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目擊者
2024-10-26 15:49:00 作者: 冰江
這時,薛硯提出自己的思路。
「韓隊,我覺得除了查麻醉藥的來源,紅絲巾的線索也不能放下,既然這東西在市面銷售,總能找到出處,綏城沒有不代表周邊城市也沒有。」
「唉,我看未必。」一直沉默不語的陳文明突然說道,「林隊,關於紅絲巾,有個挺巧合的事,二十年前我給老婆也買過一條紅絲巾,和這案子裡的作案工具一模一樣。材質、款式,我都反覆回憶過,絲毫不差,因為這款絲巾算是老物件,所以咱們排查不到一點不奇怪。」
眾人驚訝的目光齊刷刷看向窗邊位置,聚焦在陳文明身上。
林浩微微驚訝之後,對他一點頭:「老陳,你有什麼思路儘管說。」
「我的思路是,先找到紅絲巾的生產廠家。」陳文明把菸頭摁在菸灰缸里擰了擰,「排查一下是廠家,有沒有積壓十年以上的庫存在最近幾年甩賣過,興許能找出點線索來。」
「可是這都過去二十來年了,廠家會不會早就黃了呀?」一位剛分到一隊不久的小年輕提出疑問,「二十多年前的老廠子,還能找到嗎?找起來得老費勁了吧?」
「啪嗒!」
陳文明一按打火機,又點了一根煙,斜眼看小年輕:「試試唄,警察破案嫌麻煩哪行。」
那小民警還有些不服氣,竟接著質疑:「還有,老式紅絲巾到處都是,您怎麼知道一定是綏城本地生產的呢?有沒有可能是省城那邊的,或者是外省的?如果不是綏城的,那怎麼查,可是大海撈針啊。林隊,這不是嫌麻煩不麻煩的事情。」
這一番話,直接把其他人聽緊張了,因為陳文明畢竟是老民警了,就算是反駁,也沒有這麼生硬的,就連林隊和宋局如果反駁,也都是笑呵呵帶著半開玩笑的語氣質疑。
沒想到,果然是初生牛犢不怕虎,「陳狐狸」這面子往哪兒擱?
此時,所有人的目光都匯聚到了陳文明身上。
陳文明抽了一口香菸,煙霧瀰漫開來,有些嗆眼睛。
他眯縫著眼睛,瞟了一眼那年輕民警,突然淡淡一笑:「年輕人就是年輕人,雖然經驗不足,不過我喜歡這刨根問底的樣兒。你可能有所不知,十五年前,綏城有六家針織廠,是全縣市裡面生產絲巾最多的地方,物美價廉。外地的絲巾產品想要進入綏城,怕是沒那個本事。」
那年輕民警的質疑被「陳狐狸」的一番話壓了下去,低頭避開了對方的視線。
「瞅瞅,薑還是老的辣,酒還是陳的香啊,哈哈。」林浩拍了拍手,拉回大家的注意力,「不管怎麼樣,這是個值得深挖的線索,大家都打起十二分精神,別鬆懈,不要放過任何細微線索。」
「林隊說得沒錯。」韓濤作為案件負責人,開始做出下一步偵察工作的部署,「薛硯,你還跟著我,到周邊城市走訪老針織廠。老陸再仔細研究一下屍檢報告,看看能不能有新的發現。林隊,你那組人就排查咪達唑侖來源吧,你看這麼安排行不行?」
「沒問題,那就散會吧。」林浩點點頭,開始收拾桌面上的東西,並沒有為韓濤把相對輕鬆的任務留給他表示感謝。
陳文明一聽散會,急了,站起來問:「韓隊,那我呢?」
「你去跟老陸蹲技偵科。」韓濤對他一揚手,轉身走了。
陳文明看著大家跟在韓濤身後,呼呼啦啦往會議室外走,狠嘬一口煙。
心裡開始盤算,怎麼才能讓韓濤答應,帶他一起去尋找生產紅絲巾的老針織廠。
刑偵一隊的各組人馬分頭行動,大家沒日沒夜忙活一個多星期。
可是,「203紅絲巾案」卻仍原地踏步,沒有新進展。
林浩帶人把綏城各大醫院都篩了一遍,每家醫院兩年內咪達唑侖的使用記錄全部詳查。
每一支咪達唑侖的使用都被記錄在案,並且也有對應的用藥患者姓名。
原本寄予厚望的線索就這麼斷了,林浩簡直一籌莫展。
另一條線索也遲遲沒有新進展。
韓濤到底沒讓陳文明跟著,只帶著薛硯,每天開車往返在綏城和周邊城鎮,這一忙就到了年關。
早年的東北以重工業為主,紡織類的輕工業本就不多,更何況是二十年前的老針織廠。
他們找了七八天,連新帶舊的針織廠只找到三四家,而且其中兩家新廠的規模和作坊差不多,跟紅絲巾扯不上一點關係。
另外兩家,一新一舊。
五年前成立的這一家針織廠,主打產品是保暖內衣,壓根沒有絲巾的生產線。
今天是年三十,韓濤讓薛硯回家陪父母過年,一大早獨自開車前往最後一家針織廠走訪。
可惜,他這一趟還是無功而返的結果。
