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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第19章

2024-10-26 15:02:49 作者: 獵狼嘯風
  第17章說媳婦的事

  第二天去了王姐和英子那裡。

  到了之後沒見到英子,王姐說不在這裡幹了,自己找了個工作,在鐵西,是一家小飯店。沒說什麼,英子是想出去自己闖,好在沒有離開這個城市,心裡放心不少。

  英子早晚得自己出去干,這是她的性格,只是希望她照顧好自己,千萬別出啥事。已經拿她當妹妹看了,在心裡有一個屬於她的位置。

  中午和王姐一起吃了飯。

  她說:「英子她哥考上大學了,我倆兒沒有那回事了。」

  這是我最不想聽到的消息,但是它確是那麼現實。

  王姐很落寞,也很平靜。雖然她不多說,笨腦袋想也知道她是為這段感情付出過的。按她的年齡來說早就該結婚了,一直沒結婚就是在等待,等待那個從小定了娃娃親的男人。可是最終那個男人考上了大學,無情的和她分手了。

  王姐長得不太漂亮,但很好看,比一般女的長相好,個子高,有一米六七,身材也好。她性格好,幹活利索,絕對是一個持家的好媳婦。只是造化弄人,家裡人的一個口頭約定,就這樣耽誤了幾年青春。

  心裡有著憤怒,為王姐感到不公和不值,同時心裡對英子的哥哥記恨起來。這是一個多好的女人呀,就因為是打工妹而被愛情拋棄,難道打工妹就不能擁有愛情嗎?既然想考大學,在剛上高中的時候幹啥了?那時候就不會說嗎?三年大學,又複習一年,讓一個女人等了整整四年時間,最後還不要了——

  這是沒在跟前兒,在跟前兒保證是一頓胖揍。

  看著王姐不知道該說啥,因為氣憤有些激動,掏出煙點上一支,使勁的吸了一口,稍微有些緩解。

  「給姐一支。」王姐說。

  抽出一支煙給她,想說句安慰的話,但話到嘴邊說了句:「女的吸菸不好。」

  王姐笑了,在她平靜表情下的淡淡的笑,裡面裝滿了叫人心疼的苦澀。

  「知道吸菸不好,但是想吸。」這個一臉平靜的女人心裡苦呀,這就和她知道英子的哥哥考上大學會不要她一樣,為了那個承諾,苦苦的等了四年。

  明知道結果,偏偏去做,有時候女人很傻,情願去做那隻撲火的飛蛾。

  這樣傻傻的女人才是最好的媳婦,可惜很多男人不知道。

  「姐,你一定是個好媳婦,找你的人有的是。」

  「是嗎,你要我呀。」

  「我不行,配不上你。」

  她把抽了幾口的煙扔掉,對我說:「你比我小,不合適。」然後從兜里拿出張紙條遞給我說:「這是英子的電話和地址,叫我給你,有時間去你看看她。」

  我接過紙條說:「行。」

  她站起來,說回飯店做幾張燻肉大餅叫我帶回去吃。

  跟她一起回了飯店,等了一會兒,接過剛做完帶著熱氣並且還燙手的燻肉大餅時有種想哭的感覺,鼻子酸酸的,眼圈濕潤。

  「別感動了,以後想吃了就來找姐。」

  她不說還好,這一說眼淚就掉了下來。

  看著她,和家裡的姐姐們一樣,就連看我的眼神都一樣——充滿了姐姐對弟弟的溺愛。

  這一刻,真的有點想家了。

  回到三台子的時候天快黑了。三台子和市里確實不一樣,市里喧鬧繁華,人多車多,相對來說三台子安靜一些,沒那麼多的人和車,也沒有那麼多的高樓大廈,最高的樓八層,因為有飛機廠,總有戰鬥機試飛,不允許建高層。

