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回家
2024-10-26 15:02:49 作者: 獵狼嘯風
臘月二十七早上八點,坐上回北票的火車,下午兩點到達北票客運站,然後等了兩個小時,坐上四點二十的客車,開始回家。
近鄉情怯。
坐上客車的那一刻起,心就激動著,看著車窗外的景色,那麼熟悉,那麼親切。
離家漸漸近了,外面的天開始暗下來,冬天天短,剛過五點就黑天了。外面已經看不到什麼了,心想母親現在在家幹啥呢,吃飯沒?是不是坐在炕頭看電視呢?還是在等我------
翻過前面這個大梁就到家了,心跳的厲害,恨不得立時見到母親。
車終於停了,從車上下來,使勁的呼吸一口空氣,聞到了家的味道。
背著包往家走,營子裡家家都掌燈了,看著從一個個院子裡透出來的燈光,聽著零星響起來的鞭炮聲,還不時傳來的兩聲狗狗吠,加緊了腳步。
推開院門,看到了老屋,溫暖的燈光從窗戶透出來,一股暖流從心裡流過。
深深的吸了口氣,推開屋門,熟悉的穿過外屋地,把裡屋的門推開。
母親正坐在炕上看電視,看到進屋的我愣了一下,有些呆住。
「媽,我回來了。」我笑著對發呆的母親說。
母親回過神兒,揉了揉眼睛說:「我覺著這兩天你該回來了,沒省思你今天就到家,這是坐晚上班車回來的?」
「嗯,晚上的。」我回道,
「還沒吃飯吧?」母親問,說著就要下地。
「在炕上坐著吧,還沒餓。」把母親攔住。
「我擀的麵條,還沒下鍋呢。」母親說。
「媽,你待著,我自己下就行。」
來到外屋地,母親也下炕跟了進來。
我說:「你進屋吧,我自己就行。」
母親不進屋,說:「你啥啥的能找著嗎。」說完去拿放在案板上擀好的麵條。
看到母親擀好的麵條和做好的酸菜豆腐鹵,知道她在等我。
母親不知道我哪天回來,她估摸著我這兩天到家。把麵條提前擀好放在那等著,我要是回來了她就高興的下鍋煮。如果我不回來她會坐在炕頭上發呆,也不會覺得餓,會自言自語:「今兒這是不到家,明兒個就該到家了------」
然後會從炕上下來,蹣跚著走到外屋地,自己煮麵條,煮完麵條撈出來裝到碗裡,澆上酸菜豆腐鹵,慢慢的吃著。
嘴裡沒有味道,腦子裡想著我------
我的母親。
灶膛里的火燒的很旺,烤著我的臉,很熱。
眼淚從眼圈裡打著轉。
看著母親把麵條下進鍋里,鍋里的水打著滾,冒著熱氣。
把桌子放到炕上,去外屋地把豆腐鹵端進來放到桌子上。母親把麵條從鍋里撈出來,我端進屋裡,母親拿著一碗辣椒醬放到桌子上,然後拖鞋上炕,盤腿坐到桌子旁。
盛一碗麵條,加上滷子,端給母親。
「盛這麼多,晚上了,不敢多吃,不消化。」母親說。
「沒事,我不是回來了嗎,多吃點兒。」我說。
「你回來了也吃不多。」
盛了一碗麵條,坐到炕上拿起筷子就吃。
母親擀的麵條白面里摻了蕎面,吃起來非常筋道。
母親打的酸菜豆腐鹵我最愛吃。自己家醃的酸菜剁碎了,滷水點的老豆腐切成小丁,下鍋的時候大點蔥花,醬油爆香,把酸菜末和豆腐丁一起倒進鍋里,巴拉兩下,放一水舀子水,小火燉,差不多的時候加入一小勺家醬再燉一會兒,然後味兒就出來了,滿鍋香。
把酸菜豆腐鹵和麵條拌在一起,大口的吃著。
母親說:「今年白菜不好,就醃了一缸酸菜。」
我說:「一缸,夠你吃的。」
「我能吃多少,都是你姐她們回來吃。」
「媽,這豆腐是你買的?」
「你二姐夫做的,做完了給我送過來一板,還有挺多呢。」母親說:「有時候不愛做菜了,我就整塊豆腐沾點醬,吃點大米飯。」
「咋還不做菜呢,你得給自己做點菜。」我說。
「就我一個人在家好對付,有時候懶就不願意做,做多了吃不了,你也不在家,做個菜吃一天。」
聽母親這麼說心裡不是滋味,難受。
母親把辣椒醬往我這邊推,說:「我昨天做了點,你不愛吃嗎,拌麵條好吃。」
愛吃母親做的辣椒醬,吃麵條、吃餃子都離不開,拿筷子往碗裡撥了些,和麵條和在一起,吃一口,還是那個味兒——媽媽的味道。
看我吃得香,母親說:「你多吃點,我晚上不敢吃太多,你五姐說像我們這些到歲數的,晚上少吃,對胃好。你把那些麵條都撈到碗裡,別剩下,麵條剩下就不好吃了。」
