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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自己死的

2024-10-27 15:58:07 作者: 紀出矣
  三盞茶之後,首次合作對敵的兩位「女俠」開始對著不遠處的屍體集體皺眉,姜染剛才打到一半內力就不夠用了,沈弧自知不敵,瞅准一個空子就躥了出去,刺河刀落到地上,竟是連兵刃都不要了。付瑤見他要逃,哪裡肯趁他的意,一腳挑起地上長刀,單臂一個拉弓就扎進了沈弧的胸口裡。

  沈弧當場斃命,刀尖穿透腔子扎進地里,刀柄仍舊在背上留有餘震。

  姜染揣著手說,「是不是有點太狠了?」說扎就扎,她就沒見過像付瑤這麼殘忍的人。

  「你是不是從來都沒認清過你自己。」付瑤乜下眼瞥她,一個十七歲就登頂了江湖弒殺榜榜首的女人,好意思說她殘忍,她是不是忘了囂奇門是幹什麼的了。

  「而且他要是不跑,我能用刀扎他嗎?」

  「你可以不用扎死他。」姜染看著屍體說。

  付瑤不屑,「留著做什麼用,當夥計還是當衙役?」

  那倒也不必。

  姜染認真想了想,「你認識他家人嗎?」

  「讓他家人到你那兒買棺材去?」付瑤理了理身上的衣服,說你到老馮那兒買點兒藥吧,沒準兒能好得快一點兒。

  兩人鬥著嘴轉身,迎面就看到一大堆熟人,樂安一共就這麼大,打更總共就繞一個圈,能難找到哪兒去。

  火把將這一片地方照得挺亮,小林大人自然是先上來查看自家夫人,可他也並不瞎,一眼就看到了扎在地上的屍體。

  「這人誰殺的?」這是命案吶!

  林執的視線來回在姜染和付瑤身上穿梭,姜染想說『不是我』,沒想到剛把人扎斷氣的付瑤臉不紅心不跳的先她一步說出了這句話。

  「不是我。」

  不是你是誰?姜染看看付瑤,那我怎麼說,這裡就咱倆。姜染沒有給付瑤兩肋插刀的打算,但也沒打算出賣。所以她說,「也不是我。」

  可這人總得有個死因吧?無緣無故就沒了?

  小掌柜本著送佛送到西的心情告訴林執,「他自己死的。」

  「其實是來了一個江湖高手。」付瑤知道指不上她了,開始一本正經的拉著小林大人胡說八道。

  她說這人是個十惡不赦的江洋大盜,高手殺他時,他正在對面那隻驢棚里偷驢。

  「偷驢不至死啊。」小林大人是講律法的人,「大啟律例有定規,盜髒過十文者罰其勞作三十日,過百文者處以輕刑並罰其勞作一年,再以上才是重刑,他這一頭驢。」

  他舉著火把往驢棚那邊去,「還是未遂吧。」

  攤上這麼個講理的夫君也是沒轍,付瑤提著裙子跟過去,「不止是驢,他在偷驢之前還殺過風和縣一家三口,飲水山的老弱婦孺。」

  這話也不算瞎說,沈弧辦的那些事兒比這些還要令人髮指。

  姜染身上多了件衣服,是付錦衾脫下身上大氅給她披上了,方才他雖沒第一時間過來,卻一直將視線落在她身上。她心裡歡喜,臉上就盪開了笑。

  「你來找我的?」

  付錦衾說不是,看著遠處那兩口子說,「我來找驢的。」付瑤編故事的本事還是那麼差勁,比姜染那句『自己死的』強不了多少。

  姜染大笑,衙役們都往驢棚那邊去了,江湖仇殺一晃眼變成了江洋大盜偷驢案,兩人無心繼續圍觀,便往家的方向去了。

  月亮很大,像掛在夜幕里的一盞瑩白的燈籠,燈里既沒有嫦娥也有沒桂樹,有的只是熱熱鬧鬧的一群人,和並肩離去的一對璧人。

  「肯定是找我。」姜染忍不住說。

  「是找你。」付錦衾沒再反駁。

  一高一矮兩道影子被拉長,來時都是孤影,現在湊成了一雙。

  顧念成在這個夜裡睡得非常香,不是因為他篤信沈弧能取姜染性命,也不是因為有風雨之夜亦能踏實安睡的氣魄膽識。他吃藥了,能讓人徹底睡「死」,房倒屋塌都能睡到第二天早上的藥。

  他不想次日頂著一雙腫眼去接受結果,萬一姜染沒死,那麼原本應該不知道有任何「意外」發生的顧念成為什麼會徹夜未眠?想殺姜染,就必須隱藏好自己,無論何時都表現出狀況之外,並在所有人都發現意外的同時再做出焦急之色的一些列設計,都是顧念成在囂奇門安穩活過七年的實用心得。

