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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四章:長明山鬼市

2024-10-27 15:58:07 作者: 紀出矣
  長明山鬼市,又稱盜門鬼蜮,樹大參天不見日,即便是白日也是得天獨厚的冷寒。邪魔外道們喜歡在這類不似人間的地方駐紮,藉以彰顯自己獨特的氣質。

  鬼市內行走的也多是古怪裝扮,或丑或妖。還有帶著干在臉上的鮮血四處溜達的,仿佛在說我不好惹,剛殺完人。不過這次鬼市倒是破了一次先例,正午開市,下午競賣,只要手裡有彩貼者,都可在開市之前進入鬼蜮。

  這彩貼也有名頭,是盜門老祖劉棄弦親筆所寫。囂奇門跟天下令鬧得正凶,盜門不想參與其中,只想悶聲發財,所以這彩貼只放給了同道中人,名門正派絕不在受邀之列,刺客門那邊更是嚴防死守,他不希望他們任何一個人來,只想將買賣做給自己人。

  劉棄弦以為自己計劃得很好,不知消息早傳去了八百里外。

  彩帖就更好辦了,隨便在路上攔住幾個,「借」去幾張,鬼蜮妖魔鬼怪又多又雜,驗帖的人不可能人人都認得,大致看個形貌短暫一對便放了行。付瑤和孫奪他們就是這麼混進去的。

  再不然就是仿製,提前抓來一張彩貼,尋個「妙筆」,仿照筆跡複製彩帖。陸祁陽和天下令的人就是這麼進去的。

  姜梨不知道彩帖一說,到了地方才發現人手一張。驗帖弟子伸手問她要帖,看得小七一陣心慌。她剛才就說先別過去,找個人搶下幾張再排隊,他們這麼多人一張沒有。

  「放行。」她還沒愁完,驗帖的人就比了一個請的手勢,他們的人一步未停,就那麼大搖大擺地進去了。

  小七好奇地看了驗帖之人一眼,臉色蒼白如紙,神色畢恭畢敬,不禁追問林令,「他怎麼不攔?」

  「攔?」林令冷笑,「少主驗帖時用的是囂奇門門主令,誰見了敢攔?」

  「快去通知老祖,鬼刃來了!」

  與此同時,驗帖之人壓低聲音,狠狠吩咐手下。他們跟囂奇門並無交集,一是不敢惹,二是拼不過,鬼蜮邪派最多是瞧不起正派,這位是直接要滅了正派,囂奇門的囂字無論放在哪裡,都有叫人不敢逼視的分量。

  開市之前各路攤子都還掛著買賣,不知道的人會以為是處鬧市,攤子上的東西卻輕易沒人敢買。人骨項鍊,惡獸之牙,濃血染布,這類東西連嚴辭唳這種怪人都看不上。但是腦袋可以,專有一個攤子在賣人頭,他躍躍欲試地想去,被流素拎住了衣領。

  「門主最厭你買這些,等下又要吵架。」

  「我就看看圓不圓,再說她現在也顧不上我。」

  姜梨的心思確實沒在嚴辭唳身上,她在找付瑤,鬼市人潮湧動,全是濃墨重彩,猶如漆夜之上潑滿了顏色。在這樣一群人里,是很找對方向的,只能隨波逐流的走,漫無目的地看。

  吆喝聲里有人提裙快走了幾步,步子邁得大,珠翠綴滿頭,「血染的布也敢賣三十兩銀子一匹?」

  聲音擦過耳際,只是一聲淺淺嘀咕,姜梨有些意外地抬眉,這人似乎經不起念叨,才剛有些不耐就自己跳出來了。

  二人錯身之時,姜門主動了手。

  付瑤直覺小臂一沉,下意識要翻手,扣住她的那隻手反而用得更沉。

  「還以為會不好找。」音色是略顯低沉的小女孩兒音,這生意之前她打更的時候她夜夜都聽。

  付瑤驚愕一視,對方狼目向上一挑,付瑤生得高挑,姜梨比她略矮半頭,氣勢卻是渾然天成,邪妄乖戾。尤其在鬼蜮這種地界,更添了一層鬼氣。

  那雙眼裡有笑意,付瑤與她久別重逢,亦是生出親切。姜梨沒作停留,付瑤自也明白不方便在人群里相認,於是前後錯開,走向一處無人之地。

  「此地不宜久留,現在就走。」姜梨面向付瑤。

  「為什麼?」

  「陸祁陽在鬼市。」

  簡短几句對話便讓付瑤明白了姜梨來此的用意,付錦衾離開前交代過,不論地圖在何處、有什麼動向,都不讓他們去尋。可這圖出現在盜門地界,付瑤覺得簡單易得,天下令正與三十六派僵持,她就跑了這一趟。

  可是,何陸祁陽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她心裡疑問頗多,同時也自踟躕,既然已經進了鬼市,便不想空手而歸。

  「你對這裡比我了解,若我們速度快些。」

  「我問你,瓊駑鼎在不在上淵。」

  姜梨長驅直入,假圖所繪乃是上淵舊址,若鼎在上淵,地圖今日必須取走,若不在,她皺眉,這東西又能在哪兒。

  「我不知道他藏哪兒了。」付瑤倒也實話實說,姜梨肯來救她就是沒拿她當外人,「他八百個心眼子,天機閣又有定規,瓊駑鼎的去向只有歷任閣主知曉,我也怕他留在上淵。」

  「可之前不是說,爐鼎每隔一段時間就要以荀蘭草養護嗎?」

  「那都是做給外人看的,真要有人跟著去了,跟到哪兒死到哪兒,沈久玉就是幹這個活的。」

  姜梨聽得太陽穴直跳,說不清是什麼滋味,她之前在樂安不是也讓他耍得團團轉嗎?