  回到寢室,就我一個人,也沒啥事干,躺在床上看小說。

  以前沒這麼早回來,咋一回來還有點不適應。外面走廊有別人家的做飯聲,還有單身小伙放錄音機的歌聲,彼此見面打招呼的說話聲,一片煙火氣息。

  隔壁是一對剛結婚的小夫妻,女的在走廊做飯,男的可能是在幫忙。

  「把盤子拿過來,菜好了。」女的喊。

  「給你。」

  過了一會兒聽男的說:「十月一小王結婚,咱們隨多錢?」

  「咱們結婚時他隨多錢?」女的問。

  「一百。」

  「那就隨一百唄,這還用問。」

  「哦,饅頭熱完了。」

  「吃飯吧,你把煤氣罐搬屋去。」

  聽著聽著感覺在城裡生活也不是太好,結婚沒房子只能住這樣的單身公寓,做個飯還得在走廊做,不夠費事的。農村多好,有的是地方,誰家都有幾間房子,可勁造都沒事。

  想到家,家就出現在眼前,四間老屋,一個一畝地的大院套,前面是園子,後面是樹。土院套已經不行了,去年下大雨澆塌了幾段,掙錢了買點磚砌個新院套,再焊個鐵大門。然後再蓋四間廂房,等廂房蓋完了把老屋扒倒重建,蓋四間平房,也氣派氣派。

  母親一輩子沒住過新房子呢。

  砌院套,蓋廂房,翻蓋老屋,這些都需要錢,現在掙的這點錢哪都不到哪,把廚師學成了還行,一個月一千塊錢,一年贊一萬,那也得五、六年。還有一萬塊錢的饑荒呢,還得說媳婦呢。哎,都得錢呀。

  不知道老闆這回新找的廚師啥樣,看看有沒有機會當水案,要是能當水案就好了,可以配菜,錢還能多點。

  一個二十一歲的小伙子,開始為今後的工作和日子打算起來。

  在遼西靠近內蒙的地方,一片山坳間,夜開始慢慢降臨。

  北邊礦山的燈亮了起來,電廠大煙囪冒出來的黑煙在灰濛濛的天空中融入即將到來的夜色。南邊營子的住戶很分散,順著溝岔左一家右一家的,西山坡上一戶塌了幾段院牆的院子裡,有四間老屋,靠東邊的兩間屋子亮著燈,母親和五姐剛吃完飯,坐在炕上準備睡覺。

  「也不知道國華信收到沒?」母親自言自語道。

  「肯定收到了,估計過兩天回信都到了。」五姐說。

  「他說幹啥呢,學廚師呢?」

  「嗯,學廚師呢,在一家飯店。」

  「他沒說過八月節回來不?」

  「沒說,說過年回來了。」五姐回著母親的話,想了想對母親說:「你不用惦記,他挺好的,好不容易找個飯店,人家飯店忙,過節也不放假,等過年回來就行。」

  「嗨,惦記他幹啥,那大了,二十一了,也不是小孩兒,我就是問問。」

  母親為自己的惦記辯解著,五姐笑了,知道母親在惦記我,想我了,只是不承認而已。為了寬慰母親,五姐說:「要是想你老兒子了,我寫信叫他回來一趟。」

  「不用,我就是叨咕叨咕,寫啥信,叫他在那好好學吧,你看前營子老孫家那三小子,人家出去的早,十六、七就出去了,不也是學廚師,聽說現在一個月五百塊錢呢。」母親說著。

  在母親眼裡,一個月五百塊錢就不少了,快趕上往年一年的收成了。

  五姐說:「我三叔公公家小子在濱海呢,也是當廚師,一個月六百,去年回來把媳婦都領回來,聽說今年要結婚,媳婦錦州的,也沒少要彩禮,三萬呢。」

  「三萬?」母親吃了一驚,問五姐:「從外邊領回來的媳婦還要那些錢?」

  「咋不要,也要。聽我三嬸婆婆說人家女方家條件不錯,比她家好,再說我三嬸婆婆倆兒子呢,這是老大,人家女方能不要嗎?」

  「你三嬸婆婆家有哪些錢嗎?」

  「哪有呀,老兩口各家借呢,我老公公給拿了三千。」

  「你老公公拿點行,親侄子。」

  五姐說:「我老婆婆有點不樂意,那也沒法,咋說也不能看著差錢媳婦娶不到家吧,有別人看熱鬧的沒我家看熱鬧的。」

  「哎——」母親嘆了口氣,「國華二十一了,該說媳婦了,咱家要是條件好早訂婚了------」

  我的婚事讓母親犯愁,五姐也犯愁。都盼著我早點訂婚早點說媳婦,可是家實在困難,連個媒人都不上,能不愁嗎。

  看著母親一臉愁苦的表情,五姐說:「國華說媳婦的事你就別跟著操心了,他那大了啥都知道,上兩天我上我大姐家去,還說這事呢,我大姐說等過年國華回來問問他,是想在家找還是在外面找,要是在家找的話就在家這邊托媒人,要是在外面找那就得他自己處了。」

