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劉雅茹
2024-10-26 15:02:49 作者: 獵狼嘯風
我住的小包房和飯店營業的包房有段距離,挨著後院,小包房旁邊是鄒老闆和黃萍的休息室,休息室後面是老大住的房間,再後面是員工寢室,員工寢室後面就是師範學院了。
每天下班之後回到小包房,洗漱之後沒啥事到大廳坐著,一邊刻花一邊看店,算是半拉兒打更的。
市裡的飯店不像三台子,客人到九點就走。這裡九點的時候客人正嗨呢,尤其是唱上歌,再找兩個小姐,不知玩到啥時候,到半夜十二點是經常事。
每天都有一個服務員值班,客人走得早服務員會早點下班,算是撿便宜,如果客人玩到十二點,服務員也得堅持到十二點,算是倒霉。
干服務行業就這樣,客人是上帝。
客人走了之後我把店門鎖上,然後回小包房睡覺。
飯店離北陵近,出門口就是夜市,非常熱鬧。服務員下班之後呆不住跑出去逛公園夜市,回來晚了就在外面敲門喊我,我從包房出來給她們開門。
晚上下班,我在廚房洗工作服,值班服務員端著一盆疙瘩湯進來問我:「譚師傅,能給熱下疙瘩湯嗎?客人要求熱一下。」
「可以,放那吧。」
擦了擦手,上灶台點火準備熱疙瘩湯。
「你洗衣服呢?」她問。
「嗯。」我回道。
「一會兒我給你洗吧。」她熱情地說。
「不了,我洗就行。」
怎麼好意思讓人家給洗,但聽她說這句話還是挺高興的。
疙瘩湯熱好之後她了端出去,繼續洗工作服,不一會兒她又端著兩盤菜進來。
「客人看疙瘩湯熱了,說把這兩盤菜也熱一下。」她略帶不好意思的說。
於是又上灶台點火。
她可能覺著叫我來回熱菜有些不好意思,過去幫我洗工作服,工作服已經洗一半了,等我把兩盤菜熱好她也洗完了。
我說:「謝謝。」
她笑笑,端著菜出去了。
檢查一下廚房,到煤氣房把大罐關死,閉了廚房燈來到前台坐下。那個服務員看到我,微笑著走過來大方坐下。
她個頭在一米六二左右,大眼睛,高鼻樑,眼窩有點深,看著像XJ姑娘。長得很秀氣,十八、九歲的樣子,梳著一條大辮子。
「你叫什麼名字?」我問。
「哎呀,你都來這些天了,連我叫啥都不知道。」
她大大的睜著眼睛,臉上是不可思議的表情,她感覺我已經來半個月了,應該知道她叫啥。看著她,她的眼神清澈,臉上的表情雖然有點誇張,但絕不是裝出來的那種,倒顯得天真,還帶著一絲青澀。
「不知道。」我不好意思的說。
「我叫劉雅茹,記住了,劉雅茹。」她認真的說。
「好,記住了。」
「上菜的那些花你刻的?真漂亮。」
她一臉羨慕的看著我,心說這麼五大三粗的人,手怎麼那麼巧?還會刻花。看他的大光頭,真光,挺好玩,要是能摸摸就好了。
「哪天你教教我,我也想學。」
「行,有時間就教你。」
「和你來的那個邢師傅,我看你叫他老大,是你師傅吧?」
「算是師傅,只不過兄弟叫著。」
她說:「他做菜挺好的,客人都說咱家的菜比以前好吃了,有的客人問是不是換廚師了,我告訴他們換了,這回來的是大廚。」
她說完咯咯笑起了,像鄰家的小姑娘,一幅無憂無慮的樣,尤其是那雙清澈的眼睛,叫人無法產生別的想法,很自然的感覺她是一個十分單純、內心純淨的姑娘,
「你今年多大了?」我問她。
「你看我像多大?」她微笑著反問。
「也就十八、九。」
「咯咯,我二十啦,你多大?」她問我。
「二十三。」
「啊?」
劉雅茹吃驚的張大嘴,臉上不可思議的表情比不知道她的名字還不可思議。眼睛睜得更大,來回的打量她面前這張十分成熟的臉,覺得不可能。
「以為我二十五、六了吧。」我笑著說。
「是呀,你不說我真以為你二十五、六呢,你長得也太老相了。」
在知道我確切年齡之後她恢復了正常表情,那個得到滿足的好奇心消停了。然後慢聲說:「你和邢師傅長得都凶,剛來時候我們服務員都不敢和你們說話。」
「是嗎?」
「真的,有時候客人著急催菜我們都不敢進廚房去說,怕你們罵,都叫王姐去,你們那麼凶,跟你們話都不敢說,誰敢去催菜呀。」她實話實說。
這個現象還真不知道,我和老大的長相自己不怎麼在意,也在意不了,不能回娘胎重新鍛造了。沒想到給人的印象這樣,如此之惡劣,如此之嚴重。