「媽,放心,我都能吃了。」
「胖了,在飯店幹活的關係,吃胖了,成天就吃好吃的吧?」母親看著我問。
「也沒吃啥好吃的,就是不累,有點胖了。」
「胖點好,也別太胖了,你看那些得高血壓的,都是胖人,像我這樣的瘦人一輩子也不得高血壓。」
「媽你身體好,我看你現在比我夏天回來的時候胖。」我笑著說。
「一天啥活不干,去了吃就是睡,還不胖的。」母親說:「我體格還行,咱們營子那幾個六十多歲的都不行,不是高血壓就是腦血栓,腰不好腿不好的,天天都得藥頂著。上兩天那不孫大堂沒了嗎,才六十三,就比我大一歲,成天得吃藥,齁瘺拔氣的,這回好了,不用拔氣了,到那邊享福去了。」
我說:「他那是老病號,我在家的時候就成天長病。」
「是呀,給兒子說了媳婦,那兒媳婦——哼!也就是個人,要不是人都得掐死,把老公公硬給攆出來了,住前院草屋子裡,也不給做吃的------他死是享福去了。」母親說。
「那他小子呢,不管媳婦呀?」我問。
母親嘆了口氣說道:「那也就應名是個小子,窩窩囊囊的,要是稍微能當一點家也不至於把他爹整草屋子住去,這大冬天的,凍也凍死了。」
母親一碗麵條吃完不吃了,把盆里的麵條撈起來盛到我碗裡,邊撈邊說:「今天吃多了,你把這些都吃了,也就一碗。」
「行,我都吃了。」
「拌點辣椒醬好吃,你五姐一吃麵條就找辣椒醬,你們姐倆兒一樣,都愛吃,怪辣的啥吃頭,還刺激胃。」母親叨咕著,把豆腐鹵往我面前推推,然後往後坐一點,看著我說:「你慢慢吃吧,我不吃了,吃飯別著急,大長的夜呢,這才幾點,每天這時候我還看小燕子呢。」
「媽你也看還珠格格。」我問。
「看,挺好看的,小燕子那雙大眼睛,和你二姐家秋萍一樣一樣的。」母親道。
「是差不多,都是大眼睛。」
二姐家秋萍長得很像小燕子。
「上次你回去就上班了?」母親問。
「嗯,回去就上班了。」我回道。
「還在那個飯店?」
「是,還在那個飯店。」
「那還行,別總換地方,寫個信啥的都不知道往哪郵。」母親說。
「不換地方。」
「你信裡頭說又長工資了?」
「漲了一百,現在六百。」
「不用總往家郵錢,我也不花,自己留著點,在外頭交朋好友的都得花錢。」母親說。
「我錢夠花。」
母親說:「我一個老太太在家不花啥錢,一個月也就交個電費,打個醬油花點錢,菜啥的、大米白面你姐她們都給我拿,我一個人也吃不了。上兩天你大姐上集,路過這還給我留幾條帶魚呢,我自己也不願意收拾,等明天你收拾做了吃。」
我說:「行,明天我做。」
吃完麵條,下地把桌子收拾了,從包里把給母親買的棉鞋拿出來。
「媽,給你買雙鞋。」把鞋送到母親面前。
「還給我買啥鞋,你去年買的還沒咋穿,在柜子里放著呢。」
「給你買的你就穿唄,放柜子里幹啥?」我道。
「我一個老太太在家有雙鞋就行,那鞋新,留著出門穿。」
母親一句「留著出門穿」說的我心好酸。
「這啥皮子,這麼軟乎。」母親摸著鞋面問。
「我挑軟乎的買的,這是軟皮鞋,適合你們老年人穿。」然後道:「媽,你試試,看看大小。」
母親把鞋穿在腳上,在炕上走了兩步,說:「挺合腳的,一點都不硬,上兩天看你老嬸穿雙皮的,她那個沒這個好,硬。」說著坐回炕上,把鞋脫下來拿在手裡看著。
「這回死行了,也穿上皮鞋了。」
「媽,看你老人家說啥呢。」
母親笑,把鞋放到窗台上。
「人哪有不死的,我這就是享福了。」
「你得更享福呢。」
「嗯,那得等有了兒媳婦,沒兒媳婦算啥享福。」
我沒敢吱聲。
「你那些個同學,那個林慶光,上個月結的婚,還把我接去了呢,看人家那媳婦,可地道了。」
「媽你別著急,趕明兒個我也給你找個地道的兒媳婦。」
「別說地道兒了,就算是個小不點兒你領回個也行,就從那吹。」母親瞪了我一眼,繼續說:「我才不著急呢,還能活幾天,管你說不說媳婦呢,我就是看人家慶光媳婦好,要是我有個那樣的兒媳婦還說啥了。」
我看著母親笑。
「把鞋放柜子上,我明天早上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