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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不明顯嗎?

2024-10-27 15:58:07 作者: 紀出矣
  姜梨若是真瘋,必然就是走火入魔導致的,功力一定大不如前。所以她即便認人,也不能說明就是正常。我若是想知道她是真是假,最好的辦法就是看她如何殺人。

  可我若要看她殺人,就必須得叫殺手來砍她,關鍵我那些殺手都去哪兒了?!

  顧長老永遠是樂安城心事最重的人,昨天夜裡旺兒跟他說,姜姐姐沒怎麼打過架,就是有次買糖瓜讓付姐姐給打了,付姐姐功夫厲害,姜姐姐沒打過,我們還差點找她理論。

  多厲害的付姐姐能把刺客門主打成那樣。

  老顧覺得這些話可信,又隱隱擔心旺兒也是姜梨的「同黨」,萬一這傷就故意裝出來的怎麼辦。

  他在她身邊太久了,見識過鋒芒,親歷過背叛她的人的死狀,他承認他被她駭破過膽,但他若是不謹小慎微,就得陪之前那些沉不住氣的死人去了。

  窗外忽然傳來一聲「噗通」,是有人從牆上掉下來,摔了一個屁墩兒。顧念成抻著脖子看了一眼,剛好與摔疼的姜染發生了一個對視。

  他記得她之前是在付錦衾那邊來著,他們的人見她沒回來,半夜還到對面尋過,發現她在那邊睡著了就回來了。反正這人只要不死,其他的事兒他們都不敢管。

  顧念成見她面色不善,隱隱還帶著氣,趕緊飛也似的沖了出去。

  「您這是怎麼了?誰讓您摔下來的,誰推您了?」

  好人演了七年,功底可見一斑,一點諂媚都不顯,一看就是真的關心。奈何姜染不吃他那一套,指著大門問,「你先告訴我誰鎖的大門!」

  她要是能從正門進來,犯得著翻牆嗎?她那內力時好時壞,平靈他們一直都有給她留門的習慣,左右這家有他們也不怕人偷。

  老顧咽了口口水,這事兒是他幹的,他知道她沒回來,但是他習慣睡覺前關門落鎖,而且就算落鎖了,以她的功力,怎麼可能跳不進來。

  然後他一愣,再一看向她。

  「您真,摔著了?」

  什麼叫真摔著了。

  她給他看摔了一身土的裙子,「不明顯嗎?」

  可你不該摔著啊。

  所以她被狗咬,被人打,都是真的?

  這個猜測使得顧念成新潮蓬勃,躍躍欲試,嘴上卻不忘說話,一邊把姜染扶起來一邊道,「我們昨天見您靠付公子肩膀上睡著了,就沒敢叫您。」

  「沒叫就對了,我睡得挺香,下回再有這類事兒也別往前面湊。」睡他一回肩膀多不容易,又是過年又是燒紙又是燙酒的。

  「你還有事兒嗎?」她問一直跟在她身邊的老顧。

  「沒,沒了。」

  「那你回屋去吧。」

  年初一早上都得包紅包,她已經想好一人包多少了,但是這是個容易漏財的事兒,所以老顧不能看著,得走得遠遠的。她那腦子裡全是這些小算盤,完全沒注意到被她留在原地的顧念成,眼神逐漸地變了。

  顧念成次日清早就悄悄送走了一隻赤心雀,這樣東西原本是他在危機關頭與柳玄靈通訊所用,如今看來沒什麼能比早日試出姜染真假更讓他安心之事了,況且他長久不回,她必入樂安尋他,何必白白浪費。

  殺手遲遲不來,總得想辦法通知,這雀兒比信鴿穩妥,外形生得極小,長得跟麻雀無異,輕易看不出區別,雖稱赤心,也只是頭頂處多了一小搓有別於其他麻雀的紅毛,不細看都抽檢不出來。

  而放走赤心雀的老顧也沒閒著,回來以後還扔了把短柄錘在房頂上,這東西看似瞎扔,實際尺寸角度都找得特別准,錘子底下正對就是姜染常坐的小馬扎,晌午出了太陽,待房檐頂上的雪化一化,一準能落到她腦袋上。

  這一下並沒準備把她砸死,就是想試試她的反應,習武之人耳力驚人,若是連只短柄錘都躲不過,這人就離廢不遠了。

  若她是廢的,他還用等什麼殺手。莫說功力大減的姜梨,就是五傻加在一起,都不是他的對手!

  結果當天晌午起風了,沒出太陽。

  顧念成第一次來樂安,根本不知道它是這麼多變的性格。他仰著頭看天,期待了一上午就等晌午這一下,說變就變了?!

  不過那短柄錘最終還是沒失所望,它是在第二天中午,一個大風小嚎的天裡被刮下來的,姜染那時恰好就在小馬紮上磨她的小刻刀,顧念成站在她旁邊學習,錘子滑下來的時候顧念成也嚇了一跳,所有反應都是真實的,他退了一步。

  錘子飛速落下,眼看就要砸到姜染的腦袋上了。

  「誰把這東西放上去的!」

  身側傳來姜染的聲音,顧念成猛地將頭轉向一側,發現她不知何時與他並肩站在了一起。

  錘子應聲落地,孤孤單單地在地上砸出一個雪坑!