拿著老臉笑笑問:「那現在呢,敢了嗎?」
「現在敢了,王姐說你挺好說話的,人挺好。」她接著說:「就像剛才熱菜,以前廚房的過九點半就不給熱了,我們還得給客人解釋,有時候就挨客人罵,可生氣了,你多好,還給熱菜。」
她說完之後咯咯的笑起來,接著說:「譚哥,以後你洗衣服就喊我,我給你洗,我在家總洗衣服,我爸我媽上山幹活,我就在家裡洗衣服做飯。」
看來她在家是個乖乖女,很懂事,不讓父母操心。
「不用,我自己洗就行。」我說,然後問她:「你家哪的?聽你的口音咱倆兒家離的不遠,阜新的吧?」
「是呀,我就是阜新的,你聽出來了?我怎麼聽不出來?」她好奇地問。
「時間長了你也能聽出來了,我是北票的。」
「你北票的?真不遠,我聽說過北票,過了義縣就是,對吧?」
「嗯,咱倆兒是半個老鄉。」
「是呀,咱倆兒還老鄉呢。」
雅茹是第一次出來,她哥和她嫂子把她帶出來的。她哥嫂在北行的一家飯店工作,都在前台,他哥是服務生,她嫂子是服務員。
她爸媽都挺年輕,五十來歲。家裡條件挺好,她爸她媽不願讓她出來,她在家待著沒意思,村子裡和她一般大的小姐妹都出來打工了,她也想出來。過了年就開始纏著她哥嫂,哥嫂被纏的沒辦法就把她帶了出來。
她說出來的時候她媽都哭了,叫她聽她哥的話,幹不了就回家,不許在外面瞎鬧,最重要的是不許和男的交往,不許搞對象。
說完她咯咯笑了,說:「我剛二十處什麼對象,我才不像我同學她們似的十九找婆家二十結婚,我要多在家陪我爸媽兩年。」
聽著眼前這個姑娘說著自己的家事,還不時的發出銀鈴般的笑聲,漸漸地吸引了我。
劉曉燕回來了,老大很高興。看來愛情真的沒有年齡界限,只要兩個人碰出火花,就會燒成熊熊大火,炎炙而熱烈。
劉曉回來之後老大二哥過來見了,沒說好也沒說不好,要老大抽時間回家看看,孩子有點想他。話里話外的意思是你在外面可以玩,可以找小姑娘,但得想好,自己還有一個十來歲的丫頭呢,不能不管。老大沒說什麼,其實他心裡比誰都清楚。
自己的夢自己圓,別人代替不了。
劉曉燕回來之後在前台做服務員,有老大的這層關係在,她的工作很輕鬆,王姐也不怎麼管她。
老大二哥接長不短的過來吃飯,每次來都會把我叫過去,有時候忙過不去他會等我忙完了,然後和我喝上兩杯,嘮嘮飯店的事和打聽打聽老大跟劉曉燕的情況。他不看好老大跟劉曉燕,覺得倆兒人不可能成兩口子,相差十五歲,就算劉曉燕願意劉曉燕的父母也不能同意,再說還有老大的父母呢?他認為老大是在玩,劉曉燕也在玩,或者是劉曉燕看中的不是老大,而是老大的家。
他來的時候都帶著王姐,王姐很少喝酒,在他身邊安靜的坐著,很少說話。老大說他二哥的婚姻是政治婚姻,他嫂子的父親為了保住自己的官職,和老大父親當了兒女親家。老大父親主管建材的,他嫂子有經濟頭腦,藉助公公的關係做了一家建材公司,買賣很大,很賺錢。
老大二哥和媳婦沒有太多感情,他要娶得是王姐,可是當時的環境不允許他自作主張,只能聽從家裡的安排,為了兩個家族的利益娶了一個根本不愛的女人。王姐理解這些,誰叫自己死心塌地的愛著這個男人呢,儘管這個男人結婚了,成家了,有孩子了,對他一直不離不棄,陪伴身邊。
從最開始的不被人接受,罵她是破鞋,搞男女關係,破壞別人家庭,到上門謾罵,甚至被打,被扯頭髮。她都忍了,一直沒有離開這個男人。隨著時間的推移,二十來年過去了,罵她的人不再罵了,在無奈中默許。曾經瞧不起她的人改變了看法,在心裡佩服起來,覺得這才是真正的女人,因為她用自己的整個青春歲月詮釋了什麼是愛情。
市里正在考察一批中青年幹部,老大二哥在考察範圍之內,調到區裡的希望很大。但是看他對去區里工作沒啥想法,倒是更願意留在辦事處做他的土皇上。
他不是不想調到區里去,並且十分清楚地知道這次考察意味著什麼。這次市里選拔一批中青年幹部去黨校學習,回來之後不是調到區里工作那麼簡單,有很大機會調到市里鍛鍊,鍛鍊兩年之後再下派到周邊縣市任職,鍛鍊鍛鍊,回來可能就是市委的人,即使不回來也是下邊縣市的市長人選,可謂是一步登天。