  母親說:「在哪找都得花錢------」

  「現在哪有沒彩禮的,都有,少說得三萬,要是小子熊的,窩囊點兒,沒四、五萬到不了家。我們營子老張家那小子,蹦精蹦靈的,幹啥像啥,還能說會道的,就是走道有點踮腳,人家女方說了,不給五萬不過門。」

  「上哪整那些錢去,家家都趁啥?老莊稼人日子,口餓肚攢那點錢,忙活一輩子,都不夠給兒子說媳婦的。」母親說完又嘆了口氣,臉上的愁容加深幾分。

  「現在都這樣,哪有不要彩禮的。國華的事你不用管,到時候我們姐五個一人拿張羅點就夠,不能叫你老兒子打光棍兒。」

  五姐知道母親堵心的事,寬慰著母親。

  「我一個老太太沒啥能耐,過一輩子也沒攢下啥家底,拉一屁股饑荒,嗨,跟頭把式的也過來了,老了,沒啥能耐,說不說媳婦就看他自己吧。」

  「你老太太就放心吧,咋說國華也能說上媳婦,這不還有五個姐姐嗎,還能看他掉地上?拿錢堆也給他堆個媳婦。」五姐說完看看母親,母親閉著眼睛,以為母親眼睛又疼了,問:「今天沒上眼藥水吧?」

  母親把眼睛睜開,五姐看母親眼睛不是太紅,放心下來。

  母親說:「上了,能不上嗎。」

  「過年把地乾脆包出去,可別種了。你說你都多大歲數了,竟逞能,種也種不及時,收也收不及時,你一個老太太侍弄我們還不放心,下雨泡天的還得惦記你,再說你上山我們也不放心,萬一摔著了可咋整。」

  五姐數落著母親,母親也不生氣,叨咕著:「莊稼人哪有不種地的,行,聽你的,過年不種了。」

  五姐說:「今年就不該種。現在我也掙錢了,每個月都開工資,我家根本不花我錢,我一個月工資還不夠你花的?再說國華每個月還給你郵錢呢,你老太太是好日子。」

  「好日子,聽你的。」

  「不是說聽我的,現在你啥也別操心,操那心幹啥?就在家養老,好好待著,國華現在就差說媳婦,說媳婦的事也不用你管,我們姐五個就管了。我一個星期回來看你一趟,把大米、白面都給你準備好了,菜也買齊了,你願意吃啥吃啥,把身體保持好,沒病沒災的啥都有了。你這老太太呀,就是不會享福。」

  五姐說著說著笑了。

  第18章店外學習

  當演員的看遍了人生百態,才會演繹百味人生。

  當廚師的嘗遍了酸甜苦辣,才會烹飪美味佳肴。

  每個人都沒有設計好的人生,每天都在彩排中真實的演繹。

  活明白的人會把每一天都活的很好,有滋有味。

  第二天來到酒店,跟著老闆來到他朋友開的飯店。

  老闆朋友五十多歲,是個老師傅,以前在市里國營飯店炒菜了,下崗之後在家開了飯店。由於菜做的好,受客人喜愛,生意非常好。他家最出名的是「肥腸系列」,做的地道,很多人都是慕名而來。

  老闆把我帶到飯店之後就去忙別的事了,老闆朋友,這位老師傅問我:「你會什麼?」

  我說:「我是干零活的,只會切一些簡單的小料。」

  老師傅把我帶到廚房,叫我切生薑,告訴我切多少薑絲,多少薑片,多少薑末。

  拿起一塊姜連皮都沒打,洗了洗就準備開始切,老師傅看了趕緊叫我停下。

  「孩子,你先看我切。」

  老師傅從我手裡接過那塊姜,先是打了皮,打完皮之後對我說:「你看,這是塊姜,可以切絲,可以切片,還可以切末。但是切菜不是切成絲、片、末就可以了,得首先看這塊原料怎麼切才能做到最大出成率,切出來的最多,不造成原材料浪費才行。」

