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大碶山雲蜃樓
2024-10-27 15:58:07 作者: 紀出矣
「平靈,清早打架的時候,你聽見門主叫我什麼了嗎?」
與此同時,平靈等人正坐在酆記門口研究姜梨,其忍先開了腔,平靈略顯遲鈍的回應,「聽見了,叫的小忍。」
「那你看見她用蟾宮折桂步了嗎?」
「看見了,那是咱們小時候瞎鬧出來的身法,還亂起了名字。」
「她有六年沒用了吧。」
「不止,整八年,坐上門主之位後就沒用了。我一直以為她忘了,今天見她用的時候,我還愣了好一會兒。」
「所以。」幾人同時看向彼此,「是少主回來了嗎?」
這個答案脫口而出的那一刻,心都跟著灼燙起來,他們不算聰明,可他們比任何人都了解姜梨。他們熟知她的性情,分的清她是瘋是顛,他們知道哪個才是正常的她,也知道,鬼刃才是瘋子。
可是他們無計可施,只要她活著,無論好壞,怎麼樣都好。可當她重新出現,真的變回那個熟悉的人時,他們才發現有多想念那個時候的姜梨。
而這種想念,在像漣漪一般從身體裡擴散開來之後,就轉變成了一種興奮,一種濃甜,一種必須把少主從付記「搶」回來的迫切。
於是,在清早的「熱鬧」才剛落幕以後,酆記與付記就展開了一場,我要把少主的東西搬回家,你們不肯,我們就徹底鬧掰的大戰!
「你鬆手,殺手都去了一大半了,我們掌柜的也該回家了。」
「你先等會兒,這事兒咱們定了不算,好歹等人回來問問意思再說,萬一你們掌柜的不想回去呢。」
掛在付記客房的粉色床帳被摘下來了,雙方一腳門裡一腳門外的在門口拉扯。焦與使的是蠻力,折玉怕把帳子扯壞了,跟著往前挪了幾步。
「這還用問嗎?」焦與急了,「我們少主出了名的重色輕友!要是當著你們的公子的面還能回得來嗎?一個眼神就勾搭走了。」
焦與口中重色輕友的姜某人剛從小販手裡摘下只糖葫蘆,臉不紅心不跳地嚼進一顆。她身上沒帶錢,但是敢拿敢吃,小販知道她是瘋子也不跟她拿錢,單瞧著她身邊的付公子。
付錦衾付了銀子,覺得這人實在是個孽障,她挺大方的分享,「嘗一個,去了子兒的。」
付錦衾很少會吃外面這些零嘴,少時家裡管得嚴,是從不允許吃這類東西的。
「自己慢慢吃吧。」他蹙眉,今早同喝一碗豆漿已經夠荒唐的了,順手替她擦了把嘴角的糖脆。他有雙極漂亮的手,手指修長繾錈,短暫一觸便移開了。
姜梨追著他放下的手,無端想到那夜他從她唇上擦走的胭脂——指腹糾纏在口唇之間,滿指香艷,人也跟著浮浮沉沉。
「大白天琢磨什麼呢?」
她心思走偏,他若有所覺地掀了她一眼,視線猛然撞進眼裡,心頭就是一跳。
像能洞穿人的心思,分明什麼都沒說,牽了下唇角便仿佛將她整個抓在手裡,漫不經心地摩挲了一下。
姜梨非常清楚自己為何之前會五迷三道,就這麼個人擺在跟前,就這麼個決定撩你,一點退路都不給的人擺在你面前,誰能不糊塗?!
