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同學妹妹

  和趙姐往北陵公園的方向走。想找一家比較好的飯店，打和趙姐認識以來還沒請她到像樣的飯店好好地吃過飯，以前身上是真沒錢，寒酸，不敢大手大腳的花，每當要花錢的時候都會想到那個窮苦的家，和在家裡一個人守著的母親。哎，以前真是窮怕了，沒錢呀。

  現在寬鬆點了，一定要請這個和親姐姐一樣的姐姐像模像樣的吃頓飯。雖然因為她和別人打過架，但人家的這個情早就補過了，不欠咱們啥。人家一個城裡人，不嫌棄咱，願意和咱相處，交朋友，並且還處處關心咱照顧咱，請人家吃頓飯是應該的。

  看看身上穿的衣服，這應該是從小長這麼的穿的最好的衣服了，穿著這身衣服也可以體面的站在別人面前而不感到掉價，這麼好的衣服自己是捨不得花錢買的，有錢還想攢起來修老屋呢。趙姐真好，拿我當親弟弟似的。家裡的姐姐對我也好，可是家家的都不富裕，如果她們都和趙姐這樣的條件也會給我買衣服，甚至都不會叫我出來打工。

  過了師範學院北門，快到護城河的時候看到一家川菜館，裝修的挺別致，感覺很好，徵求了趙姐的意見之後我倆兒走了進去。

  店面不大，六張散台，裡面有幾個包房，隱隱約約的聽到從包房裡傳出歌聲，心想大中午的也有人唱歌，真有情調。這一左一右都是師範學院的門市房，開著很多飯店，來吃飯的大部分是師範學院的老師學生，還有一些附近的居民以及過路客。

  主要師範學院是消費主體，別看裡面都是窮學生，花著家裡父母辛苦掙的錢念書，但是出來吃飯喝酒一點不見客氣，大方程度有時候叫人咋舌。這些孩子，根本不知道父母在家掙錢的辛苦，過早的學會了吃喝玩樂。還有些藝術系的女學生，在我看來那根本不是學生，而是交際花，用自己的青春賭著已經沒了精彩的明天。

  吧檯里站著一個女的，二十左右歲，濃妝艷抹的，看著有點面熟，但是想不起來在哪見過，心想也不認識幾個女的，也許是長得有點像印象中的一個人吧。

  菜上來了，我和趙姐邊吃邊聊。

  趙姐說：「我上回和李娜去進貨，學到不少東西。人家南方比咱們先進多了，那些批發商各個拿著手機，聯繫起來非常方便。有什麼新款一個電話就知道，人家馬上鋪貨，搶先機，掙錢真快。」

  我說：「別著急，咱們北方慢慢也那樣。」

  「回來之後李娜買了一台傳真機，真好使，那邊有什麼新款不一會兒就傳過來，咱們要是覺著能賣動就直接打款，那邊馬上發貨，人都不用去，省事多了。」

  「還是科技發達呀。」

  趙姐笑笑，問我：「弟，知道賣衣服啥時候最賺錢不？」

  「過年過節的時候唄，那時候買衣服的人多。」我說。

  「過年過節買衣服的人是多，但不是掙錢的時候，往外賣貨底子的時候最掙錢。」趙姐說：「新款衣服到貨之後開始往外賣，因為是新款，流行，賣的價錢高，賣一件賺好幾件錢，這時候看著是掙錢，其實不咋掙錢。上一次貨不可能就上十件八件的，一上就是幾百件，得等貨全賣了才掙錢。」

  趙姐開始講述賣衣服如何賺錢。

  「一批新款到貨之後開始賣，賣到一半就開始賣不動了，你家有這個款式，賣得好，別人家也開始有這個款式了。賣的多了價錢也就開始下降，有的時候進價都得往外賣，要不然壓本錢。一批貨都是頭一半賣本錢，剩下一半賣利潤。新款貨開始賣的時候是收成本，把本錢收回來之後就開始甩貨，甩貨的時候才是賺錢的時候，賣多少多賺少。看著顧客有買的意思就趕緊賣，不賣等過季就沒人買了，便宜也沒人買。」

  細品品確實是這回事，對她說：「你這是入門了。」

  「還行吧，現在我賣貨厲害，李娜都不咋賣了，就我一個人，姐厲害不？」

  「厲害，來，敬你一杯。」

  和趙姐喝了口酒。

  「弟，我看了一下，先在那干一年，好好熟悉熟悉，然後再自己干。一開始我還省思賣衣服挺簡單的，有兩、三個月就能學會，現在一看不是那回事，裡頭說道挺多，整不好就得賠錢。我先幹著，等條件成熟了再自己干。」趙姐說。

  「姐，我支持你。」

  「我現在賣的是女裝，看著挺掙錢，其實女裝不如男裝掙錢。買女裝的都是女的，女的太磨嘰，愛講價，有時候講半天還不買了，憋氣。不像男裝，男的買衣服幾乎不怎麼講價，相中了就買，有的連價都不講，說多少是多少，立馬給錢。另外男裝還不好過季，今年賣不了過年還能賣，降降價就行。」