  她怎麼過來的,她不是坐著的嗎?她什麼時候退過來的?這個速度和反應力,還能被別人打得鼻青臉腫?打她的人得是什麼來頭。

  優柔寡斷的顧念成在震驚的同時,在心裡瘋狂咆哮跺腳。但是他不死心,初五那天姜染去城外山神廟求財運荷包,平靈童換隨行,他死皮賴臉地又跟著去了。

  這次的想法是,找處僻靜地方暗中出手,再次試探一下她的武功。結果那日香客極多,莫說出手,下腳都費勁。他那身衣服還是綢子的,比尋常料子滑,人還沒進廟就被擠出來了。

  一身亮紫長袍當場生了皺,顧念成心緒煩躁,見平靈、童換已隨她入內漸行漸遠,誰也沒打算等他,就不肯再跟了,負氣找了處大石頭歇腳。

  「也沒人在意我!」

  他給自己捶腿,不認為自己是來殺人的就該被忽略,光覺得人家排擠他,沒等他就是不在意他,大伙兒都是頂著後腦勺進去的,誰有功夫看他!

  就這麼彆扭又蔫不拉幾每天琢磨幹壞事兒的老貨,還沒錘完幾下腿,又迎來個人給他添堵。

  「老頭兒!見過這名女子沒有?」

  老頭兒?!

  顧念成此生最忌諱的就是一個老字。

  你可真是不知道我有多厲害!老顧開始活動手掌,剛準備發難便被一張豁然展開在他眼前的畫像止住了。

  以畫尋人的吳盛即看到老頭站起來了,殷切指路,「見過,就在那廟裡呢,穿得是霜青小襖繡杜鵑。」

  吳盛即面露喜色,立時有六人悄無聲息地挪動過來。

  顧念成視線下移,落在幾人配在腰間的連影刀上。

  是弩山派的人。

  山神廟不大,越過前庭香火爐便是一方正殿,姜染年前來過一次,與殿中道人路半仙有些交情,求了財運荷包便由道士引著往殿後喝茶去了。

  這地方門檻很高,沒有二兩香油錢決不可能放進來,半仙跟她一樣都是財迷,偏偏自稱貧道。

  殿後是處清淨雅致的小院兒,院兒內置著幾張石桌,老道士將她們請進之後便回正殿去了,今日香客多,趕上耳根子軟的又能騙上一筆。

  三人坐在桌前喝茶,身邊還有兩桌香客,來得太早,茶已飲盡,老道士摳得要命,死活不肯續茶,便念念叨叨的走了。

  院中一時只剩下她們三人,正執杯飲茶之際,又進來七人。

  這幾位悉數身著布衣,均是尋常百姓打扮,若是腰上沒掛同等樣式的佩刀,「差點沒看出來」他們是江湖中人,並且同屬一派。

  這是哪兒來的二百五。

  童換假意呷茶,餘光已將七人納入了眼底,幾人意圖也很明顯,先是找了張離她們最遠的桌子,悄悄卷開一張紙,端詳。

  覺得像。

  後又換了張她們對面的桌子,把畫收起來,瞪著眼珠子瞅。

  畫上的鬼刃與樂安的姜染在神態上還是有些區別的,戾氣沒那麼重,也沒那麼邪氣,但是脾氣似乎與傳說中的一樣不好。

  平靈、童換二人還未出手,姜染已經抓起一隻茶碗砸過去了。

  「看什麼看!」

  她最煩的就是這些醜人!一點禮節規矩都不懂,光天化日盯著她這個小小女子看!

  得虧這話沒說出來,不然誰聽了不牙疼。

  鬼刃要是都算小小女子,真正的小小女子算什麼?

  為首的吳盛即挨了一腦袋茶葉沫子,緊張之餘迅速抽刀,原本就有點怕她,開場來這麼一出,刀還沒揮就先沒了主意。但他不肯亂了聲勢,身側六人迅速抽刀,七把長刃亮在眼前,檐上竟然還有他的人,一盞茶葉沫子全砸出來了。

  「囂奇門主威名太大,如何敢以單數交手。」吳盛即說。

  嗓子裡像噎了塊鐵,沒那個膽色還要裝狠。

  再看當事那三人,面上全無驚慌之色,張眼細數,一共十七個人。至於功夫深淺,從腳步輕重就能判斷出來,剛才那瓦讓他們踩得山響,下盤都沒練穩就敢出來殺人?

  童換反手抽出別在腰後的長管筆,此物名為細腰,素日用來作畫,對敵時自兩側拉開便與竹蕭一般長短。平靈用的白蟒長鞭,有個雅致的名字喚做鈅龍。十七對三,正常來說不好打,但是在童換、平靈面前,沒有這種可能。那是常年在外對敵的人,即便平靈較少再接任務,也是從浴血人冢中走出來的人,弩山派的人在她們面前連近姜染身的機會都沒有。

  顧念成躲在暗處狠拍大腿,偷襲啊!誰讓你們明著來了?