  出成率?頭一次聽到這個詞,以前切小料的時候沒人給我講過,老師傅把這個詞一出口,感覺說的非常對,也確實是這回事。對他的用詞準確感到佩服,並且因為這個佩服而認真的聽起來。

  「你看,這是塊姜,可以切薑絲、薑片、薑末,是不?」

  「是。」

  「看這姜,不規則形狀,賴賴巴巴的,不像土豆子好切,是不是?」

  「是。」

  「看到沒,首先把姜的四邊切下來,厚度是準備切薑末的厚度。」

  老師傅一邊說著一邊把姜的四邊切下來,整塊姜就成了一個規則的長方體。

  把切下來的薑片碼好,對我說:「看,切薑末不需要大塊的姜,這些大小不一的薑片就可以。但是要記住,切薑末就是切薑末,不能像剁餃子餡一樣去剁,那不叫切薑末,那叫剁姜餡,炒菜沒用。」

  說著他把碼好的薑片一刀一刀的切成粗細均勻的細條,然後用刀一擺,再次頂刀去切,直接切成粗細均勻的細小顆粒,每個顆粒大小都一樣,沒什麼誤差。看著老師傅行雲流水般的操作,心裡佩服不已。心想這大歲數的人了,刀工如此厲害,這得練多少年呀。

  老師傅把切好的姜粒收起,拿起長條形的姜塊對我說:「看,這時候你是切薑絲還是切薑片,是不是好切了,而且還省事了?」

  「是。」我點頭道。

  「你看著,我給你切一下薑絲。」老師傅一邊下刀一邊說:「切薑絲要細,因為姜本身就有辛辣味,切粗了不好炒,炒好了也不好吃,看著沒,要切成這樣的。」

  老師傅很快切出二十多片薄薄的薑片,然後把薑片碼好,快速的切絲。轉眼切完,停下刀把切好的薑絲鋪開,放到旁邊已經裝好水的馬兜里,薑絲在水中分散開,又細又勻,每根薑絲都一樣,比頭髮絲粗,比火柴梗細,在水裡飄著非常好看。

  看著水裡的薑絲心裡佩服,薑絲我也能切,但絕切不到這種粗細均勻的程度。

  「這樣的薑絲才是炒菜時候用的,粗了不行,細了也不行,知道了吧。」老師傅指著水裡的薑絲說。

  我趕忙點頭說:「知道了。」

  然後老師傅拿起剩下的半塊姜對我說:「我再切一下薑片,你看著。」

  「薑片不能太大,剛才跟你說了,姜本來就辛辣,客人吃菜的時候咬到薑片怪辣的,不好吃不說,還挺鬧心,所以切的時候要切出形狀來。咱們炒菜不只是炒好就完事了,還要美觀,形狀要好。別小看這料頭,也是有講究的。」

  說話間剩下的半塊姜在老師傅的手裡變成了大小均能勻、薄厚一致的菱形片,非常美觀。

  這時候整個一塊姜全部切完,沒有一點浪費,做到了最大出成率。

  「看明白了嗎?」老師傅問。

  「看明白了。」

  「先在這慢慢切姜吧,估計在那干也沒人教你,不知道這些事。跟你說小伙子,學東西要紮實,先把基礎打好了。」

  老師傅現場給我上了一堂生動的刀工課,印象深刻,記憶猶新。這堂課不但讓我知道了什麼是出成率,還明白了什麼才是刀工。老師傅的精湛刀工讓我佩服,知道自己的刀工連入門都不是,且得練呢。

  還有老師傅的這堂課顛覆了我對廚師的認知,之前認為廚師都是高高在上手藝人,只有你請教的時候才會告訴你一些不懂的東西,有時候還得看心情,心情不好根本不搭理你。現在發現原來手藝越高的師傅越平易近人,沒一點架子,沒等你問呢就主動教給你,這就叫廚德。

  對老師傅心生敬佩,心想他要是我師父多好,一定跟著他好好學,也能成為一名好廚師。

  後來知道老師傅是省城的名廚,非常有名,不顯山不露水,不爭任何名利,一輩子就收了兩個徒弟。

  我開始切薑絲、薑片、薑末,邊切邊回想著老師傅說的話,慢慢體會。有人說十年學道不如一朝悟道,有一種突然頓悟的感覺,以前許多不明白的東西現在有點明白了,模模糊糊的,細細感覺,又有點不太明白。