  「你們天機閣還真是會挑閣主!」姜梨咬牙。

  交談之時鬼市競賣已開,二人共同望向遠處看台,眾「鬼」齊聚,盜門老祖做了一個簡短開場,掏出疊的方方正正的地圖,端在手裡展示了一下,又原路返回塞到懷中。

  按說競賣之物應該置於看台之上,他卻直接擺了一個空箱,自己帶圖走了,單留下弟子胡五主持競賣。

  「這並將地圖是塊燙手山芋,劉棄弦這般謹就是防著競價的人不講規矩,出價不成改明搶。他將圖收在自己手中,直到競價結束再銀貨兩訖。」嚴辭唳墊起腳尖又落下,轉問姜梨,「到底拿不拿?」

  另一邊,盜門暗室內。

  火光耀得劉棄弦一陣頭疼。並將地圖確實燙手,競價這些人也確實讓他多有防備,可他更加擔心的不是這些人不講規矩,而是不請自來的姜梨不講規矩!半個時辰前,囂奇門進鬼蜮的消息便傳進了劉棄弦耳中,自那時開始,他就恨不得將圖縫在身上。

  「這人慣會斷人財路,南疆大卻靈讓她擠兌的買賣都開不下去了。你們說她為什麼這個時候來,囂奇門與天下令開戰在即,她還有閒工夫在外頭溜達?沒聽說她對瓊駑鼎有興趣啊。」

  「有沒有可能不是為鼎,而過來遊說您與她同戰天下令?」盜門長老骨成仙提出了一個可能。

  這話一出,別說劉棄弦,內室那些殺人如麻的漢子都白了臉。

  「這事兒咱們可不能參與啊。」

  「有劍宗那九個老傻子跟她拼命就算了。」

  「陸祁陽什麼境界,一掌下去咱們就成飛灰了。」

  劉棄弦聽得煩不勝煩,「什麼飛不飛灰,先把暗室守好是正經。」

  骨成仙說放心吧,「前後連著門窗都讓人守緊了,內室本就隱蔽,姜梨就算是有八隻手九顆腦袋,也...」

  「砰!」

  暗室內緊閉的大門被人沖開了,有人挎劍而入,身後一行隨從目不斜視,走在最後的兩名刺客扔了一地用繩穿好的盜門弟子,騰起一地飛灰。

  正主在他們眼皮子底下進來了,姜梨揮了揮劍柄,坐在主位上的盜門老祖下意識起身讓位。

  待她落座才回神。

  「你竟敢擅闖我——」

  桌子上撂下一把鬼刃劍,震得那套景泰藍茶具都抖出一聲顫音。

  姜梨傾斜著兩條凳子腿,盪鞦韆一般打量著老劉頭。

  劉棄弦至今想不明白,為何一個二十來歲的小丫頭,會有深淵惡鬼一般的氣勢。

  劉棄弦說:「你來是不是找我合謀的?這事兒我不能幹,就算拿刀架在我脖子上也不能去。」

  他說這人吶,「萬事留一線,事後好相見,你把人全殺光了,整個江湖就剩你自己,不孤單嗎?」

  他說打架就跟吃飯一樣,「你往別人嘴裡強塞,耐不住人家不咽,真逼著我們這些人去了,打起來我們也是往家跑。」

  「說完了嗎?」姜梨看看他,「我今日只做買主,要你懷裡那張圖。」

  買圖?劉棄弦沒忍住,抱怨的話全對著骨成仙說出來了。

  「她這是買圖的架勢嗎?正經買圖的都在外面呢,哪有殺進門做買賣的。」

  骨成仙沒敢接茬,剩下那些人更不可能搭理他,劉棄弦等了一會兒,發現下不來台,忽然生出脾氣,梗著脖子道,「你囂奇門既是來買圖的,就該按我鬼蜮的規矩來!」

  「規矩?誰的規矩?」姜梨用手磨著指甲,「這世間之規既是人定便可逆改,你說按你的來,我說按我的走,江湖之規如何定。」她說我想想,沉思片刻看回去,「要不然把你殺了吧?」

  劉棄弦運了一口氣,無聲握住寒山刀。

  姜梨連道視線都欠奉,劉棄弦攥著刀柄,最終也沒敢跟她動手,自認倒霉道,「不按規矩總要出價吧?東西有價才是買賣。」

  「給他三十兩銀子。」姜梨抬手,林令遞銀子,劉棄弦眼淚都快氣出來了,這不是欺負人麼?

  「我找它費得那些功夫都不止三十兩!」

  「陸祁陽現在就在鬼市。」姜梨說,「你猜他會給你多少?他不缺錢,他敢給,你敢花嗎?順手圍剿一個鬼蜮應該能落下一點好名聲,他現在聲名狼藉,總要花點心思找補。要不然你賣給他試試?」

  陸祁陽也在鬼市?

  劉棄弦渾身一震,如遭雷擊,「他也是來買圖的?」轉念一想,「我要是賣給了你,怎麼跟他交代?」

  「自然不好交代,所以外頭的競價還在繼續,他不及我熟悉鬼蜮,就算找來這裡也需花費一些時間。你提前賣給我,他來買,就說是我搶走的,你不得罪人,還有三十兩銀子拿,你有什麼不樂意的?」

  「你可別提那三十兩了,那叫錢嗎?你這麼大一個刺客門主怎麼摳成這樣?」

  「三十兩銀子都夠買房置地了,你才是不當家不知柴米貴。」姜門主如今非常會過,自從有了樂安之行,她就非常地拿銀子當一回事。

  耐性用沒了,她直截了當地問劉棄弦,「要命還是要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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