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進派出所

  飯店正準備裝修的時候，鄒老闆廠子的批條下來了。

  鄒老闆準備做一個金屬噴塗廠，廠房和設備早就整好了，就等著批條下來開工。他做的是金屬噴塗，並且是給飛機製造廠做的，飛機製造廠對一些零部件的噴塗質量要求非常高，必須得有政府的批條才可以建廠。鄒老闆原以批條得七月份下來，是老大二哥給疏通了關係，提前下來了。

  鄒老闆開始忙廠子裡的事，飯店裝修往後推遲。他把他大哥也叫到廠子裡幫忙，等把廠子理順之後已經快五一了，飯店開始停業裝修。

  原以為飯店裝修沒我啥事，可以回家看看母親，沒成想走不了。鄒老闆忙廠子裡的事，黃萍帶著孩子，那邊還得照顧著吊爐餅。和我說裝修的時候要我在飯店幫著看現場，這麼大個飯店裝修現場不能沒有人看著。鄒老闆忙，黃萍帶孩子脫離不開身，只有我來管現場。

  沒辦法回家的打算暫時放下，先跟著裝修的看現場。

  我這是第一次參與飯店裝修。

  飯店裝修是有講究的，除了要有圖紙和效果圖之外，還要有很好的預算，以及對裝修材料質量和價格的基本了解。

  比如說同樣的木工板，在你不清楚價格的情況下商家會賣你一百二一張，如果你清楚價格商家賣你一百一張，如果裝修的人員親自去買就是八十元一張。因為干裝修的和賣材料的是很好的合作夥伴，賣材料的商家通過干裝修的往外賣材料，所以價格就會低點，其中的差價是給干裝修的回扣。還有比如水龍頭，如果是自己去買，六十元一個，如果是裝修人員去買，就是四十元一個。其中的差價也是裝修人員的回扣。這些都是給鄒老闆裝修的負責人告訴我的，這個負責人是鄒老闆多年的朋友，鄒老闆找他來給飯店裝修，在裝修材料上省了不少錢。

  玫瑰飯店有許多閒著的房間，這次裝修黃萍準備增加幾個包房，同時在大廳要隔出一個小廳，準備上韓式烤肉。韓式烤肉在省城剛剛興起，很受客人喜歡。泰山路上只有一家有韓式烤肉，就是陽春冷麵店。

  原來的廚房在飯店的東面，廚房後面是一個比較大的庫房，比廚房都大，這回裝修把廚房拆掉變成了兩個大包房，把原來的庫房改成了廚房，把後面的員工寢室改成了庫房。

  飯店臨近街面，店面有四十米長。以前大廳靠著街面的窗戶都是過去老式的，比較小，這回裝修把以前的窗戶全部擴大，變成落地式的大窗戶，這樣一來顯得大廳非常敞亮，也很通透，客人在外面能直接看到裡面。

  飯店在整體上做了很大改動，和以前大不一樣。

  我每天的工作就是早上起來給自己弄口吃的，然後裝修工人就來了。他們裝修我在一旁看著，有時候缺點什麼我就去買，比如木工螺絲、自攻螺絲、槍釘等等都是一些小零碎。還有在廚房幹活的瓦匠需要的水泥、瓷磚、鋼筋之類的這些都是我去買。有時候也會和裝修工人一起干點活，幫幫忙。

  剛開始的時候啥都不懂，過了幾天也能看出點門道，把不合適的地方指出來叫他們改進，或者重新做，大多時候裝修工人都聽我的，也很配合。因為我指出不合理的地方還真的不合理，咱也不是無理取鬧，或者說是雞蛋裡頭挑骨頭，要是說的不對人家也不會聽。

  晚上裝修工人都走之後我前前後後的檢查一遍，把掉在地上的釘子、螺絲都撿起來收好，留著第二天接著用。如果不撿起來裝修工人不管這些，直接就當垃圾給清走了。檢查完畢然後去吊爐餅吃飯，吃完飯回來睡覺。

  鄒老闆廠子裡有個工人叫小劉，二十多歲，很喜歡熱鬧，下了班閒不住就到飯店來，一來二去的和我也熟了，同時吊爐餅打餅的師傅換了，是一個叫小周的師傅，小周和小劉關係處的好，倆人也愛喝酒，每天晚上下了班他倆就會跑到我這裡，拿著酒菜和我一起喝酒，喝完酒他倆再回去睡覺。

