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解救
2024-10-26 15:49:00 作者: 冰江
這趟尾隨周知來黑礦場走得急,他們沒帶警犬,深夜進山搜救不會有什麼效果。
只能等天亮後,調人手和警犬過來再去山裡尋找陳文明。
收隊的刑警們各自上了車,最後,韓濤看了看重新落入空曠的大院,也往自己的車走去。
沒走幾步,他看到大門口那有個人,搖搖晃晃地正往裡走。
他定睛一看,是師父!
「老陳!你跑哪去啦!」韓濤拔腿就沖了過去。
顛簸的視線中,他看到的陳文明已經虛弱不堪,身上的衣服破破爛爛,布條耷拉著,明顯是被硬樹枝刮開的。
他很快跑到大門口,胸口劇烈地起伏著,正要開口說話,陳文明踉蹌著迎過來,虛虛地在他手臂上搭了一把,身體一軟墜了下去。
韓濤反應敏捷一下撈住他,單膝跪地將人半抱在懷裡。
此時他才看清楚,這副步入老年的軀體上布滿大大小小的血口子,這張臉鬍子拉碴,從眉弓處淌下來的血痕,已經乾涸在花白的鬍子里。
「師父。」
韓濤眼眶一熱,久違的稱呼脫口而出。
韓濤抹一把眼睛,架起陳文明將人背起來,小跑著送回車上。
把人安頓在副駕駛座上,他趕忙從座位旁邊掏出一瓶能量飲料,擰開瓶蓋送到陳文明乾裂起皮的嘴唇邊:「醒醒,能喝一小口嗎?」
陳文明吃力地把眼睛撐開一條縫,哆哆嗦嗦抬起手,扶住瓶底咕咚咕咚灌了一通。
鬆開飲料瓶,他長長地「呵」了一聲,嘀咕道:「這回老命好懸沒了。」
「哼,你也知道差點沒命啊。」韓濤看著他虛弱的慘相,埋怨道:「來黑礦場臥底為啥不提前告訴我一聲?你這麼幹不僅讓大家擔心,更容易出危險把命搭進去。跟你真是操不完的心。」
「咋的?你這是嫌我耽誤你立功了?」陳文明閉上眼睛,說話時牽動臉上的傷口,疼得嘴裡「噝噝」直抽涼氣。
韓濤一聽,差點讓他氣樂了,懶得跟他掰扯。
他扶著車門,把目光投向遠處曠遠的大山,暗自慶幸,人沒事就好。
然後上了車,帶隊駛離這座即將被查封的黑礦場。
警車閃著警燈,朝綏城方向駛去,韓濤的車在隊尾殿後。
陳文明慢慢恢復過來一些,好奇地瞥了一眼韓濤:「對了,你們是咋找到這兒的?」
韓濤回道:「一開始,本來想通過跟蹤周知找到你,可是最近一次跟蹤周知時,卻被這小子狡猾地甩掉了。幸虧我有兩手準備,通過交警部門的監控探頭,拍到了周知所乘的車輛去了隆陽方向,這才一路找到了這家黑礦場。沒想到,你果然在這兒。」
「讓您費心了,尊敬的韓組長。」陳文明揶揄了一句。
「老陳,差不多得了。」韓濤翻了一眼陳文明,忽然想起一件正經事,「對了有個事跟你說,前陣子師娘找我了,讓我轉告你,她要賣房子。」
陳文明扭頭瞅瞅他,沒吭聲。
對前妻和兒子的虧欠,是陳文明心裡一道隱形的疤痕,他感覺這輩子都無法償還。
所以對於前妻要賣房子,他不敢有意見。
大不了搬家就是,孤身一人漂到哪算哪,反正心臟病這麼重,也活不了多少年。
關於搬家的事,韓濤也想到了:「我那邊商住兩用的車庫能給你騰出來,別嫌棄,暫時先住著,容我點兒空幫你找套合適的房子再租。」
「你可拉倒吧。」陳文明低頭苦笑著拒絕了徒弟的好意,「我還沒老到得麻煩你來養活的地步。」
韓濤知道這老頭脾氣的倔邪乎,也沒勉強。
他換了個話題,把「紅絲巾系列殺人案」兇手胡大海已經抓捕歸案的事,詳細講了一遍。
陳文明聽完沒發表意見,只是點了點頭,在沉思中緩緩睡了過去。
天邊泛起魚肚白,車開進陳文明家小區時,韓濤把他推醒:「自己去趟醫院能不能行?不行我請半天假。」
開車這一路,韓濤趁老陳熟睡,仔細查看了他的傷,基本是皮外傷,問題不大。