  知道自己這是有點入門了。

  一理通,百理融。

  在切薑絲、薑片、薑末的時候,感覺蔥花、蔥絲、蔥段也會切了,蒜片、蒜末也會了。

  切著切著有馬上拿根大蔥切一下的衝動,但是忍住了,沒動。心急吃不了熱豆腐,什麼都得一樣樣的來,既然明白了其中的道理,剩下的就是不斷練習了。相信自己,只要給時間啥都會練出來的。

  廚房一共三個廚師炒菜,歲數都不大,二十多歲,一問都是以前在這裡當學員了,學了三、四年,經過老師傅的調教之後可以上灶台炒菜,直接在這裡當了廚師。

  三個配菜的水案也是從學員上來的,除了我之外還有兩個學員,已經在這學習半年了,他倆兒的刀工不在石軍之下。

  其中一個學員跟我說,在這學習行,老師傅在市里開了一家大飯店,他兒子是老闆,從這學成了直接調到市裡的飯店當水案,都不用自己出去找活,要是幹得好還可以當廚師。說得我心裡痒痒的,但是不能在這干,盛美老闆對我挺好,跳槽的事做不出來,能在這學習兩天就心滿意足了。

  飯店生意非常好,這邊的客人剛走那邊的客人就進來了,都是老顧客,一進門就問老爺子呢(大家都稱呼老師傅為老爺子)。

  老爺子聽到後笑呵呵的過去招呼客人。

  廚房和前台隔著一道半截門,上菜的時候門關上,半截門上打著個樘板,把菜放到樘板上,服務員看了直接過來端走上菜。

  一共三個服務員,加老爺子四個人。服務員都是三十往上的大嫂,下崗女工,幹活麻利,並且能說會道。前後廚非常和氣,給我的感覺就是一家人一樣,不分彼此。

  我把炒好的菜端到門口放到樘板上,看到老爺子正在給一桌客人點菜。

  老爺子說:「差不多了,你們四個人點這三個菜夠吃了,別浪費了。」

  客人說:「那好,就這三個菜。」

  看到這心想人家生意火是有道理的,不但菜做的好,人做得還好,這樣的飯店不火不行。

  做飯店一定要誠信為本,不但做飯店這樣,做人也這樣。做飯店沒了誠信,賠錢虧本;做人沒了誠信,沒有朋友。

  第一天收穫滿滿,第二天早早到了廚房,老爺子看到我笑呵呵的打招呼:「過來了小伙子。」

  趕忙點頭答應:「嗯,老爺子好。」

  「會切薑絲薑片了吧?」

  「會了。」

  「那蔥絲、蔥花呢?」

  「也會了。」

  老爺子笑了笑,說道:「那今天就不用切蔥了,這些個回去自己練吧,你就這幾天時間,別浪費了,今天跟著收拾肥腸。」

  說完老爺子把我領到廚房後面一個屋子裡,裡面有三個阿姨,每人坐著個小板凳,前面擺著個大盆,裡面裝著滿滿的肥腸。說實話一盆肥腸就夠盛美一天賣的,這裡三盆,可見人家肥腸賣得多火。

  老爺子沒親自教我如何收拾肥腸,把我交給一位姓黃的阿姨之後就走了。

  黃阿姨帶著我收拾肥腸。他家的肥腸全部是豬大腸頭,也就是所說的直腸,沒有大腸。一頭豬就一根大腸頭,八十多厘米長,不像大腸那麼多,所以價錢要比大腸貴不少。但是大腸頭好吃,真材實料。

  魯菜有道名菜叫「九轉大腸」,就是用大腸頭做的,大腸做不了。還有「脆皮大腸」也必須得用大腸頭做,別的腸做不了。

  黃阿姨告訴我如何翻腸,如何去贓物,如何去腸油,去到什麼程度,如何清洗。尤其是在清洗的時候,要加多少麵粉,多少醋,多少鹽,揉搓到什麼程度等等,講的非常細緻。

  講完了領著我親手操作,黃阿姨非常細緻認真,每一個步驟都很嚴謹,必須做到位才行。尤其在去腸油的時候,親自示範了好幾遍,告訴我去多了不香,去少了膩人,去的時候要分清,什麼樣的油必須去掉,什麼樣的油不能去掉。

