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回家過年(四)
2024-10-26 15:02:49 作者: 獵狼嘯風
初二早早起來,吃過飯,林燕在屋裡收拾屋子,我在外屋地準備中午的飯菜。快九點的時候,五姐和五姐夫抱著他倆的大兒子來了。
五姐夫進屋先給母親磕頭。
林燕問:「女婿也磕頭呀?」
我說:「女婿咋的,一個女婿半拉兒,和兒子差不了多少,也得磕頭。」
五姐夫聽了說:「我這半拉兒還行,比你這整個的強,你一年不著家,還不如我這半拉兒的呢。」
我說:「嗯,不如你,這個我承認,沒話說。」
五姐夫說:「你知道吧國華,你這一年不在家,老媽養的小雞子我可沒少吃,你是沒吃著。」
母親說:「小雞子吃也該吃,家裡那活你也沒少干。」
五姐說:「他幹啥活了?干那點活還叫活。」
母親說:「這一年家裡的活不都是人家乾的,還幹啥活了?」
五姐夫說:「還是老媽公道。」然後對五姐說:「我吃小雞的時候你也沒少吃。」
五姐說:「我吃,我那是檢查工作。」
我把五姐家的兒子抱起來,看著胖乎乎的小臉蛋,招人喜歡。說:「讓老舅抱抱。」
小外甥看著我,有點眼生,看我的模樣有點害怕,伸出小手直找五姐。
五姐說:「傻兒子,那不是你老舅嗎?讓你老舅抱會兒。」
小外甥哇的一聲哭了,五姐趕緊抱過去,跟我說:「眼生呢,你這是總也不回來,不認識你。」
我說:「是,看我眼生,有點害怕。」
五姐夫說:「看你這當舅舅的,連自己親外甥都不找你,人緣混的不咋的。」
我說:「以後我常回來就好了。」
小外甥找母親,母親接過去抱抱,然後放在炕上,說:「又沉了,都抱不動了,自己玩去吧。」
五姐對兒子說:「兒子,在家咱們咋說的了?來姥姥家第一件事先幹啥?」
小外甥聽了想了想,沖母親跪下給母親磕頭,然後說:「姥姥,過年好!」
給母親高興壞了,笑著說:「還是我老外甥懂事。」
五姐看兒子給母親拜了年,然後說:「還有呢。」
小外甥看看我,還是有點眼生。
五姐夫對小外甥說:「給姥姥拜完年了,該給誰拜年了?」
小外甥好像是迫於父母的壓力,沒辦法,就跪在炕上給我磕頭,說:「老舅,過年好!」
我趕緊的把準備好的紅包掏出來給他,說:「好,來,老舅給你個大紅包。」
小外甥臉上露出笑容,接過紅包,這回開心了。
說話的時候大姐和大姐夫來了。進到屋裡大姐夫也是給母親磕頭拜年,然後是一番客套。
大姐問林燕:「在這過年還習慣吧。」
林燕說:「習慣,挺好的,比我家熱鬧。」
大姐說:「在這過年就是個熱鬧。」
五姐說:「這回是你們一家三口過年,老媽也高興。」
大姐夫說:「那可不,要是每年就老太太自己在家過年也沒啥意思,老太太還特性,誰家也不去,就自己家好。」
大姐說:「自己家不好也沒看你過年上別人家過去,明年過年你就上別人家過去。」
大姐夫說:「不是有你嗎,要是沒你我就上別人家過去。」
泡上茶,給大家倒上茶水,這時候三姐、二姐、四姐她們也先後來了,屋子裡人開始多起來,也熱鬧起來。
和幾個姐夫聊會兒天,就到外屋地開始準備做飯做菜。林燕過來幫忙,五姐和三姐也過來,和她們說能忙過來,叫她們進屋嘮嗑。其實只要是在家過年,每年都是這樣,在開飯之前我都是在外屋地忙活,等開始吃飯的時候才有時間和姐姐、姐夫們坐在一起好好聊聊。
二姐來到外屋地,看我和林燕忙活著,說:「我這啥也不會,幫你們燒火吧。」
林燕說:「不用二姐,你在屋呆著就行,我和老譚就行。」
二姐說:「那可挺好的,能吃現成的了。」
我笑笑,說:「二姐,秋萍沒來呢?」
二姐說:「在家看家呢,大了,也不願意來,嫌乎坐馬車冷。」
那時二姐家困難,還沒買摩托車,每次回娘家都是趕馬車。
我說:「秋萍今年初三,該中考了。」
二姐說:「是,她想不念高中,想考中專。」
我說:「那也行,中專也挺好的。」
二姐說:「那誰知道了,就看考上了考不上了,考上了就念,考不上就不打算讓她念了。」
