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臥底深山
2024-10-26 15:49:00 作者: 冰江
當通勤車遠遠停下時,陳文明愕然地發現,這裡竟然是一座隱蔽的深山礦場。
他用望遠鏡看到,周知帶著工人們陸陸續續下了通勤車,把他們交給一個瘦高的男人,轉身又匆匆上了車。
陳文明所乘的黑色轎車,隱蔽在初夏茂盛的蒿草堆里,所以通勤車經過時並沒有發現他們。
那車開了過去,陳文明心裡的驚詫更加濃重起來。
因為他看到那輛通勤車上除了周知和司機,沒有第三個人,空空蕩蕩地開走了。
這時,他已經想明白長豐木材廠到底藏著什麼貓膩了。
周知是在用木材廠做幌子,到勞務市場大量招工,真實目的其實是把工人送到這座深山礦場。
陳文明連夜折返綏城,到家時天已經蒙蒙亮。
他連忙翻箱倒櫃,找出一個老舊的旅行袋,塞了幾件沒倒出空扔的舊衣服。
他換上一套洗得發白掉色的舊迷彩服,然後拎起旅行袋衝出家門,打車趕往勞務市場。
借著一宿沒睡的憔悴樣子,陳文明把自己偽裝成找活兒乾的老民工,一到勞務市場就擠進蹲活兒的人群里,等著周知出現。
今天周知來得稍晚,九點多才在勞務市場門前現身。
他一吆喝「有活兒,來幾個人!」,陳文明立即跟著一幫民工擁上前。
周知先挑了兩個年輕的民工,然後目光才掃到他身上,打量他兩眼,笑道:「大爺,我這活兒你可能幹不了,給別人讓讓地方唄。」
陳文明急中生智,一把擼起迷彩服袖子,把肌肉還算結實的手臂舉了起來:「咋幹不了,你看我這身腱子肉,啥都能幹!」
「這老頭兒咋這麼犟呢。」周知用手裡的筆搔了搔腦袋,為難地直咧嘴,他不想讓這乾巴老頭到礦里送死,「誰招人都得挑年輕力壯的啊,我這活兒年輕人干還行,你真不合適,快讓讓吧。」
「我先前在煉鋼廠抬鐵水包澆鑄,你這活兒還能比鋼廠累?」陳文明裝出一副可憐的苦瓜相,「小伙子,我得掙錢供孫子上大學,你就當行行好帶上我吧?」
周知明顯猶豫了一下,嘆氣搖頭,把筆在小本子上點了點:「那行吧,你叫啥名?我登記一下。」
「陳守才。」陳文明滿面喜色,這次不是裝的,是真打心裡高興。
因為,這算邁出了混入深山礦場的重要一步。
周知登記了「陳守才」的名字,又忙活著挑了兩三個中年民工。
然後,按照陳文明的預料,將招到的工人用白色麵包車拉到了長豐木材廠。
到了木材廠後,周知又和一個穿黑風衣的中年人交接。
這個風衣男人,正是負責在木材廠中轉的張海生,周知的招工任務和租住的小區,也都是他安排的。
就這樣,陳文明與其他民工一起被安排在了一個屋子裡,張海生讓他們暫時先休息休息,等晚一點兒再去工作的地方。
雖然有的民工產生了質疑,但是張海生的解釋是,白天進山有查超載的,晚上比較安全。
民工多數文化不高,也就被張海生忽悠過去了。
傍晚一頓好吃好喝的飯菜,甚至還安排了啤酒,民工們也就卸下了警覺。
轉眼挨到了晚上,陳文明和幾個民工,被通勤車送入了深山礦場。
下了車,一種壓抑沉悶的氣氛撲面而來。
陳文明看到不遠處,有一群剛出礦井的夜班工人,在昏暗的燈光下疲憊地往遠處走。
他看著那些疲憊不堪的背影,不難想像他們承受著怎樣高強度的重體力勞動。
這時,一陣話音打斷了他的思緒。
他站在同來的幾個民工後面,儘量不引起別人的注意,暗暗觀察周知的一舉一動。
周知在和一個膀大腰圓男人小聲說話,那男人個頭兒比周知稍高一些,眼神里透著一股藏不住的兇狠。
這人,正是楊棟樑。
「這批人咋樣?」楊棟樑掃視著新帶來的民工問道。
周知顯然很畏懼那個男人,連忙答道:「楊哥,還行,今天歲數小得多,而且瞅著都挺老實的。」
楊棟樑點了點頭,沒再多問,讓周知帶著通勤車馬上離開。
然後,他對跟在旁邊的馬仔低聲道:「把人帶工棚去,新來的得看緊了,要是有人不聽擺弄,就給我往死里揍一頓。」
新來的幾個民工意識到不對勁,嚷嚷著不幹了。
這時,幾個個馬仔抄起棍棒,就對著那幾個要走的民工暴打起來。
啊!
啊!
啊!
那幾個民工被打得哭爹喊娘,很快便頭破血流。
站在一旁的周知,被這一幕嚇得激靈了幾下,想起了自己被打的日子,兩腿逗得不行。
楊棟樑瞥了一眼發抖的周知,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慫樣兒!至於麼?以後你得練練膽兒,這樣可不行。」
「是是是,楊哥。」周知咽了口唾沫,連連點頭。
此刻,其他民工嚇得驚恐萬分,閉嘴噤聲,不得不跟著馬仔往工棚走。
陳文明瞥一眼周知的背影,悶聲不吭跟著民工們走。
他心裡暗自思索,如果周知就是個跑腿的小角色,真的能連殺四人製造出震驚綏城的「紅絲巾系列殺人案」嗎?
今天他暗中觀察周知一整天,表面看來的確如韓濤所說,這是個膽小怕事的農村青年。
這讓他感到十分困惑,原本清晰的判斷思路也跟著亂了。
琢磨片刻,陳文明暗暗寬慰自己。
既然已經混進這座黑礦場,那就找機會調查清楚周知的底細。
同時,也要為將來端掉黑礦場收集證據。
陳文明和民工們被那馬仔帶到工棚,門一開,污濁酸臭的氣味猛地從屋裡衝出來,差點把他嗆得當場吐出來。
他用力吞了口唾沫勉強忍住,等馬仔比比劃劃不耐煩地往裡走了兩步,才實在憋不住乾嘔了兩下。
「你們幾個新來的,哪有空鋪就在哪做窩,別他媽讓我操這些閒心。」馬仔罵罵咧咧隨便指了指空著的木板床,說完話立即轉身快步離開,「真他媽臭!」
馬仔走後,陳文明走到靠牆角的空床位,把行李袋放在下,坐在一整張黑心棉似的薄褥子上,抬手在心口摩挲著。
這時,旁邊鋪位的老頭往他這邊湊了湊,靠著鏽跡斑駁的鐵床架,打量他:「待幾天你就聞不著屋裡的臭味兒了,習慣就好了。」
這老頭是山東口音,陳文明應聲扭頭看他,對他語氣中流露出的善意安撫感到挺意外:「我不嫌臭,是心臟病,顛簸一路胸口有憋得慌。」
他邊說邊掏出煙遞過去一根,上眼一打量,覺得這老頭得有六十多歲了,便小聲問,「老哥,你在這干多長時間了?」
「別鬧,叫啥老哥。」那老頭接過煙點上,嘆了一口氣,「我今年才三十七,進礦一年了,叫我小山東就行。」
好傢夥,進來一年就造這樣了,才三十多歲的人,活成了六十多歲的模樣。
可見,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