  一上午時間我就收拾了一盆大腸頭。在盛美也收拾肥腸,廚師長叫我洗洗就完事了,根本沒這樣細緻的收拾過。

  管說人家的肥腸賣的火,是特色,並且還成為系列,是有道理的。

  收拾完之後黃阿姨要我把大腸頭用蔥姜水醃上,下午烀。

  到下午上班的時候,黃阿姨開始領著我烀大腸頭。

  「大腸頭一定要用鍋烀,不要用高壓鍋壓,那樣不但出成率低,壓出來的也不好吃,有髒性氣兒。烀肥腸的時候先大火燒開,然後轉中火,烀的時候加一點白酒,去裡面的髒性氣,少加一些紅干椒,也是為了去味兒。」

  黃阿姨一邊說一邊操作,我在一邊記下——這可是不傳之秘。

  最後黃阿姨說:「看著沒,要想這大腸頭好吃,從一開始去腸子裡面的髒東西,去油、清洗,還有烀,每一個環節都不能馬虎。你以為炒出來的肥腸好吃就是廚師手藝高是吧?其實功夫全在這呢,這塊兒有一點不到位肥腸都不帶好吃的。」

  「等一會兒熟了你就知道了,都不用炒,直接蘸蒜醬吃就行,那才香呢。咱家有一道菜叫『肥腸蘸醬』,賣的快,客人都搶著吃,一點不膩人。」

  說實話就這樣處理出來的大腸頭不用嘗,看著就好吃。

  第19章陳師傅

  在老爺子的飯店學習了兩天,第三天老闆叫我回去上班,說新找的廚師帶著人來了。真想在這裡多學兩天,捨不得走,但是那邊廚師來了,得回去上班。

  新來的廚師長姓陳,看上去年紀和我差不多,其實我長得老相,人家比我大。

  陳師傅帶來兩個水案,一個貼廚,一個涼菜。

  他們剛進廚房,對什麼東西都不熟悉,我是老人,什麼東西在哪都知道,正好和他們一起整理歸攏。

  陳師傅人挺隨和,面相和善,指揮著大伙兒幹活,時不時地說兩句玩笑話,逗得大家哈哈笑。大家幹活他也不閒著,親自收拾灶台衛生。

  以前灶台衛生都是我收拾的,看他收拾馬上過去,哪能叫師傅收拾呢。

  「我來吧陳師傅。」

  「不用,我閒著也是閒著,也用不了多長時間,你忙你的去。」

  他說的很客氣,並且很實在,看樣是真不需要我收拾,不禁對他有了好感。

  水案有個叫李劍寒的,幹活非常快,又利索,收拾冰櫃的時候我準備過去幫忙,他說不用,自己就能幹,說收拾冰櫃就是他的活。

  涼菜師傅也不錯,幹活乾淨利索。

  給我的感覺這夥人比上伙人強,是幹活人。

  中午的時候又過來幾個人,都是陳師傅朋友,過來幫忙的。人多幹活快,很快就把廚房收拾的乾乾淨淨、立立正正。

  陳師傅把大家招呼在一起開個小會,這是我自打進廚房以來開的第一次會,後來知道這個叫「例會」。

  「咱們大伙兒在一起組建這個廚房,以後一起工作,一起賺錢,都是緣分。希望大家共同努力,一起加油,把咱們廚房工作做好,把酒店的生意做好。大家在一起和和氣氣的,像一家人一樣,活計別分的太細,誰忙了就過去幫一把,有活大家一起干。」