我問:「不讓她念書讓她幹啥?」
二姐說:「也不是我不讓她念,是她自己不打算念了,說多少回了,你五姐也跟她說,還準備叫她念書,她自己就是不打算念了。」
我說:「那也得讓她念書,一個丫頭不念書幹啥去。」
二姐說:「念書不得花錢嗎,哪來的錢。」
我說:「我這還掙錢呢,沒錢給我說。」
二姐說:「你那錢還留著結婚,等我回去跟她說說,看看她啥意見,我不管她,這些年念書都管了,也不差這一年兩年的。」
邊做菜邊和二姐聊了一會兒,然後二姐回屋了。
林燕領著二姐老丫頭樂樂一起玩。樂樂那時候才八歲,上小學一年級,大眼睛,鬼靈八怪的,聰明異常。小丫頭在林燕身邊轉,一口一個「老妗子」叫著,叫的林燕都有些不好意思。
五姐說:「樂樂,先不叫老妗子,叫阿姨。」
樂樂問:「為啥叫阿姨,她不是我老舅媳婦嗎?」
五姐說:「那不是還沒結婚嗎。」
樂樂說:「先叫著,等結婚了再叫該叫不順嘴了,是不老妗子。」
林燕就笑。
樂樂問:「老妗子,你不能不和我老舅結婚吧?」
林燕說:「你說呢。」
樂樂說:「老妗子,沒事,我老舅挺好的,不會不要你,你多好呀,我喜歡你。」
林燕說:「你這小嘴真會說話。」
樂樂說:「我沒我老舅能說,我老舅要是說起來我爸都說不過他,有時候我爸都怕我老舅。」
林燕問:「那你怕你老舅不?」
樂樂說:「我不怕,又不惹他。」
吃飯的時候一大家人,三張桌,兩張大人的,一張小孩的。
日子一年比一年好,人的精神頭都不一樣。頭幾年困難的時候一到過年家裡來客,都不知道給人家整啥吃的,過年的時候能殺口年豬就是好日子了。現在比過去好多了,吃喝不愁,人們也就自然而然的高興起來。以前過年是窮歡樂,現在過年是真歡樂。
記得頭幾年過年大姐夫他們抽菸還是旱菸,自己卷,現在都是香菸了。就是喝酒沒變,還是自己村子燒的純糧小燒,有好瓶酒都不喝。純糧小燒現在很少喝到了,過去是三塊錢一斤,現在已經是四十塊錢一斤了,並且還不如以前的純。
我之所以能喝酒,是沒出去打工的時候,我有一個叔伯的姐姐家開酒坊,在那幫過忙,對燒酒多少了解一些,和釀酒師傅很好,間接地也懂點酒。
後來和鎮上一個五保戶老爺子關係挺好,老爺子是個老軍人,老家河北的,怎麼留在我們鎮上的不知道,就是一個人,鎮上在我們村頭給他蓋了三間房,他住在那裡。上初中的時候沒事就愛到老爺子那裡去,老爺子脾氣挺倔,愛喝酒。他喝的酒都是自己泡的,屋裡別的東西沒有,倒是有八、九個泡酒的罈子,一個罈子泡著一樣酒。別看那時候我小,但是和老爺子處的來,老爺子也挺喜歡我。
他泡的酒有杏花酒、梨花酒、桃花酒、山棗酒、黃芩酒、遠志酒、還有驢鞭酒和牛鞭酒、馬鞭酒。每年春天我都會幫老爺子摘杏樹花、梨樹花、桃樹花,老爺子把這些花晾乾了泡酒,等到了夏天放暑假,我和五姐上山刨藥材,曬乾了賣錢貼補家用,每次我都會偷偷地留出一點來,比如遠志、黃芩、柴胡,給老爺子送去,他就笑呵呵的拿去泡酒。有時候老爺子逗我,叫我嘗嘗他的泡酒,嘗是不敢嘗的,只是打開罈子蓋聞聞。那些用花泡的酒有股淡淡的花香,用藥材泡的酒有股藥材味兒,尤其是遠志藥味很濃。
老爺子在泡酒的時候還要加入一些別的東西,泡出來的酒有的是淡黃色,有的是紅色,還有的發黑。等用驢鞭、牛鞭、馬鞭泡的酒很講究,老爺子聽說誰家殺牛、殺驢就去跟人家要牛鞭、驢鞭,一般的都會給。
老爺子倔的出名,一般人也不惹他,也惹不起,老爺子來了脾氣連鎮長都罵,鎮長在他面前不敢吭聲,也就很少有人惹老爺子。
老爺子把牛鞭、驢鞭拿回來,自己先「梳」一遍,梳好了,晾乾,然後再泡酒。泡的時候加入幾味中草藥,泡上三、四個月,泡好了打開酒罈蓋,那牛鞭都能立起來。現在的牛鞭泡酒達不到那個程度,主要是牛鞭處理的不對,現在人都不會「梳」了。「梳」皮子是過去老皮匠的基本功夫,現在的皮匠都不會,我小時候見過皮匠梳皮子,很複雜的工序。
