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冤家
2024-10-26 15:49:00 作者: 冰江
趙懷禮吞了一口唾沫,已經不知道還能做點什麼來自救。
就在這時,「唰」的一下,他腦袋上的黑頭套連著纏嘴的膠帶,被一併扯掉。
他的眼睛被燈光刺得睜不開,便抬起手遮了一下。
卻未曾想,這個動作竟為他招來毒打。
一根老藤的拐杖,狠狠朝他眼睛扎過來,他本能地一躲,那拐杖底部的短鋼刺瞬間割開眉骨上的皮膚。
鮮血很快湧出來,順著眉毛眼睛往下滴滴嗒嗒地落。
他捂著半邊臉,從指縫裡去看那拄拐杖的男人:「小兄弟,冤有頭債有主,你就算要整死我,也得讓我死個明白吧?你到底是誰?我咋得罪你了?賣你老婆妹子了,還是賣你孩子了?」
「都不是,你賣的是我。」沈復生點燃一根煙,慵懶地吐出一個煙圈,「二十年前,那個叫陳錚的小男孩兒,就是我,不過我現在叫沈復生,所以你記清楚了,以後到了陰曹地府,如果遇到我,別忘了繞著走。」
趙懷禮故作驚訝:「你竟然活下來了?我們都以為你早就在逃走那年冬天凍死了。」
其實,當他看見沈復生時,就已經知道對方是當年自己拐走的陳錚了。
那天陳文明醉酒時和他說完,他便開始偷偷了解沈復生。
趙懷禮之所以潛回綏城,正是因為自己的女兒林琳掉進河裡失蹤了,暗中調查兇手。
接近陳文明,除了得知警方動向自保,同時也想知道紅絲巾案的進展。
這時,沈復生怪叫般笑了起來,聲音比森林中的夜梟還瘮人:「對呀,我不僅活下來了,還活得不錯,有錢有勢,所以處理掉你們這幫當年拐賣我的人販子很輕鬆。」
「怪不得你能趕在警察之前抓到我,砸錢買消息還真有效率。」趙懷禮稍稍冷靜一些,心裡有種死期將近的絕望。
他曾以為,人在死期將近時會無比恐慌,但真正經歷時,這感受竟以為地平靜。
沈復生不急不躁地抽了兩口煙,淡淡笑道:「沒錯,我是花了點錢,在電視上意外看到全城搜捕你的新聞,我立刻猜到你會利用警方不熟悉的黑路子往城外逃。」
「而黑路子裡的事,只要錢砸到位,都好辦得很。」說話間,他抬起雙臂手心向上,對兩個打手說,「來吧,替我把二十年的仇恨,都還給他!」
眼看著冷硬的角鐵要往身上砸,趙懷禮突然高喊:「等等!我女兒是不是你殺的!」
沈復生抬手制止打手,冷笑了一下:「你覺得是就是,覺得不是就不是。她的死不能怨任何人,只因為有你這麼一個好爹!」
說完,再次大手一揮。
頓時,角鐵的冷硬稜角不由分說砸在趙懷禮身上。
兩名打手似乎根本不在乎會打死他,掄圓了胳膊,用角鐵和寸管往他身上猛砸。
疼得他連哀嚎都來不及發出聲音,抱著腦袋在地上連滾帶爬地閃躲。
沈復生站在幾米外,邊抽菸,邊看著地上爬滾的半大老頭子笑。
那笑聲無比暢快,每一聲都透著釋放般的開懷。
只短短二十來分鐘的工夫,趙懷禮已經被打得遍體鱗傷,渾身是血,蜷縮在桌角,奄奄一息地喘著,喉嚨里發出「呼嚕呼嚕」的濁音,已經說不了話了。
兩名打手累得直喘粗氣,沈復生卻意猶未盡。
他跺了跺拐杖,對兩名打手道:「拖過來,摁住他的腿。」
兩名打手應聲而動,跨步到桌子前,一邊扯住趙懷禮一條胳膊,把血葫蘆似的他直接拎到老闆面前,往地上一扔。
旋即,趙懷禮的上半身和雙腿被兩名打手分別按住。
沈復生邁前一步,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對他目光中的恐懼感到十分滿意。
緩緩向上高懸的拐杖,再次露出底部那枚隱藏的鋼刺。
沈復生猙獰地笑著,將拐杖狠狠扎向趙懷禮的一條腿。
他選的位置很巧妙,正是膝蓋上方的縫隙處。
拐杖的鋼刺扎進去,趙懷禮疼得身體痙攣起來。