美人誤國啊。
姜梨斂了斂神,把糖葫蘆嚼得嘎嘣帶響,「我不是那樣人,你看他說的。」一邊埋怨焦與所言不實,一邊用眼睛盯著付錦衾。那個架勢:看一眼穩賺不賠,看兩眼長命百歲。她確實貪他的「色」,並且由於貪不了多久,反而更珍惜這點時刻。
小結巴每次都是沖的最前面的一個,站在中間盯那帳子,折玉一直不鬆手,她看得著急,一口咬在了折玉胳膊上。
折玉看了這「小老虎」一眼,隔著衣服不算疼,就由著她掛在自己身上,「我們公子和你們掌柜的多好,這才剛住幾天就搬,好歹等事兒過去再說。」說話時不忘注意著童換,怕動作太大把她磕著。
「我們身上的麻煩多了,這個來了那個走,住到什麼時候是個頭,這裡面的事兒你不懂,反正我們要掌柜的。」其忍也上來幫忙。
聽風覺得這事兒根本沒得商量,靠在門口使了個眼神,立馬有穿成僕役的三四個暗影上來往回拽。
平靈正在吃早上沒顧上吃的早飯,一看付記的人上去了,三兩口塞進一隻白糖糕,大踏步地要跟上去搶,手還沒摸到東西就被一條長臂攔住了。
聽風把人拉到跟前,好聲好氣地打商量,「夠亂的了,你就別去了。」
平靈白糖糕沒嚼完,一口塞得太大,反覆在他面前搗著嘴。聽風耐性極好,一隻手虛攏著,隨時準備攔她,另一手伸出去叫劉大頭拿水,怕這姑娘噎死。
各家都有各家的寵,也各自都有各自的立場和偏向。
平靈咽下去就搖頭,「不行,我也想讓我們少主回來。」
聽風也跟著搖頭,一衝一攔,倒有些像擁抱,只是當時的兩個人都沒反應過來,專心你來我往。
林令站在一旁看著他們,不知該不該伸手,方才平靈他們的話,他一個字都插不上去,既不知道蟾宮折桂步,也沒有專屬於自己的暱稱。他沒他們那麼急切,也沒他們那麼了解姜梨,他跟他們,一直都不太一樣。
「看看去。」
姜梨一根糖葫蘆吃完了,雙方還在爭執不下,就跟付錦衾一同走了回去。
正主一回來,各自手裡的動作就都停了,這事兒光看解決不了問題,楞搶也沒什麼大用,兩邊人同時看向姜梨,沒人說話,但意思表達的非常明白,您說在哪邊住吧。
真被架在這兒了,反而為難了。其實剛才就為難,並非只是現在,這種「難」跟平靈他們所想的搬回去,住進來還不同,這是另一種抉擇的難。
「少主。」焦與怕姜梨不肯回來,急著臉近了一步。
「誒。」姜梨笑了一下,她是個通透的人,平靈他們會有搬家的舉動,肯定是猜出她「回來」了,八年「未見」,確實應該敘舊。但這舊有兩種敘法,直接搬回去是一種,白天陪他們,晚上照舊住在付記是另一種。若她仍舊糊塗,就會選擇第二種,畢竟那項選擇里包含著付錦衾。推開一道門便能見到這個人,甚至晚上睡不著,從窗里探出一顆腦袋,也有可能不期而遇。
「從哪兒回來?」
「外面。」
他偶爾夜歸,應是有自己的事要處理,她在窗子裡托腮看他,他足下微頓,會問她是不是睡不著。她大笑說沒有,就是等你。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聽不見隔壁的關門聲就睡不踏實,看不見他回來就心焦。
她明白什麼是動心,知道什麼是喜歡,這些情感在腦子裡發酵,「重新」見他時甚至更濃。但是她咧了下嘴,「那就搬吧,叨擾了這些時日,也該讓人家輕省輕省了。」
她選擇了搬離付記。
這個決定饒是焦與等人乍一聽見都楞了一下,折玉、聽風更是沒有想到姜梨會做出這樣的決定,幾乎同時看向了付錦衾。
付錦衾臉上什麼表情都沒有,只是神情淡漠地看了姜梨一眼,視線下移,拇指上的扳指在另一隻手的轉動下,緩慢打了幾個圈。
她清醒了,懂得防備他了。清早的豆漿,和剛才的追望都是下意識的依賴和偏愛。
她那點兒多疑的性子用在他身上,知道他不會傷她卻不敢信他,她猜到他背景不小,知道他一定有所隱瞞,所以問都沒問,乾乾脆脆劃開距離。她想離開他再看他,想在一定距離下觀望他。接下來會做什麼,是不是打算連這點情份也舍了。
付錦衾嘴角勾起一個嘲諷的笑,「沒聽見姜掌柜的話嗎?」任是誰都能看得出來那裡面的怒意。
他習慣掩飾情緒,今日卻沒了興致,心火翻湧,她可真有本事!
姜梨攥了一下手,她只是想冷靜一下,給自己留出足夠的思考時間。她知道他會錯了意,可她在這時提出搬走,就真的沒有對他身份的顧慮嗎?
她是瘋子時他可以放任她活著,不瘋還會留嗎?