  記得那時候派出所總查暫住證，黃萍和派出所比較熟悉，也就沒給我們辦暫住證，派出所也不來檢查。一天晚上我、小劉、小周我們仨喝完酒之後坐在飯店外面正涼快呢，一輛警車在飯店門口停下，上面下來三個警察，看了看我們，其中一個問：「幹什麼的？」

  我說：「飯店幹活的。」

  警察接著問：「有暫住證嗎？」

  我說：「沒有，飯店這不正在裝修嗎，還沒開業，等裝修完了就去辦。」

  警察一聽沒有暫住證立馬來了精神，說：「沒暫住證，走吧，跟我們回派出所調查一下。」

  我說：「都是這一片的，我們家飯店你們也都知道，等明天老闆來了就去辦暫住證。」

  警察說：「費什麼話，趕緊上車，回派出所。」

  咱們不能跟警察對著幹，我說：「行，等我一下，我把門鎖上。」

  我轉身去鎖門，那個警察以為我要跑，上來要抓我，我站在那說：「我去鎖門，跑不了，我要是跑就你------」

  我沒往下說。

  「就我咋的，你還能跑了咋的。」警察說。

  「我是跑不了，你抓我也費勁。」我說。

  說完過去鎖門，這回警察沒上來抓我。

  我和小劉、小周我們三個被帶到了派出所，進了派出所警察把我們仨送進值班室，值班民警是個小年輕的，問送我們進來的那個警察：「咋的啦？」

  「沒暫住證。」

  「又是沒暫住證的，大晚上整派出所來還得做記錄。」值班民警一臉不情願的樣子。

  「這不李所才來嗎，記一下。」

  抓我們的警察說完就走了。

  然後值班民警開始給我們做筆錄，聽我們說是玫瑰飯店的，他問：「你們老闆是不是姓鄒？」

  「是，姓鄒。」我說。

  值班民警說：「那知道了，你們在這呆一晚上吧，明天叫你們老闆過來領人。」

  我問：「我們就在這？」

  「不在這在哪？還給你整個賓館。」值班民警很不客氣的回了我一句。

  「那倒不用。」我說。

  值班民警看了看我們三個，然後說：「一人找把椅子，自己找個地兒睡，別上廁所，都老實的。」

  說完就走了。

  那是我有生以來第一次在派出所里過夜，雖然是五月份，已經不怎麼冷了，但是到後半夜還是凍醒了。

  第二天早上七點，黃萍和鄒老闆到了派出所。鄒老闆見到我們第一件事就是把煙掏出來，讓我們過過菸癮，然後找所長辦事去了。

  黃萍問我們：「打你們了嗎？」

  我說：「沒有，這打啥呀，又沒犯法。」

  黃萍說：「昨天晚上大查，聽說抓起來不少沒暫住證的，都送沙場幹活去了，我還以為你們也送去了呢，給派出所一打電話說你們在這呢，就趕緊過來了。」

  我說：「咱家和派出所一直挺好的，他們所長也知道咱家，不能送我們去沙場幹活。」

  「這不新來個所長嗎，咱家裝修沒來備案，找事唄。你二哥過去說了，咱們走吧。」黃萍道。

  我們三個和黃萍出了派出所，這時候鄒老闆也出來了。

  那時候打工的都要辦理暫住證，沒有暫住證就抓起來送到幹活的地方幹活，比如沙場、木器廠之類的地方，干半個月活，然後給路費直接遣返回家。辦一個暫住證五十六塊錢，對一個打工仔來說也是一筆很大的開支，對派出所來說是一筆收入。有的飯店老闆厚道，掏錢給員工辦理暫住證，有的老闆不給辦就得自己辦。員工大部分都是外來打工的，很少自己掏錢辦暫住證。等晚上派出所突擊檢查，就會看到像抓逃犯一樣的場景：沒暫住證的在前面跑，警察在後面追。

  那時候打工的就怕警察查暫住證。

  後來辦理暫住證不收費了，這對所有打工的來說是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