「請個屁假,趕緊去捕那幫黑監工,我沒大事兒。」陳文明推開車門下了車,關門前忽然正色叮囑道,「那個胡大海不太可能是『紅絲巾連環案』的真兇,結案的事最好再等等,你要能等到黑礦場這事查清楚,那就最穩妥了。」
韓濤疲倦又無奈的「唉」了一聲:「老陳吶,你是不是敏感過頭了,『紅絲巾連環案』和『黑礦場奴工案』能扯上啥關係,你惦記二十年前的拐賣兒童案,我這邊一旦有消息肯定會第一時間就告訴你,別瞎琢磨了哈,趕緊回家洗洗,吃口飯上醫院。」
「我再和你說一遍,那個監工楊棟樑,極有可能就是紅絲巾案的嫌犯!」陳文明怒目圓睜,一字一句道,「一開始周知是紅絲巾的嫌犯,排除嫌疑之後,老實巴交的周知又成了幫楊棟樑招黑工的。而且,公園管理處的監控里,有個人的背影和楊棟樑非常像!」
韓濤撇了撇嘴,實在不知該怎麼安慰師父:「老陳,你說的這些代表不了什麼。另外,公園管理處的監控,專案組已經看過很多遍了,有問題的都已經調查過。一個背影很像,就不能武斷地說和紅絲巾案有聯繫。辦案講究證據,萬萬不能想當然,這是您當年告誡我的話。」
「嘭!」
陳文明猛關上車門,歪著脖子斜楞韓濤一眼,扭頭便走。
雖然他甩給徒弟一個倔強賭氣似的背影,但心裡滿滿的都是對那小子的感激。
如果沒有韓濤及時趕到,此時此刻,他的老命早就休矣。
回到家,陳文明下了一盆雞蛋掛麵,飽飽吃了一頓,洗洗澡換身乾淨衣服去了附近的醫院。
經過一番檢查,他心臟狀況有些糟糕,其他無大礙。
醫生處理好他的外傷,要求他靜養一段日子,給心臟修復功能的時間。
可是陳文明沒時間靜養,因為他得張羅搬家了。
三天之後,他打了一個電話給前妻徐麗:「小麗,聽濤子說你要賣房子,你抽空來一趟吧。」
接到了陳文明的電話,徐麗並沒驚訝,因為韓濤已經通知了她,老陳已經找到了。
電話中,徐麗不冷不熱地說道:「陳文明,門鎖你怎麼給換了?你成心還我進不去屋,是吧?」
「門鎖壞了,修不好了,只能換了一把。」陳文明解釋道,「本來想把新鑰匙給你一把的,可是沒想到中間出了點事兒。」
「行,知道了。」徐麗頓了頓,突然補了一句,「你辦案有癮是吧,別忘了你已經退休了。」
當天下午,徐麗來了,但是連門都沒進。
曾經的兩夫妻,就這樣一個門裡一個門外,中間像隔著一道無形的牆。
徐麗避開陳文明的目光,面無表情道:「離婚時房子判給我的,當時也說暫時給你住,這一住就是十幾二十年。我最近手頭有點緊,想把房子賣了。一樓帶小院,現在價格還不錯。」
說完,她轉身就走,多一個字都不想說,更不願意多看陳文明一眼。
就連陳文明臉上、手上纏著紗布,徐麗也是微微錯愕後,抿住嘴唇,愣是忍住了一個字沒問。
陳文明了解徐麗的冷漠,兒子被拐二十年了,當媽的就承受了二十年悲傷的煎熬。
所以妻子不肯原諒,陳文明這個罪魁禍首根本就沒權力有怨言。
陳文明望著徐麗的背影好一會兒,才開口高聲道:「給我一個禮拜,我得收拾收拾!」
徐麗顯然是聽見了,但還是沒有任何回應。
陳文明一聲嘆息,望著長滿荒草的小菜園子,又滿臉苦笑。
出了小院,在陳文明看不見的地方,徐麗背靠著牆壁,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嘴上的冷酷無情,讓她心如刀絞。
她知道不該這麼心堅如鐵的對待陳文明,但一想到失蹤的兒子,又覺得陳文明所受的罪都是活該,甚至受的罪還不夠。
冷漠和憐憫交織,讓徐麗如同迷失在暴雨中的孤舟,活在煎熬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