姜梨知道她是因為腦子空,不懂事才被付錦衾「留」下來的,現在的她顯然不具備這樣的條件,裝傻充愣不是她的性子,也瞞不過他,最關鍵的是,僅剩的六成功力消減了本就不多的安全感,過去她是運籌帷幄的人,現在若是他要翻手,她就在他股掌之間。
「付錦衾...」但她仍想給他一個解釋,可惜絞盡腦汁也尋不出合適的詞彙。
孟春時節的光是熱切的,從對面檐上一路曬到前庭,他深看她一眼,叫了聲「折玉。」
蒼色氅衣上的堆雲暗紋流動在光瀑下,已在她面前轉身。他不需要解釋,尤其在這種時刻,「替我送姜掌柜的。」
姜梨無聲望著他的背影,緩步離去的人背脊平直,一步未停。
酆記的人動作很快,半個時辰左右便收拾空了一間屋子。折玉聽風夾在中間,只替自家閣主不平。
前腳剛出了力,後腳就喊著搬家,這些日子陪了又哄,哄了又護,他有幾顆心幾分好性兒讓你這麼傷?拋開那些瑣碎不說,就說付姑奶奶,因為她的事跟閣主鬧了多少場了,閣主哪次不是替姜梨說話。刺客進城,放在往日,換做別人,早就不問生死,這次一力相護,還遭她這般多心懷疑,他們就沒見過閣主對什麼人這麼上過心。
搬家這事兒看似是上下嘴皮一碰,人本來就是酆記的,住回去無可厚非,但是趕在這節骨眼裡就不對,甚至是刻意分出了界限,酆記的人是自己人,付記的人是「讓人家輕省輕省」,家人和外人分得一目了然。這事兒別說自家公子,就是他們兩個都覺扎心。
「折玉,走了啊,剛才對不住,我們也是想跟少主多說兩句體己話,有空到我們那兒喝茶。」
酆記那幾個是完整的傻子!走之前還在跟他打招呼,還記得請他們做客。童換抓著折玉的胳膊看了好幾眼,結結巴巴說要瞧瞧咬破沒有。折玉對她發不出脾氣,一是她本來就傻,什麼也看不出來。二是把她惹生氣了更難哄,這頭鬧僵了,回頭連她這兒也不走動了,那就徹底沒動靜了。
聽風認人的方式一直是,折玉跟前是誰,另一個不跟他站一塊的準是平靈。
聲音和面貌其實也在記,只是仍需一點過程。
平靈臉上只見到歡喜,正歪著頭跟姜梨說話。折玉總說小結巴愛粘姜梨,其實最黏人的反倒是看似懶散的平靈,她是個沒什麼野心,不存在志向的人,不愛打打殺殺,留在這江湖,從來只是為了守著姜梨。
姜梨則是對誰都笑,走得毫不留情。其實這種感受只有自己懂,平靈他們圍繞在側,滿眼興奮,她卻不夠專心,好半晌才聽清楚一句話。
「這次回來不會走了吧?」
「還想讓我走,莫不是喜歡另一個?」她同樣心緒不寧,需要強迫自己專注,她知道他們此刻需要她,不想因為此刻的情緒輕慢了他們。
「沒人喜歡。」四個人異口同聲,但也說不上來,因為鬼刃身上總有姜梨的影子,大約是那時兩人還處於偶爾「交換」的狀態,不像現在的姜梨,是完整的自己。
她問,「你們從什麼時候發現不一樣的。」
平靈說我可能最早,「您還記得您叫我吃梨嗎?我說不能分梨,您說不會。還有之前,您跟我聊天時我就感受到很多不同,只是那時候不敢朝這個方向想。」
「我是今天。」
「我也是今天。」男孩子們比較笨拙,說話也憨直,言語裡填著熾烈的真誠,「差點沒哭出來,我聽見您叫我小忍,多少年沒這麼叫過了。您還記得咱們在霧生山的時候嗎,我、穀雨,小丁香,我們幾個開始的時候最好... ...可惜...」
有甜有苦,有快樂有悲傷,其忍聲音漸小,反而是姜梨接起來,「可惜都不在了,但我們還在,丁香最喜歡香粉,穀雨最愛兵器,你們三個是同時進門的,而後才是焦與他們。」
那些過往通過他們的嘴傳導進來,在短暫空白的腦子裡寫下很多曾經。她刻意忽略剛才的感受,在他們的簇擁下走進了正堂。
老顧不知道怎麼想的,在屋裡攏了一盆熱碳,大抵這人年紀大了身上便容易犯冷。焦與第一個叫起來,「孟春三月的天了,怎麼還燒這東西。」