  我點了點頭。

  「最掙錢的是童裝。給孩子買衣服大人都捨得花錢，一般都不是買一套，兩套兩套的買。尤其是兩、三歲孩子的衣服最好賣也最掙錢。現在孩子長得多快呀，剛買的衣服兩、三個月就小了，還得買。你看這衣服大人可以不總換，有一件對付著就行，但孩子不行，長得快呀。家長給孩子買衣服都不心疼，有時候連價都不講，相中了就買，可掙錢了。我省思等我乾的時候就賣童裝，你看行吧？弟。」

  趙姐說完很自信的看著我。

  「我看行，雖然不懂，但聽你這麼一說覺著你說的有道理。要是賣童裝我建議最好在個大點兒的小區干，那准行。」我說。

  「是，我也這麼想的，不在五愛賣，那租金太貴，另外也沒啥好位置了。我準備在我家附近干，我家那個小區就大，附近還有好幾個幼兒園，一個小學。」

  看來趙姐都已經規劃好了。

  趙姐也確實規劃好了。通過這幾個月在五愛市場賣服裝，發現賣衣服確實賺錢，比打工賺的多多了。還有一個發現就是自己好像天生就是賣衣服的，這個發現讓她驚喜，感覺之前是把自己耽誤了。就連李娜都說，小華，你就是個天才，要是當初你在這練攤，現在五愛市場都沒誰了。

  她好像一下子發現了自己的潛能，不僅可惜自己十多年的時間都荒廢了。但是現在發現也不晚，剛三十三，一切從頭開始。等自己做的時候不像李娜做這麼大的，也沒那些本錢，先從小的開始做，一點點來，相信自己的能力，會做好的。

  人一旦找准自己的位置，自信自然而然的就回來了，現在的趙姐就是這樣。

  和趙姐聊著，看吧檯那個女的從裡面出來，徑直走到桌前看著我，然後問：「你是譚國華吧？」

  「是，你是？」打進門就覺得她眼熟，但是想不起來是誰，顯然她把我認出來了。

  「哎呀，我是小紅，劉軍妹妹。」她高興的說。

  我呼啦一下子想起來了，對，她是我初中同學劉軍的妹子。在家的時候還是個小丫頭，沒想到現在長這麼大了。

  「你是小紅？一進門的時候就覺得面熟，就是想不起來，你變化也太大了，你不說我都不敢認。」

  「是，進來的時候就覺得是你，也沒敢認，站在那看，越看越覺著是，你沒咋變，就是胖了。」

  「是胖了。」我說：「在家的時候你還是個小丫頭呢，現在成大姑娘了。」

  「我就是個子高了，別的沒咋變，化妝化的。」她笑著說。

  她化的妝確實有點濃，這要是在大街上根本認不出來。

  「你哥呢？還在家呢？」我問。

  「在家呢，和我嫂子開個服裝店，我嫂子不是會做衣服嗎，在寶國老街里開的，給人家做衣服。」

  「那挺好的。」然後問：「你哥有孩子了吧？」

  「沒呢，我嫂子身體不太好，還沒要孩子，現在在家吃藥呢。」小紅回道。

  「哦，你在這當吧檯？」我問。

  「嗯，在這當吧檯。」她回道，然後問我：「哥，你在哪干呢？」

  「咱倆兒離的近，就前面玫瑰飯店。」

  進來吃燉飯能遇到劉軍妹妹，真是想不到的事。初中的時候和劉軍要好，他家住家屬院，離我家不遠，總到我家玩。等他結婚後就不咋聯繫了，他和媳婦過日子，我也得過自己日子。說起來他媳婦還是我幫著騙到手的。

  小紅看著趙姐問：「哥，這是嫂子吧？」

  我趕緊說：「這可不是，她是趙姐，我以前的同事。」

  小紅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然後大方的和趙姐握下手，說：「趙姐好，姐你真漂亮。」

  「不漂亮，你才漂亮呢。」趙姐微笑著說。

  「我哥人可好了，在家的時候總護著我。」小紅對趙姐說，然後道：「哥，你們嘮著，不打擾了，有時間去你們飯店找你玩去。」

  「好，那你忙吧。」我說。

  小紅走後趙姐問：「她是你同學妹妹？」

  我說：「是，我和她哥是初中同學。」

  在外面打工能夠碰到家裡人是件非常高興的事，出來三年，最先碰到的是高中同學李玉飛，可惜沒在北四路的神麵館干長，說好了要和他一起聚聚，沒成想打了一架提前下崗了，也沒再見面。

  今天能見到小紅很高興，和趙姐說起了在家和劉軍的事。

  劉軍家是工業戶，他爸在礦山上班，是老機修工，年輕的時候在一次井下維修時把左手大拇指碰掉半截，於是有了個外號「劉瘸爪子」。他家一共五個孩子，劉軍上面有兩個姐姐一個哥哥，下邊有個妹妹，就是小紅。