「這是二十年仇恨的利息。」沈復生說著,按住拐杖的龍頭扶手,狠狠轉動,然後找准膝蓋骨縫,側過拐杖向上一用力,只聽「咔嚓」一聲脆響,這塊膝蓋骨被他硬生生掀開了。
很可惜,趙懷禮疼得直接昏死過去,連一聲慘叫都沒發出來。
沈復生有些掃興,拔出拐杖下的鋼刺:「用防水的袋子裝起來,送到我別墅車庫裡,別讓他斷氣,明晚吧,抽空帶出城找地方活埋。」
兩名打手動作迅速,從車上拿來防水的油布袋子,把不省人事的趙懷禮裝了進去,然後往門外的車上抬。
沈復生看著這一切,積壓在心底二十年的仇恨和憤怒,好像於這一刻,在緩慢地向天際消散。
深夜時分,綏城一處高檔小區的連排別墅中,有一座二層小樓還亮著幽幽的燈光。
今夜的沈復生,殘缺的身體裡像有無窮無盡的力量需要宣洩釋放,纏著余夢好一通巫山雲雨。
水乳交融的纏綿之後,余夢去洗澡了。
他趴在鬆軟的枕頭上,閉著眼睛愜意地享受賢者時間。
背上蒸騰的熱汗,像在幫他揮發淤積體內二十年的陰寒恨意,讓他漸漸感受到正常人那種舒適的平靜。
他在這平靜中緩慢地沉入夢鄉,等待著明晚處理趙懷禮之後,徹底向過去的自己告別。
秋夜靜謐無聲,涼意適中的風從窗口進來,帶著「吹夢到西洲」的詩意。
他在這樣淡靜宜人的氛圍中睡得沉而香甜,一向警覺的他竟絲毫沒察覺,床邊投來的暗淡目光。
一夜無夢,即將大仇得報的沈復生,在清亮的秋日晨光中醒來,習慣性地吻了吻余夢的臉頰,然後伸個懶腰翻身下床。
余夢迷迷糊糊地囁嚅著問:「才幾點,我還沒睡飽呢,你再陪我睡一會兒,那麼早起來幹嘛。」
沈復生套上運動衛衣,俯身又在她額頭上輕輕一吻:「乖,你睡你的,我去做早飯。」
余夢噘著嘴翻了個身,一副任性小女孩兒的樣子。
他悉心地掖了掖被角,笑著離開了臥室。
這個晴好的早晨,對於別人來說再普通不過,但是對沈復生來說卻有著非比尋常的意義。
他神清氣爽地為女友做著早餐,蒙在心頭多年的灰暗陰沉幾乎一夜褪盡。
嶄新的人生閃著柔光,就在前方不遠處,他覺得簡直觸手可及了。
一頓豐盛的早餐準備完畢,沈復生拿起拐杖,打算去車庫看一眼。
片刻之後,他吹著輕鬆愉快的口哨打開車庫大門。
電動門緩緩上升,車庫白色地磚上那長長一道殷紅血跡,也隨之映入他眼中。
沈復生臉上淺淡的笑意戛然而止,車庫門上升完畢,他看到車庫最裡面那扇地下室的門被掀開了。
他繞開地上的血跡,慢慢走到地下室門口看了看,心中那片灰暗瞬間又籠罩上來。
他的仇人「鬼叔」趙懷禮,跑了。
不,準確說,是被人放走了。
沈復生任由怒火在心中瘋狂滋長,臉色平靜地拿出手機,撥通親信打手的電話。
很快,電話那頭傳來一句急問:「咋了老闆?這麼早打電話,是不是出啥岔子了?」
沈復生說話的聲音平實無波,冷靜地答道:「嗯,車庫地下室里的人逃走了,是我太大意,昨晚應該讓你留下看守才對。」
「老闆,這哪能怪你呢,那人打得就剩一口氣吊著,跟死了差不多,誰能想到這都能讓他逃了。」打手想安慰幾句,但是被他打斷了。
「不用替我找藉口,我做事只看結果。」他稍稍停頓一下,看著腳邊殷紅的血跡,「你馬上開車過來一趟,把車庫打掃乾淨。」
說完,他掛斷電話走出車庫,按下遙控鎖。
車庫潔白的摺疊木門緩緩關上,也同時關上了沈復生為新生活即將到來而打開的心門。
他緩步走到小花園的遮陽傘下,在沙發上落座,稍稍思考片刻,又打了幾通電話,安排足夠的人手暗中搜尋鬼叔。
事到如今,到底是誰膽大包天敢背著他放走鬼叔,他暫且不想理會。
當下,他腦子裡唯一的念頭就是儘快把仇人抓回來,一個滿身是傷的人應該逃不出綏城。
斥重金僱傭的人手撒出去兩三天,可惜並沒有找到鬼叔的下落。
但是國慶節當天,沈復生卻意外地迎來了一位不速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