老顧聽後要撤,姜梨卻喊住了他的手,盯著炭盆看了很久,說燒都燒了,「順便烤兩塊地瓜吃吧。」
老顧轉而在暖著熱氣兒的屋裡給他們烤地瓜,左肩被王段毅砍了一刀,半邊胳膊抬不起來,就一隻手倒,有種老實巴交的忠誠勁兒。
他們閒聊,他就在一邊出神。
對於姜梨的背景,顧念成是有些耳聞的,只是姜梨沒在人前提過,底下人也不會沒眼色到主動去問。
但這一切又讓他生出許多疑問,姜梨早上的狀態明明是入魔之相,為何轉眼又穩定了下來,現在的她是誰?他沒有五傻的慧眼,分不清「她們」的區別,只知道現在的姜梨非常不同。
「包紮了嗎?」姜梨忽然挑著眼皮看了他一眼,顧念成楞了好一會兒才知道她問的是他的傷,那人即便有所變化,身上氣勢仍舊不減,顧念成被她看得心虛,忙回話說,「包紮過了,都是小傷,門主不必掛懷。」
「少主,我也受傷了,您怎麼光問他,我這個也嚴重。」其忍不甘寂寞地摻和進來。
姜梨將他上下打量一遍,最後落到虎口處一顆小水泡上,「這不是前幾天做飯燙的嗎?」
「您看看我這個。」焦與、平靈衝上來把其忍擠走,「我們才叫嚴重,這才是打架打的,指甲蓋都斷了...」
「還還,我!」小結巴也往上沖,擼胳膊捲袖子地舉給她看。四個在江湖上聲名赫赫的刺客忽然成了有「娘」的孩子,爭先恐後的撒嬌。林令被他們擠出來,反而沒有素日的聒噪,甚至特意讓出位置讓他們「團聚」,獨自走了出來。
老顧跟在他身後,後知後覺的發現,只有他沒喚姜梨「少主」。
他問林令,「你怎麼不跟他們一起。」
林令淡淡一笑,「我話多,屋裡夠熱鬧了,再擠過去添亂,一準被門主罵。」
山茶樹上落了一串七嘴八舌的小麻雀,他掖著手靠在廊下看「它們」依偎取暖。沒告訴顧念成,因為本來就不是一起的,因為霧渺宗少主,霧生山弟子,從來都只是那四個人和姜梨,從來都沒有他,他只是半路被她撿來的孩子罷了。
大碶山雲蜃樓,那是他最早「加入」的門派,這一派跟之前的馭奇門一樣,都是以「人吃人」的方式培養殺手的地方。他七歲被抓到樓里習武,過了整整五年困獸猶鬥的日子,活下去是身處這種境地的人唯一的信念,人人都以殺死同伴為榮,人人都在苟且偷生。
十二歲那年姜梨帶人路過大碶山,恰好趕上他們在山裡做人籠任務。
他是一個可以對不在意的人下狠手的人,偏偏那日對上的,是被他視為同伴的人,他們一起被抓進雲蜃樓,一起解決過無數「同門」,他對他下不去手,他卻比他更懂何為生存之道,他躺在了血泊里,她緩步經過,同伴揮刀的同時,她震出了鬼刃劍。
那是連風都追不上的影子,劍身披荊而出,追住劍柄,反手一刃,一劍封喉。
那時的她身上原本就帶著血,短靴上布滿長久行路的痕跡,她擦著鬼刃劍入鞘,站在他身前,垂眼打量。那是雙死氣沉沉的眼睛,眼風所到之處,像極了疊滿死屍的荒野里,吹來的一陣空曠的風。
「你們說,他像不像穀雨。」她忽然開了口,音色低沉沙啞,卻難掩稚氣。他暗暗猜測她最多不過十四歲。
他沒想到她會為他駐足,也不知道她口中的穀雨是誰,只知道她身後四個孩子都點了頭,也許是真的像,也許只是想要尋求一種替代。他被她救了起來,短暫整理傷口,走進雲蜃樓總壇。
那是大碶山雲蜃樓最羞於對人提起的一幕,五個均齡不超過十四歲的孩子,只用了一炷香的時間,就破了他們布在壇口的天門七相陣。姜梨踩著雲蜃樓眾的屍體拾級而上,在眾人膽戰心驚的目光里轉了一圈,吃了頓午飯,喝了兩盞當地的碶山釀就走了。
林令時隔多日才知道,那時的姜梨就在尋找可供棲息執掌的刺客門派。雲蜃樓由於總壇配色不合眼緣,殿羽不夠壯闊,殿後沒有可供栽種的木林,沒能入得姜梨的「法眼」。