和老爺子處的時間長了,對酒也就產生了濃厚興趣,尤其是對泡酒十分好奇,老爺子沒事的時候也教我如何泡酒,跟我講什麼酒管什麼用。在我上高中的時候,老爺子歲數太大,鎮裡民政就把老爺子接到了養老院,老爺子到養老院的第二年就去世了。
和老爺子沒學到別的,學到一手泡酒的技術,現在工作過的飯店賣的養生酒都是我在的時候泡的。只是現在的散白酒不好,泡不出好酒來,加上現在的藥材大部分都是養殖的,藥性達不到,效果也不是太好。養生酒能不能養生,一是看使用什麼藥材泡酒,二是看怎么喝,要是拿泡的酒當白酒那么喝,一頓不是半斤就是八兩,那不是養生,是破壞。
熱熱鬧鬧的吃了午飯,然後是家庭成員聊天嘮嗑時間。
對我出去打工姐姐、姐夫們都習慣了,也就不怎麼在意,我身上的話題減少不少。他們現在嘮的是今年還烤多少煙,種多少玉米,養多少羊多少牛的事。還有就是孩子的事,大姐家的兒子今年結婚,大姐馬上就榮升婆婆了。
二姐說:「大姐今年都開始當婆婆了,老媽這還沒當上呢。」
五姐說:「老媽這也快,說當就當。」
大姐說:「那還不快,今年國華是本命年,過了今年轉年結婚就行。」
說完看著林燕。林燕說:「我們也是這麼想的,今年先不結婚,過年結婚。」
二姐說:「那還挺好的,我這就等著抱抱大侄子,你們結完婚就要孩子,再不先把孩子要了。」
說完大夥就笑。
大姐問我:「你們明天就走呀?」
我說:「嗯,明天就得走,一共就六天假。」
二姐說:「不是六天假嘛,這才一天。」
大姐說:「到你這是一天,人家他倆二十八就回來了。」
二姐說:「在家再多呆兩天,這炕頭還沒坐熱乎呢就走了。」
我說:「得回去了,我那過年沒放假,我這回來人家在那頂著,我也得回去替人家兩天。」
大姐說:「那可不,不能淨可著咱們,過年誰家還不得出去走親訪友。」然後問我:「那你這回去就直接上班,不到林燕家去了?」
我說:「嗯,暫時去不了,有時間就去。」
林燕說:「沒事,我媽不挑,我初八上班,我回家看看我媽。」
大姐說:「那咋說也得去看看才對,那也是老的,過年不去看看不對。」
我說:「要是能行我十五過去。」
大姐說:「那也行,十五也沒出了年,行。」
五姐說:「挺好,三十你們在這個家過,陪這個老媽,十五你倆回那個家過,陪那個老媽。」
三姐說:「總共就倆老媽,你倆得照顧好。」
大姐問:「那你倆這回回去還啥時候回來?」
我說:「等蘭軍結婚的時候回來。」
大姐說:「那也行,蘭芝結婚你就沒回來,蘭軍結婚你說啥也得回來。」
我說:「保證回來。」
大姐問:「那你倆走還帶點啥吧?聽老媽說林燕願意吃年糕,你們走的時候帶點,我拿回來點小米你們帶回去。」
我說:「帶這兩樣就行,我也不在家吃飯,家裡就林燕自己,吃不了多少。」
二姐說:「你們倆現在不是租房子住嗎,那也算是有家了,和我結婚時候出去上人家借房住一樣,我家沒啥,就是醃了點鹹鴨蛋,都給你們拿來了,你們走時帶著。」
林燕說:「都給我倆拿來了那你們吃啥?」
二姐說:「那鴨子天天下蛋,我再醃,在家裡鹹鴨蛋家家都有。」
三姐說:「我家去年烤菸,忙,啥也沒養,過年的時候和我們村的三戶人家一起泡了頭牛,老媽也不吃牛肉,我拿回來點牛肉,國華你倆走的時候帶著,能吃幾頓。」
我說:「不用了,我家也沒冰櫃,吃不了該壞了。」
三姐說:「你拿到飯店去,飯店不有冰櫃嗎?放那,啥時候吃就啥時候拿點回去。」
五姐說:「還誰拿啥了?趕緊匯報,我負責打包。」說完沖四姐夫說:「四姐夫,你準備啥了?」
四姐夫說:「你們也沒說呀,我沒準備。」
五姐夫就說:「你不用準備,把你家羊牽來一隻就行。」
二姐夫說:「可別瞎說,牽他家羊那不趕要他命了。」
說完大夥就笑。
熱鬧了一天,快到傍天兒的時候都回去了。五姐一家沒走,住下了。
第二天一大早,五姐夫把林燕我倆送上車,當天回到了省城。
說實話,每一次從家裡出來都有點戀戀不捨,家裡那一份濃如血的親情割捨不下。
多遠有個家,多老有個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