但是這些都不能對他構成吸引,也不在意,這個男人在意的是坐在身邊的這個女人。這個女人對他付出的太多了,可以說把一個女人一生中最好的年華都給了他,他不能拋下她不管。
按他的年齡來說正是政治生命最好的年齡,年富力強,十八年的基層工作擁有豐富的經驗,並且能力強,眼光獨到,有群眾基礎,口碑佳,上屆區領導班子換屆的時候他是副區長的不二人選,他沒去,很風格的讓給了別人。
他知道,如果自己再往上走將會被人注意,那時候將要在政治生命和這個女人之間做出選擇,他選擇後者。
作為一個男人,佩服他的選擇。
我現在多了個小跟班——雅茹。
晚上下班後我坐在大廳刻花,她屁顛屁顛的過來跟我學,把刻刀和蘿蔔給她,告訴她怎麼拿刀,怎麼刻。開始學的有模有樣,兩天之後就不學了,說太難學不了。
「我上學的時候學習就不好,我們班一共三十多學生,我排在二十左右,我媽說我笨。」她放下刻刀,吃了一口手裡的蘿蔔,然後睜著大眼睛認真的問我:「其實我也好好學了,就是學不會,你說我是不是真笨?」
「不笨,你就是不愛學。」我說。
「我也挺愛學的,還老實,都不敢跟男生說話,成天的就知道上學放學。每天放學到家扔下書包就玩,等晚上快睡覺了才想寫作業,嘻嘻,寫寫就困了,也寫不完,第二天到學校趕緊的和我同桌抄。」
「你也是個淘丫頭。」我說。
「是呀,在家我可淘了,還能爬樹呢,我哥都不敢爬樹。」她得意的笑了,笑完之後接著說:「知為爬樹我媽總罵我,我家的樹都是我修的,我媽怕我從樹上掉下來,還總給我縫褲子,嘻嘻,爬樹費褲子。」
她笑了起來,可能是想起小時候爬樹把褲子刮破了她媽給她縫褲子的情景。
跟她在一起很容易被她身上的單純和與生俱來的淳樸感染,感覺自己也回到了小時候。
「你爸不說你呀?」我問。
「我爸才不說我呢,我爸說我是他老姑娘,從來不說我,也沒罵過我,就我媽總說我。」說到這她皺了下鼻子,哼了一聲說:「哼!我媽喜歡我哥,啥啥都說我哥好,可氣人了。」
好像在家她媽總給她委屈似的,被她的天真打敗,不禁笑了,對她說:「都是姑娘和爸好,小子和媽好,你家也一樣。」
「差不多,我媽就不喜歡我,呵呵,也喜歡,我出來的時候我爸沒哭我媽哭了。」說到這她停下了,有點小傷心,但馬上就好了,接著說:「我在家也沒啥事,我爸我媽也不讓我上山幹活,我家就那點兒地,他們倆人能忙過來,我在家做飯洗衣服,還得餵豬。」
說到餵豬她皺了下眉,又不開心了,說道:「我最不愛餵豬了,我家那頭豬可能叫喚了,總叫喚,一到豬圈門口它就在裡面叫喚,好像幾年沒吃食似的,可氣人了,氣急眼了我就拿鏟子進去拍它一頓,哼!拍完了還那樣,可氣人了。」
被她徹底逗笑了。
「你可真行,和豬較勁兒,它沒拱你呀?」
「沒拱我,拱我我還拍它。」
看來她家的豬沒少受她欺負。
說話間我刻完一朵花,她拿在手裡左看看又看看,眼睛開始放光。
「真漂亮,你手真巧,趕女的手了。」
「不是手巧,是刻的時間長熟練了。」我笑著對她說。
「那也是巧,熟能生巧嘛。我爸手就巧,幹啥像啥。」說到她爸她來了精神,對我說:「我爸是瓦匠,在我們那給人家蓋房子,一到夏天都忙不過來,這家蓋完了蓋那家,都找他。」
「那你爸挺掙錢呀。」我說。
「是,我爸挺掙錢,在我家那塊兒一說劉瓦匠都知道,就說我爸呢。我爸可不願意讓我出來了,就想讓我在家呆著,過兩年給我找個婆家結婚。我跟我爸說出來看看,要是現在不出來等結了婚就出不來了,我爸一聽也是這回事,就讓我出來了。」
「你爸多好,還慣著你。」
「嗯,我爸對我就是好,比對我哥好。」說完了問我:「譚哥,你爸對你好吧?」
「丫頭,譚哥沒你好命,我爸在我小時候就沒了。」我說。
她眨了眨眼睛,顯得有些不知所措,小聲說:「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爸沒了,我還問------」
「沒事,你也不知道,聽你叨咕你爸挺羨慕的。」
「以後我不說了,省得你傷心。」
她像做錯事的孩子,在那小聲說,也不敢抬頭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