這家紡織廠十年前就倒閉了,因為一些遺留問題無法解決,所以在企業登記一直沒註銷。
韓濤在破敗的廠房中走了一圈,聽留在這裡駐守看院子的大爺絮叨這廠子曾經的模樣。
這是一家專門生產床單被套類家具針織品的工廠,從來沒生產過什麼絲巾。
深夜,韓濤開車回綏城,省道路面上一層薄冰,像鏡子一樣滑。
他忍著疲憊的哈欠,不敢有絲毫大意。
車外面,偶爾傳來沿途村屯的鞭炮聲,他嘆著氣一拍方向盤,自言自語道:「唉,到底沒趕上陪兒子守歲。」
開過危險難行的冰雪路面,他的車駛進綏城市區。
夜空中,絢麗的煙花此起彼伏地綻放,震耳欲聾的聲音響起,煙花很快就連成了一片,照亮整座綏城。
燦爛熱烈的煙花在城市上空盛放,為除夕的到來增添了無限喜氣。
遠在距綏城七十五公里的一座深山中,夜空中只有偶爾明滅的星光,大山寂靜得像不屬於這個世界,也沒有除夕守歲的熱鬧喜慶,只有無邊無際的壓抑和寂靜。
層巒起伏的大山深處,隱匿著一座黑礦場。
這黑礦場規模不大,簡陋的工棚里窩著幾十個礦工,都是被騙進來的農民工。
工棚里瀰漫著渾濁難聞的味道,沒什麼人說話,一片死氣沉沉。
靠牆圍著一圈二層鐵架子床,就是這些人的棲身之地。
礦工們橫七豎八各自窩在木板床上,身上裹著板結髒污的破棉被,抵禦牆縫裡鑽進來的冷風。
靠牆角的鐵架床上鋪,蜷縮著一個塊頭不小的年輕人,左側眼眶烏青,顴骨上的傷口還沒完全結痂,嘴角也殘存著沒擦乾淨的血漬。
他叫周知,住在綏城永吉鎮,一直在家跟著父母務農,二月上旬才來城裡找活干,卻被騙到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黑礦場裡。
周知用手背蹭了蹭嘴角咸腥的血漬,一雙不大的眼睛裡充滿恐懼,戰戰兢兢地盯著工棚漏風的破木門,怕那個叫楊棟樑的工頭又來找茬打他。
他被騙到黑礦近半個月,因為逃跑過一次,幾乎每天都在挨打。
有時候,楊棟樑是照著一天三頓飯那樣打他,拽到工棚外頭找個犄角旮旯就是一頓拳打腳踢。
沒人會幫他,也沒人敢勸阻楊棟樑,在這座黑礦里姓楊的就是王法。
別的礦工偶爾也挨打,幹活不夠麻利或者楊棟樑氣不順時,都會招來一頓拳腳。
但是,沒有人像周知這樣挨打成了家常便飯的,讓他感覺自己現在活得還不如一隻狗。
礦工里有個小山東十分同情周知,私下勸過他,別總惦記逃跑招惹姓楊的,見那畜生躲著些。
周知無言以對,因為他想逃走的原因,根本沒小山東想得那麼簡單。
可是,那個原因他不敢對任何人提及哪怕一個字。
也是為那個原因,他一直不敢斷了逃離黑礦的念頭。
因為,姓楊的一旦發現那個原因,他必死無疑。
「吱嘎」,周知在二層鋪上慢慢翻了個身,在心裡算了算日子,今天該是大年三十了吧?
他想到家裡的爹媽,會不會因為擔心他而過不好年,鼻子眼眶一起酸疼起來,不由得閉起布滿血絲的雙眼。
回想起負氣離家的過程,他萬分後悔,早知道會落得這麼悲慘的下場,他無論如何也不會跟父母賭氣,出來打工。
周知憨厚老實,從小就是聽爹媽話的好孩子,村里沒有不誇他的。
一家三口勤勤懇懇,日子不富裕但是安穩踏實。
直到入秋時,他和女友喬慧張羅結婚,徹底打破了周家原本平靜的生活。
男女雙方家長見面嘮兩個孩子結婚的事,喬慧那牙尖嘴利的媽,張嘴就要二十萬彩禮,少一分這婚都不能結。
周知的爹媽祖上幾代都是靠天吃飯的農民,節衣縮食把他養大,家裡壓根就沒攢下多少錢,更何況二十萬的巨款,於是當場拒絕了喬家的要求。
兩家人就此不歡而散。
後來,周知的父親聽說村裡有人花五萬塊錢買了個媳婦,還是城裡姑娘。
這一比較,二十萬彩禮就顯得更不值得了。
沒過多久,周家父母瞞著兒子,也買回來一個媳婦,細皮嫩肉戴著副眼鏡,是個女大學生。
一開始,周知沒見著這女孩的面,更不知道她的身份,
爹媽嚴厲地下令,要他必須和買來的媳婦結婚,早點給周家添丁入口生個大胖孫子。
周知二十幾年來習慣了對父母順從,加上心裡對喬慧負氣,稀里糊塗地就答應了父母的要求。
但是,當周知第一眼見到這買來的媳婦,心裡一下就慌了。
女孩青春靚麗,戴著黑框眼鏡的樣子文文靜靜,一看到他,嚇得捂著嘴哭,可憐巴巴的。
周知安撫她幾句,又問清楚她的來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