  「咱們一共六個人,沒啥說的,別把我當領導,都是兄弟,大家有什麼需要儘管跟我說,只要我能辦到的一定辦到。」

  陳師傅說的很實在,心裡道人家這才是師傅,是個管理廚房的人。不禁對自己沒和上伙廚師一起走感到慶幸。

  下午陳師傅重新調整了菜譜,添了不少新菜,很多菜我都沒聽說過,心想等過兩天開業了好好看看到底是啥菜。

  整個下午都在做準備工作。

  這夥人準備工作做的非常細緻,以前的水案是現來菜現配,很慢,客人總是因為上菜慢投訴,我還以為飯店上菜都這樣呢,現在一看不是那回事,原來得提前做準備工作。

  李劍寒和另外一個水案把肉絲、肉片、肉段都提前切出來,用保鮮袋一份一份的收好放進方盤,一個方盤裝一樣,然後整整齊齊的碼放在冰櫃裡。

  以前冰櫃裡的很亂,找一樣東西得翻半天,有時甚至把冰櫃裡的原料全翻一遍才能找到。現在打開冰櫃一看,方盤一層層碼放的整整齊齊,什麼東西都一目了然,給人的感覺也舒服。

  所有的青菜都摘洗乾淨,裝進菜筐擺放在菜架子上。土豆也打完皮,放進塑料方盒裡用水泡上。木耳、干黃花菜、干葫蘆條、榛蘑全放到方盒裡用水泡上。

  看著人家幹活才知道廚房工作是這麼做的,以前就是糊弄。

  陳師傅把廚房衛生做了劃分,灶台衛生由他和貼廚負責,水案負責自己的操作台和青菜架子,涼菜除了負責自己的區域之外還負責水池子跟後院。我負責整個洗碗間。他劃分之後我輕快不少,要不然以前青菜架子、水池子、後院都是我的。

  還有兩天高溫假結束,這兩天全部做準備工作,有客人來也接待,來的客人雖然少,但是吃過陳師傅的菜之後都說好,比以前廚師做得好多了。

  緊接著高溫假結束,開始正常營業,第一天就是爆滿。

  以前爆滿客人催菜不斷,廚房會亂成一鍋粥。現在沒有催菜現象,並且不亂。什麼都提前準備好了,菜上的也快。忙的時候李劍寒上灶台幫著過油過水,煮餃子炸小饅頭,下麵條,看著挺忙,但是有條不紊。

  自從陳師傅來了之後酒店生意比以前好了許多。菜品好,上菜速度快,客訴率低,生意想不好都不行。

  酒店生意好,前台服務員不夠用。放高溫假的時候杜海燕和王艷重新找了工作,不在這裡幹了,老闆又雇了兩個服務員。其中有一個和我老鄉,我們兩家離得不遠,我是黑城子鎮,她是桃花吐鎮。

  她叫李艷華,大個,長得好看,一張娃娃臉肉嘟嘟的,招人喜歡。來的第一天晚上,準備取杯子口碟擺台,我正在刷碗,她在身後站著也不吱聲。

  我回過身看到她,問:「是不是取杯子口碟?」

  「嗯。」她小聲回答,看樣有點怕我。

  「消毒櫃裡呢,取吧。」我指著消毒櫃說。

  她取了杯子口碟趕緊出去,看著她背影不禁笑了,估計是我土匪的霸氣把她嚇到了。第二天她撤餐具進來,因為聽她的口音像北票的,於是問她是不是北票的,她說是,告訴她我也是北票的,並且說出幾個北票鄉鎮的名字,她才相信。

  因為老鄉的關係,她漸漸不怕我了,我倆兒走得近些,不忙的時候會聊聊天,嘮嘮家鄉嗑兒。通過嘮嗑兒知道她姐姐在離盛美酒店不遠的一家飯店做吧檯。

  我依然早上七點到酒店,把小料切好,現在切的小料比以前大有進步,絲是絲、片是片、丁是丁、段是段,陳師傅看了問我是不是在大酒店幹過,因為我切的小料已經達到了大酒店的標準。

  切完小料摘洗青菜,熬粥,熱饅頭,等大家都到的時候吃早餐,吃過早餐開始一天的工作。

  李劍寒和另外一個水案做準備工作,該切的切該剁的剁,陳師傅和貼廚在灶台上做初熟加工,把能夠準備的全都提前準備好,這樣上菜的時候快。涼菜師傅自己一攤活,不用別人幫忙,整的立立正正的,像水晶肘子、醬牛肉、皮凍之類的都提前切出幾盤,用保鮮膜封好放進冰櫃裡,等走菜的時候直接拿就行,省事,速度快。

  李劍寒忙完自己的會過來和我一起收拾海鮮凍貨。這在以前是沒有的情況,以前的水案把自己的活幹完之後直接到後院抽菸聊天,對我的活根本連看都不看。

  陳師傅家是大東的,離三台子遠,住寢室。和他一起住的有李劍寒和涼菜師傅,另外一個水案跟貼廚不在寢室住。我和他們住在寢室,彼此交流多些,都是年輕人,容易找到共同話題,加上他們仨還沒架子,能說能笑,互相熟悉之後開始稱兄道弟了。