  再者,露怯啊!姜梨本來都站起來了,一看這群人的水平,又坐下喝茶去了。

  再說那十七個人,忒是無能,十招之後就落了下風,顧念成眼見他們抵擋不得,一是不能留活口,二是自己不能在外「蹉跎」太久,一招乾元問天催動氣浪,直接飛身而出。

  「你!」吳盛即面色一凜,他認識這個老頭兒。

  認識,就最先殺你!

  顧念成雙臂一抬,根本不給這些人開口的機會,腳下幾步橫挪連出數掌,拍碎眾人心脈。

  「門主您沒事吧?!」十七具屍體同時倒地,顧念成神色關切,仿佛眼裡只有姜梨。

  姜染端起童換剩下的半口殘茶飲了一口,說沒有,「一根頭髮都沒掉。」

  顧念成轉而看向平靈,「我方才被擠出人群,尋了許久方從老道口中問出你們在這裡,可知這些人是什麼來路。」

  平靈瞥了他一眼,「你要是想問,留個活的多好。」

  「我也是一時情急,我剛才只見一群人圍著你們,怕你們出事,這才... ...」悔不當初啊,顧念成戲好,不管別人信不信,只要自己信了,表現出來的就絕對不會假。

  「算了。」平靈也沒計較,她們其實也沒留活口的習慣,手裡的刀不能退,也不能遲,這是常年廝殺留下的習慣,便是上次付記試探他們,他們下的也是殺招。

  想殺姜梨的人太多,連姜梨也很少問。

  「連影。」出處並不難猜,對方也沒做任何掩飾。跟顧念成一樣,平靈一眼就通過連影劍,認出了他們是弩山派的人。

  她繼而翻找了他們的衣服,發現了一張畫像。

  「好像是杜歡的手筆?」平靈將圖拿給童換。

  杜歡是二長老嚴辭唳的畫師,門裡任務頻繁,嚴辭唳便另提了一名畫師,專為他們江北分壇繪製畫像。

  童換看了一眼便將畫紙推回去了,嘴裡結結巴巴,「就,就就!」

  就是他!比她差遠了,還總大言不慚聲稱,自己和她並列囂奇門第一畫師,這畫得都沒有神韻!

  所以這些人是受嚴辭唳指使而來?

  平靈坐在屍體對面,撿了跟木棍,不時撥一撥。這些人身上沒有其他線索,除了知道他們是弩山派的人,就只剩那張畫像。

  「現在刺客這活兒這麼好幹了嗎?誰都想插一腳。」她自言自語,這個做派實在太像買兇殺人。

  「依你看是怎麼回事。」顧念成問。

  平靈搖搖頭,「也看不出來什麼,正常推斷就是嚴辭唳讓杜歡畫了門主的畫像,然後找上弩山派,談妥了價錢,再弩山派的人陰差陽錯尋到山神廟,認出門主,刺殺不成,死了。」

  她指那十七個人。

  「可是弩山派為什麼要接這個活?便算許下重金,不怕有命賺沒命花嗎?」

  想殺鬼刃的人確實多,不自量力的卻沒幾個。

  「再者,嚴辭唳為什麼選弩山派?」平靈不解,「江湖中除囂奇、山月以外分明另有五校閣、瓊神樓等上得了台面的刺客門存在,便說這些都不敢出手,單幫刀客、劍士、名門大派、暗手毒門也可一試,何須這些廢物出面。我怎麼覺得是有人逼他們,迫不得已才這麼做的。」

  顧念成和童換都陷入沉思,童換是真的在想嚴辭唳為什麼找了一堆廢物,顧念成考慮的則是她說的對!柳玄靈為什麼給他找了一堆廢物。

  不過廢物也有廢物的好處,取之不盡用之不竭,一旦有了開始,就會源源不絕。有時候殺人不見得非要用利器,製造混亂,為真正的高手做引才是真正的目的。

  而且,顧念成看向一直未置可否,給自己倒了杯新茶的姜梨。

  她總有落單,總有獨自出手的時候,屆時——

  「顧念成。」

  一雙狼目撞進顧念成的眼裡,姜梨忽然抬眼看他,嚇得他暗暗一驚。

  「是。」他等她吩咐,心頭狂跳。

  「下次別總在外面喊我門主。」茶湯挺燙,她吹了一口還是喝不進嘴,吁著嘴吃進一口水汽,皺眉道,「我不願意聽。」

  顧念成想應「是」,耳朵里卻聽見一聲踩踏在乾草上的聲音,仿佛一個人站累了,輕微地挪動了一下腳。

  顧念成不動聲色地看向不遠處的柴火剁。堆得七零八落的木條之後,似有呼吸。

  「什麼人?」

  一道人影一晃而過。

  平靈、童換剛準備追出去,就被一道聲音打斷了。

  「就是他們!!」

  山神廟後院忽然衝進一群腰帶佩刀之人,三人下意識擋在姜染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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