  他家五個孩子都長得好看，丫頭漂亮小子英俊，還有一個共同特點，能跑，每次學校開運動會都是他們展示的機會，不是第一就是第二。

  劉軍比我大兩歲，學習不好，主要是工業戶，家裡條件好，不缺錢，不咋愛學習。上學的時候就知道搞對象，可以說是不務正業。我倆前後桌，考試的時候跟著我抄，我倆兒也算是狐朋狗友。

  初中畢業後我上了高中，他在家待業，也沒工作，一天就是溜達。後期礦山在NMQ大青山開個井口，他爸把他安排到那上班，下井挖煤。他上了半年班，覺著累，就不再上了。認識了一個做衣服的女的，我們後村的，長得漂亮，開始追求人家。

  想給人家寫情書，但寫不好，於是殃及我給寫。看劉軍遊手好閒的有些不務正業，但人很好，比較講義氣，他下井挖煤的時候開了資都會給我拿錢，知道我家困難，五姐念書用錢，沒少幫我。於是我就幫他寫了情書。就是那封情書把人家姑娘芳心打動，倆人最終成了夫妻。

  喝喜酒那天我去了，他媳婦笑著把我一頓數落，說我是為虎作倀，最終把她送入虎口。想想那時候挺能鬧的，我也算他們夫妻的半拉兒媒人。

  趙姐聽了之後笑道：「你能幫別人寫情書，自己咋不寫，你要是寫也能把小姑娘忽悠住。」

  「寫情書忽悠不住小姑娘，還得人長得帥才行，劉軍長得帥，不用寫情書都有小姑娘喜歡。」我說。

  「你呀，寫情書有經驗，找對象沒經驗。」趙姐挖苦我。

  「寫情書和找對象是兩回事，寫情書是看不著人隨便寫，找對象是倆人面對面，緊張，能一樣嗎？」我說。

  「你上學的時候沒處呀？」趙姐笑問。

  「沒有，那時候初中，啥也不知道，還覺得丟人呢，再說也不敢。」

  「初中不敢，那高中呢？」趙姐有點刨根問底。

  「到高中就沒時間了，我一天天的事有的是，上學，侍弄地，還得給家裡整柴火，還想著掙錢，最後整的連上學的心都沒了，哪有心思處對象。」我說。

  「也是，你是挺不易的。」趙姐說。

  「我念到高二就不念了，也念不下去，開始支門過日子，在家幹了兩年，掙不著錢，就出來打工了。」

  「我都沒吃你那些苦。」趙姐感慨道。

  趙姐確實沒吃過啥苦。她家庭條件好，父親沒去世的時候是省城有色金屬廠的主任，母親是管後勤的。家裡就她一個孩子，從小雖然不是啥嬌生慣養，但也沒受過苦挨過累。畢業後直接進廠當了工人，兩年後和副廠長的兒子結婚，轉年有了個可愛的女兒，可以說是幸福生活。

  原打算這麼安安穩穩的過一輩子了，可是時代在發展，社會在進步，她老公因為是副廠長兒子，還是管銷售工作的，在物質生活得到滿足之後開始尋求精神生活，沒禁住誘惑，在找小姐的同時和小姐過上了，於是兩個人分手，結束了自己的婚姻生活。

  淨身出戶，孩子歸男方撫養。她想要孩子，但是孩子的爺爺奶奶沒給。離婚後緊接著就是下崗，下崗後在家呆了一段時間。雖然在家待著也能活，畢竟條件在那擺著呢，但人不能總待著，得干點啥。於是出來找工作打工，只為了讓自己有點活干。

  打工認識了個男的，被人家花言巧語相騙，再次受傷。

  經歷過兩次感情傷害之後，有點不再相信感情，想這一輩子就這樣過了。當碰到這個弟弟之後，從這個成熟的大男孩兒身上讓她看到了什麼是苦難與堅強，還有對生活的熱愛，仿佛是一束光，就這樣猛然的照進了她已經充滿失望的世界，讓她對生活又重新燃起了激情。

  有時就想，這個弟弟到底經歷了什麼？讓他的臉上有了和年齡根本不符的成熟，那深邃的眼神里總是帶著叫人捉摸不透的憂鬱，憂鬱中有著叫人肯定的堅定。那個堅定叫人信任，放心，很想靠近，可是那個憂鬱又叫人很難靠近。

  但是只要和他相處過的人都喜歡他，並且佩服。在這個大男孩身上看不到任何沮喪和頹廢，總是那麼積極向上，對生活充滿了熱愛。

  她曾認真的問過自己，是不是喜歡這個大男孩兒，在喜歡中有沒有帶著男女之間的情愛。承認自己喜歡，也有著發自內心的情愛。可是，自己已經三十三歲了，他剛剛二十三，整整十歲的差距是一個她無法逾越的鴻溝。

  她是一個溫柔善良性子柔弱的女人，並且善解人意，處處為別人著想。知道自己可以喜歡這個大男孩，但是不能去愛。於是悄悄地把這個情愛埋藏起來，把他當成弟弟，當成親人。她要以姐姐的身份來靠近這個深深喜歡的弟弟，默默地關心他，照顧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