  客人多生意好,我刷的碗也多。每天忙完之後李劍寒會過來幫我一起刷,陳師傅也過來幫我,我哪好意思,對他說:「陳哥,不用,我忙過來了。」

  「就這麼幾個人,總不能我們下班留你自己在這刷吧?再說留你一個人哥心裡也過意不去。」

  有他們幫忙我輕快不少,乾的快多了。

  陳師傅人緣好,朋友多。他一個朋友叫小吳,是他師父的堂弟,在離寢室不遠的黑山路上經營一個小吃部,在陳師傅的帶領下我們總到那去喝酒。

  陳師傅的師父在工會大廈當行政總廚兼副經理,是省城名廚。最初小吳也在工會大廈學廚師了,和陳師傅關係好,倆人和哥倆兒似的。陳師傅出來炒菜後,小吳也跟著出來,倆人在五愛市場一家酒店做了。小吳做了一段時間之後,他有個三哥在三台子膠帶總廠做銷售,開了小吃部,叫他過來幫著經營。

  老闆是通過小吳的三哥認識的陳師傅,於是陳師傅到了盛美。

  每天下了班沒啥事,大家就打撲克娛樂,有時候玩湊錢的,輸了的把錢拿出來放在那,湊夠一頓飯錢就停,跑到小吳那喝酒。一頓飯也沒幾個錢,五七、八十的,很多時候是象徵性的給點兒,大部分是陳師傅買單。用他的話說誰叫他掙錢多呢,等你們一個月掙八百塊錢的時候就開始你們買單了。

  陳師傅講究,重義氣,大家都喜歡和他在一起。俗話說跟啥人學啥人,跟著他在一起幹活,漸漸地也學著講究起來。

  他哥哥在電信工作,買傳呼機方便,所以整個廚房就他一個人有傳呼機,廚房人把他的傳呼機當成共用的,給朋友留的傳呼號都是他的。他也不在意,心甘情願的給大夥當通信員。

  一天晚上我正在刷碗,陳師傅過來說:「晚上吃火鍋去。」

  「上哪?」我問。

  「小吳那,他剛才打電話說準備好了,叫咱們晚上過去。」

  「去唄,晚上不吃飯了。」

  「吃火鍋還吃啥飯,傻呀。」

  他幫我刷了一會兒碗,傳呼機響了,擦擦手跑到吧檯去回電話。不一會兒回來沖廚房喊:「涼菜那小子,電話。」

  涼菜師傅跑出來去吧檯接電話,過了一會兒回來跟陳師傅說:「陳哥,晚上我不去了,對象來電話說有事,我過去看看。」

  「好,不去省了,我們能多吃點。」陳師傅笑道,然後說:「不行借你錢你自己整個傳呼機,我都快成你通信員了。」

  「你不是老大嗎。」涼菜師傅笑嘻嘻的說。

  「再不把我傳呼機便宜賣你,我換個新的。」

  「買不起,給我還行。」

  「滾——」

  一個數字傳呼機四、五百塊錢,如果是漢顯的得一千多,對我們來說都買不起。李劍寒一個月才四百,我就更不用提了,老闆給我漲了六十,三百,哪敢買呀。

  陳師傅抱怨著:「不攢錢,掙點錢都給你們交電話費了。」說完又笑了,「我不攢錢你們倒是攢點呀,還說不說媳婦了。」

  涼菜師傅說:「我們不攢錢都是跟你學的,跟啥人學啥人不知道。」

  這小子說完就跑。

  我對陳師傅說:「陳哥,你花錢也是,太大方。」

  「錢這玩意兒不是一個人掙的,有錢大伙兒花唄,知道不,錢越花越有,有人就有錢。」

  其實真是這樣,錢掙回來就是花的,會花錢的人才會掙錢,貨幣只有流通起來才會產生價值。有些人活了一輩子也沒弄明白這回事,最後是錢沒攢下,人也沒留下。

  人們認為金錢就是財富,為了擁有財富拼命賺錢,把錢賺到手之後發現人這輩子除了錢之外還有很多重要的東西,而這些東西已經離自己遠去,想要重新追回來為時已晚。該有的快樂沒有,該有的幸福沒來。

  細想想什麼是財富,生活本身就是財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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