沒做到,但是姜梨做到了。也許心裡還有點別的指望,萬一勝了,囂奇門便是江湖之主,他不貪權,只是愛這份無上之名。」
元亨通另有疑問,「倒是那個薛行意,為什麼會知道龍脈下落。他似乎一早就知道瓊駑鼎,甚至並將書閣在樂安。」
嚴既白道,「天機閣當年有一叛逃閣眾名喚薛九,因不耐閣中寂寞,非要到江湖闖蕩一番,遭到天機閣追殺。為求保命,薛九放出了瓊駑鼎可增進功力的消息,致使天機閣陷入奪鼎危機。天機閣自顧不暇,自然不會再有精力追殺他。這人後來娶妻生子,一手創立了天啟門,便是天下令的前身,後來此派由他獨子接管,便是如今的薛行意。不過薛家倒是有些自知之明,薛行意一統江湖之後便老老實實當起了盟主。他知道龍脈碰不得,更不想與朝廷為敵,所以他統領江湖那幾年,三十六派和二十四小盟都算安穩。這次若非陸祁陽將他逼入絕境,也不會找上天機閣。」
「也是夠不要臉的。」元亨通說,「他爹為了自由背棄門派,兒子又為救獨女,不惜助紂為虐,說起來都是自私自利。薛琢固然可憐,可那被滅全宗的霧渺宗何其無辜,被斷了五十年氣數的九派何其無辜,還有仰人鼻息的二十四小盟,任人宰割多年,猶如牛羊豬狗,如何不是造孽。難道這世上只有他薛家是人,其他就不是人了嗎?」
「說得這麼義憤填膺,不如下去幫忙。」嚴既白調侃。
「幫忙就算了。」元亨通撓撓頭,半大小子頂多動動嘴,心裡知道自己幾斤幾兩,「我打不過他。」
說話間薛行意已被嚴辭唳姜梨合力逼退,彭輕滌翟四斤加入戰局,囂奇門與天下令的人早就動起手來,陸祁陽作壁上觀,薛行意三人絕非四侍主之流,姜梨與嚴辭唳打得不可謂不吃力,待到再對上陸祁陽時,必定氣力有損。
元亨通邊看邊對嚴既白道,「再這麼打下去,吃虧的一定是姜梨。
方才他們二爺不是說了嗎,他們要的是兩敗俱傷,陸祁陽至今還沒出手,姜梨若是提早敗下陣來,於百世堂而言也不是好事。
嚴既白還是那句話,「再等等。」
城外另有一隊人馬在焦急趕往樂安,領頭之人鬚髮斑白,是齊齊整整的九個老頭兒。
囂奇門的人在聽到號令之後便趕去了樂安,老頭兒們要相助,沒想到被「不要錢」的天下令門眾攔住。這些人沒了首領,三護法盡數隨陸祁陽而去,他們沒接到吩咐,不知應該如何動作,囂奇門刺客行動太快,他們反應不及,只能專心攔阻老頭。
老頭兒們也不好相與,半日之後突破重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