三十七條人命下酒,是姜梨留給大碶山的「禮物」。
玉璧山馭奇門是姜梨在走尋了三四個門派之後選中的「可心人」,那時的林令已經在姜梨身邊呆了一段時日了,她要求不多,話也不多,可他總擔心她會扔下他,一有時間就找她說話,因為平靈說,姜梨口中的穀雨就是一個話多的孩子。他願意去做穀雨的影子,甚至願意複製一個穀雨,只求不被她拋下。可她總嫌棄他嘮叨,總會在忍無可忍時讓他閉嘴。
他反而喜愛這種感覺,因為那時候的姜梨,似乎不是在對穀雨,而是在跟真實的林令說話。
「那兒有個傻子,你去把他叫來。」
她會帶他單獨出去,佯裝成小乞丐,揣著袖子坐在老樹底下。他遵從她的吩咐,作出可憐之相去求那個面貌有些陰翳,同樣盯了他們很久的「半大孩子」。
「我跟姐姐三天沒吃過東西了,少爺行行好。」
那時還是馭奇門主的嚴辭戾就這麼天真無邪的帶著一兜子點心過來了。他給他們吃的,親手餵姜梨喝了半碗熱湯,他居高臨下的看著她飲盡,為她擦去嘴角湯汁,他喜歡根骨更為奇絕的「姐姐」,直接帶回人籠培養,結果可想而知。
她占了嚴辭唳的老巢,囂易奇門,正式入主玉璧山。
在此之後囂奇門再收顧念成,彭誠意,玉靜消三大臂膀,她不設立人籠,只將人派到門外。能殺獵物的就留下,殺不掉的,要麼死在獵物手上,要麼死在她手裡。而作為親信的他們,既不必爭搶任務,也不必完成任務,他們可以不必動腦,除了吃喝玩樂,就是出些自己願意出的任務。他們被門裡的人背地裡稱為囂奇門五傻,平靈等人為此氣憤了很久,只有他暗暗開心,從四到五,他似乎成為了跟他們一樣的人。
可他與其他四人到底是不同的,他分不清姜梨何時是少主何時是門主,他認識她的時候,她就是姜梨,一個敢於將一切人踩在腳下的,離經叛道的女人。
「你要是再沒完沒了的說話,我就用線把你嘴縫上。」
極其偶爾的,她也會跟他開一些玩笑,他依賴那時的她,也許那樣的姜梨就是平靈等人口中的少主。她和鬼刃似乎會短暫交替,可惜驚鴻一現,轉眼就變回了那個冰冷冷的人。
相較門主,他自然更喜歡會說會笑的少主,可他又怕這個少主「回來」,因為一旦她回來,他就徹底成為了外人。他終究不是陪伴她長大的同伴,終究只是那個叫穀雨的孩子的替身。
她怕他們會提到穀雨,怕自己學的不夠像他。
門裡的交談的仍在繼續,他聽到了無數聲「少主」,無數個「曾經」,甚至還有穀雨,那是
真正活在他們記憶里,永遠無法被取代的人。
門外的他與他們格格不入,既沒有過去可以用來敘舊,也沒有深厚的情感與她「攀親」。他不是她的同伴,也不是她的同門,他覺得自己像豆盤裡年頭不夠久遠,無法與黃豆混為一列的突兀的綠豆,即便表皮泛黃,有了短暫的可以矇混過關的「膚色」,依舊無法戰勝心中的怯意。
那是一種無法融入的難堪,一種站在人潮,依然能感受到的突兀和孤獨。
再是親信又如何,再被認為是五傻又如何,都只是不知內情的人的一句劃分罷了。
「你沒事吧?」顧念成在此期間一直守在林令身側,雖然不知他的所思所想,依然嗅出了些許不同。
林令朝他的方向偏了下頭,依舊是平素閒懶不羈的姿態,「當然沒事了,倒是你。」林令示意他朝屋裡看,「爐子上那地瓜再不翻面就沒法吃了。」
老顧念叨了聲「誒呦」,進屋發現熟得差不多了,又從窗戶里探出頭對林令道,「進來吃兩口,我第一次烤地瓜,還不錯。」
林令伸了個懶腰,說你們吃吧,「我出去溜達溜達,你一直都有做飯的天賦。」
除夕那天姜梨給每個人都包了紅包,他手頭寬綽,總能找到一處地方呆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