  便如現在,他看見安然無恙的姜染,臉上就沒有露出任何意外的表情,他照舊在她的安排下給豬剪紙錢,還有兩天聾豬就要出殯了,所有人都將送豬視為年前第一樁大事,他也如此。

  「掌柜的,磨石有點不靈,鋪里還有備用的嗎?」

  聾豬的棺材還需經過最後一道打磨,鋪子裡大部分工具都是上一任掌柜留下的,磨石是用的最多的工具,早磨禿了上面粗糲的稜角,姜染說沒了,顧念成正巧找了個時機,借買磨石的機會去街上走了一圈。

  姜染毫髮無損的回來,便說明沈弧失手了,失手的人去了哪裡,死了還是逃了,答案很快就被一張貼在牆上的告示揭曉了。

  「有偷驢的江洋大盜被江湖大俠砍死了,林大人囑咐我們過年期間看好自家的牲口。」

  「偷的是哪家的啊。」

  「好像就是靠近南城的張小二家的。」

  「聽說還是未遂,沒偷走。」

  「也好也好,張小二他們家就指著它磨豆子做豆腐呢。」

  所有人都在討論驢,只有顧念成面無表情的對著布告上畫得並不太像的沈弧的臉發呆。

  偷驢。

  他點點頭,心中感慨萬千,那也曾是江湖上傷師叛門,殺過不少大小人物的狂門刀客啊。

  狂悖生長,殺人無數,惡名遠揚,終於一驢。

  他把磨石買回去,繼續盤算時間,並未就此放棄試探姜染的想法,這次這場架據說打了半個多時辰,還有人稱有官府的人介入,他不相信區區一群衙役就能要了沈弧的命,更不信以姜染的功力,會耗費這麼久才能殺死一個沈弧。

  除非殺他的不是她,亦或者,她並沒有完全恢復功力。

  再過兩日,他安排的第二批人就要到了,他想親眼看看姜染是怎麼動手的。

  「還殺嗎?」

  顧念成不知道,他安排的第二批人已經進入了樂安,這兩位也是收錢辦事的主兒,做人做事比沈弧謹慎,特意提前三日進城,打算探一探對方的底細。

  沒想到昨夜沈弧先她們一步動手,還被一刀穿心,死於偷驢,她們有幸圍觀了全程,確定這活她們幹不了,當天夜裡就做了撂挑子不乾的決定。

  今日沈弧出現在布告上,身著布衣混在人群里的秦丹鳳再次與林次婉確定意見,林次婉腳下不停,徑直朝城門而去,意思非常明顯。

  不殺,一是怕打不過,二是丟不起那個人。

  人群擁擠,有看布告的群眾,也有籌備年貨的百姓,二人與一名青衫夥計擦肩而過。

  兩人都未回頭,只有青衫夥計面帶疑惑地蹙了眉。

  「一個是俏眉梢秦丹鳳,一個是五毒手林次婉。這城裡有生意嗎?來這兒做什麼。」

  回答他的是兩道堅決離去的背影。

  聰明人用眼吃飯,蠢人才用命去搏。

  而這兩個聰明人帶給顧念成的結果就是,他的刺殺斷層了,這事也怪他安排得太仔細,為了將自己摘得一乾二淨,特意將殺手分為了五六十批。如沈弧這種不好控制的不算在內,從俏眉梢秦丹鳳開始,都是一批殺手進城,再由這批殺手飛鴿給下一披殺手,給出明確的下一次進城的時間。

  這樣一來,中途不用他出面,光靠殺手之間傳信,就能把人分段招進來了。

  殺手們不知他打得是這種算盤,只知道那信鴿上寫著數字,至於飛出去做什麼,顧念成的說法是待這個日期之後會有人送賞金來,他一再囑咐他們動手的前一夜一定要把消息放出去,就是避免這些人死後沒人傳信,如此一看似乎縝密,可也難保碰上這種莫名其妙的差錯。

  就比如頭也不回離開樂安的秦丹鳳、林次婉二人,就把信鴿給烤著吃了。

  「賞金沒拿著,總得賺頓鴿子肉吧。」

  ... ...

  顧念成等到大年三十都沒等來下一批殺手,不過他也沒閒著,天剛見薄就被焦與從床上叫起來了,一人背一隻破竹筐,衝到長盛街里伸長了胳膊扛年貨買雞鴨,他們要辭舊歲迎新年,什麼年年有魚,團團圓圓,百財迎門,只要是有好兆頭好寓意的,都得買回去。

  小年那天跟著酆記熬糖祭灶的付記也跟著學起來了,暗影來回穿梭著報信兒,人家買什麼他們買什麼。付錦衾則是一如既往地呆在後院,他不愛過年,看書喝茶,撫琴聞香,習慣把這個日子當尋常日子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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