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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鬼叔的大女兒

2024-10-26 15:49:00 作者: 冰江
  窗外雪幕重重,隔斷了視線,陳文明收回目光看著桌上那杯已經冷掉的咖啡,不知不覺中,心裡多了一份擔憂。

  他忽然有些拿不準,讓余夢暗中尋找沈復生的犯罪證據,會不會讓她陷入難以預知的險境。

  這份擔憂讓陳文明心裡開始打鼓,回家的路上他反覆問自己,指望一個無辜的小姑娘作為案件突破口到底是對是錯?

  到家之後,他心裡的猶豫更加濃重起來。

  思來想去決定先給余夢打個電話,讓她暫時不要輕舉妄動,等他這邊把一切未知的危險因素都想清楚,也為余夢的安全做好萬無一失的準備再行動。

  但是那孩子的電話沒打通,陳文明猜不出原因,卻也不敢貿然再打,怕她和沈復生在一起說話不方便。

  余夢雖然單純,沒有太深的社會閱歷,但是很聰明,當沈復生在學校門口接到她之後要求她關掉手機,她立即感覺到了危險的氣息。

  天黑了,學校門口沒什麼人經過,只有漫天覆地的大雪急急飄落。

  沈復生從她手裡抽出手機揣進自己大衣兜里,眼中不再有溫柔的光,隱隱泛著冰雪般的寒意。

  他幾次想開口,但是終究作罷,靜靜注視著余夢看了半天,用看陌生人一樣的眼神。

  余夢讓他看得心裡發毛,囁嚅著問:「復生,你……這是怎麼了?幹嘛這樣看著我,怪嚇人的。」

  沈復生沒有回答,上上下下地打量她,反問道:「你不姓余,姓林,對吧?」

  余夢腦子「嗡」地一下,瞬間嚇得屏住呼吸,瞠目結舌地看著他,不敢出聲。

  「走吧,先上車。」沈復生沒有像往常一樣,用溫暖的大手拉住她,轉身一個人往車那邊走去。

  余夢低著頭,滿心忐忑地跟在他身後,不知道該如何應對接下來發生的事。

  片刻之後,車門「砰」地關上,她不敢看沈復生,仍是低著頭,心跳越來越快,緊張地把兩隻手攥在一起,像個等待審判的罪人。

  沈復生沒有立即開口質問,把車窗打開一道縫隙,點燃一支煙靜靜抽著。

  許久,他掐滅菸頭,看著車窗外的大雪冷聲問道:「你為什麼騙我?」

  余夢因為太過緊張,下意識小聲反問一句:「我騙你啥了呀?」

  沒想到,這一問引來沈復生勃然激怒。

  「騙我啥了?」他一把抓住余夢的手臂,雙眼像要噴出怒火似的瞪著她,「你親爹是『鬼叔』,本名叫林振海,這你肯定知道吧!」

  「復生,你掐疼我了,先放手行不行?我把一切都告訴你,好嗎?」余夢嚇哭了,怯生生地看著他,眼中滿是歉意和祈求,「給我一個解釋的機會,我……」

  「你不用解釋,我已經查得一清二楚了。」沈復生憤怒地甩開她的手臂,雙手緊緊握住方向盤,「從國慶節之前『鬼叔』被人偷偷放走我就開始在暗中調查,到底是誰這麼大的膽子,敢在我眼皮子底下放走我不共戴天的仇人,一路查下來,無論如何沒想到,竟然查到自己女人頭上來,我真他媽是個天大的笑柄!」

  他再次轉過頭,瞪著余夢,「睡在我旁邊好幾年的枕邊人,居然是『鬼叔』的親生女兒,這個驚喜還真夠刺激啊。」

  余夢聽到這些話,忽然感到很委屈:「沒錯,是我偷偷把他放走的,但是在放走他那天之前,我根本就不知道我的親生父親是個人販子,更不知道他就是當年拐賣你的人啊。」

  「要這麼說,你不知道的事還多著呢。」沈復生被怒氣沖昏了頭,完全聽不進她的解釋,帶著譏諷的冷笑說道,「你親爹『鬼叔』和原配的老婆生了一個女兒,但是不久之後就被人販子拐走了,他那個原配老婆不到一年就抑鬱而終。」

  那個被拐賣的小女孩兒正是余夢,她第一次聽到關於親生父母的事,竟然是在這種局面之下。

  她猛地捂住嘴,怕自己哭出聲。

  沈復生見她這副可憐的樣子,便不再看她,又看向車窗外的大雪。

  但是他的話音沒停,「你親爹也真是夠扭曲變態的,別人家遭遇孩子被拐賣這種不幸,都是竭盡全力尋找孩子,而你爹呢?他找不到你,就覺得是老天對他不公,認為憑什麼只有他遭受孩子被拐的痛苦,這滋味兒得讓別的爹媽也嘗嘗才行,據我細緻的調查,有知情的老人說,你爹自從開始參與拐賣孩子的行當,每次拐賣一個孩子就像得到一次救贖,哎余夢,你聽聽,這他媽是人能幹出來的事麼?這是人能有的感受嗎?賣了別人的孩子實現自我救贖,這不是變態是什麼?」

  余夢無言以對,在隱忍的啜泣中瑟瑟顫抖。

  「別急著傷心,也用不著哭哭啼啼的,後面還有呢。」沈復生拿出一根煙點上,狠狠抽了兩口,繼續說道,「林振海在參與拐賣期間,娶了另一個女人,而且也生了一個女兒,也就是我讓楊棟樑扔到江里那個啞巴,叫林琳。這個小啞巴被你爹視為掌上明珠。我用她把你爹引出來找我報仇,好不容易抓到他,你卻背著我偷偷把人給放走了。」

  說到這裡,他頓了頓,深吸一口煙,聲音沙啞地嘆息道,「余夢,你太讓我寒心了。」

  余夢把臉轉向側面,不再看他,也沒有再開口爭辯什麼。

  她心裡很委屈,但是這份委屈又很難表述清楚。

  人是她放走的,仇人之女的身份也不可改變。這些都是無可辯駁的事實,就算沈復生因此生恨,她也沒有怨言。

  不過,聽到沈復生說到「心寒」兩個字,她暗自傷感地想,其實我也感到心寒,又能向誰去討個說法呢?

  所以她不想對沈復生解釋,而沈復生壓根兒也沒想給她解釋的機會。

  兩個人就這樣陷入僵持,早晨出家門之前還軟語溫存的一對戀人,在夜幕降臨時卻變成彼此敵視的陌生人。

  在冷漠中各懷心事,各自看著車窗外的路人,卻不願意再看對方一眼。

  沈復生一根接一根地抽菸,把車裡抽得灌滿嗆人的煙霧。

  他放下車窗玻璃,車裡的煙散出去了,心裡的怒氣也跟著緩緩消散,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失望。

  男人的傷心很難宣之於口,他深深吸了一口窗外吹來的冰冷氣息,然後關上車窗,開車回家。

  冬夜的街燈在白雪映襯下格外斑斕,卻也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壓抑。

  車裡的兩個人一路無話,到底不肯看對方一眼,仿佛誰先轉過頭看對方,誰就輸了。

  余夢任由眼淚在靜默中流淌,頭靠著車窗玻璃,目光落在沿途的街景,心中的委屈不僅沒有隨著時間流逝而平息下去,反而愈發強烈起來。

  她在腦海中描摹著媽媽的容貌,可惜不管怎麼努力回憶,都只能構建起一個虛幻模糊的輪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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