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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第16章

2024-10-26 15:02:49 作者: 獵狼嘯風
  第12章重逢

  從抻麵館出來走到大街上,抬頭看看天,天空晴朗,太陽很熱。

  想想該往哪去?認識的人不多,能夠稱得上朋友的就是王姐、英子、古志毅。

  不想到勞務市場去找活,實在不願意站在那讓人挑來揀去,有一線希望就不去勞務市場。

  先給古志毅打了電話,把下崗的事跟他說了,他說晚上可以到他那住,現在他那裡不缺零活,叫朋友

  幫著找找,估計這兩天能找到。

  放下電話心裡挺高興,雖然沒有干零活的地方,至少晚上有地方住了。

  沒給王姐和英子打電話,準備直接過去,給她倆兒個驚喜。

  從家裡出來四個月了,還沒認真的看一下省城,正好有時間好好的欣賞一下。

  省城的五月春暖花開,已經看不到冬的顏色,到處洋溢著春的氣息。路邊的楊樹吐露著細嫩的葉子,在和煦的風中盡情的舒展著,搖擺著。地上的小草綠油油的,合著泥土的味道,叫人心情舒暢。最顯眼的是街上的行人,脫去了厚厚的冬裝,穿著五顏六色的單衣,在溫暖的陽光下享受著春的溫馨。尤其是女孩兒,有的已經穿起了半袖,迫不及待的向夏天招手了。

  春天總是給人以希望。

  坐在公交車上,看著外面移動的風景,最初興奮地心情漸漸平靜下來。

  沒覺得有什麼好看的,除了高樓還是高樓,剩下的就是往來的人流,不如家裡的山山溝溝好看,有韻味。這個時節是鏟地的時候,地里的小苗剛長出來,嫩嫩的,風一吹隨風搖擺。把壟背上的土培在小苗根兒上,讓小苗結實起來。

  每年這個時候早早地起來,拿著鋤頭到地里鏟地。山坡地多,一邊鏟地一邊把地里的石頭檢出去,年年撿年年有,土層薄,沒辦法。種地的時候要是碰著大塊的石頭,還容易把犁鏵打了。

  從家出來的時候告訴母親把地都包出去,不要種了,也不知道包出去沒。每個月都會給家裡郵錢,郵錢的目的除了給母親錢之外,還是告訴家裡自己在外挺好的,不用惦記。只是沒叫家裡來信,怕自己不在原來的地方幹了收不到,倒叫家裡惦記。

  心想得找個穩當點的地方干,不能這地方干倆月那地方干倆月的,這樣收不到家裡的信,心總懸著,幹活也不踏實。

  最惦記的是母親,母親眼神兒不好,年輕時坐下的病根兒,怕光,陰天會好些,舒服點。去年冬天給家裡打了口井,買了一個潛水泵,把管子直接接到外屋地水缸那,這樣母親用水方便,不用上井邊打,一推電閘水就進缸了。

  打這口井很費勁兒,用了十二天時間。從地面往下兩米是黃土,再往下全是煉山石,一炮一炮硬礅下去的,見水之後又往下追了兩米,估計就是大旱之年也會有水,不用擔心井幹了。

  四個月沒有家的消息,不知道母親啥樣,心裡除了惦記還有擔心,惶惶的不撈底,滋味很不好受。在家的時候出門辦事,除非是實在回不來,要不然不管多晚都會回家,只有到家見到母親了心才會踏實。在農村很多人怕走夜路,說能碰上鬼。剛開始走的時候也害怕,膽膽怵怵的,但是一想到母親一個人在家呢就不咋怕了,照走不誤。

  想起母親,外面的街景就沒什麼看頭了。

  倒了兩趟車到了五愛市場。

  五愛市場有名,是東北最大的服裝批發市場,不但國內的在這批發,俄羅斯、白俄羅斯、烏克蘭的也到這來,批完了把衣服運到自己國內去賣。

  九十年代的五愛市場還不規範,像個超大型的農村大集。一進去首先是熙熙攘攘的人,然後就是嗡嗡、嗡嗡的一片噪雜聲。

  市場周圍全是飯店,一家挨著一家。按著英子留的地址開始尋找,找到「李家燻肉大餅店」的時候已經過了中午飯口,店裡沒什麼客人。

  王姐和英子十分驚喜。尤其是英子,小跑著撲進懷裡,使勁兒的抱著我說想我了。

  這丫頭不知道自己多誘人,撲進懷裡的時候叫我手足無措,不知道是抱還是不抱。鼓鼓的胸脯叫人心猿意馬,一瞬間臉紅了。

  「哥,我都想你了。」英子把臉仰起來,小手還是抱著。

  「這不看你來了嗎。」我說,臉紅心跳的,旁邊好幾個服務員看著呢,有些不好意思。

  「知道我多想你嗎?」

  「多想?」

  「呵呵,做夢都想。」

  英子說完笑了,放開我。這一會兒汗都快下來了,沒經歷過這樣的熱情,低著頭沒敢看那幾個偷笑的服務員,很尷尬。

  在店裡坐了一會兒,把自己下崗的事和她倆兒說了。王姐埋怨我跟人家打架,我只能笑笑。英子吵著要吃飯,我也餓了,就近找了一家小吃部進去。

  吃飯的時候王姐問我:「那你準備幹啥,還去勞務市場找活?」

  「先不去。」我說。

  和她倆兒說了古志毅幫我找活的事。

  英子說:「哥,找到活一定要告訴我。」

  「嗯,保證告訴你。」我說。

  「你呀,跟人家打什麼架,他們好幾個人你也打,把你打壞了咋整?」王姐又埋怨我,這種帶著真誠關心的埋怨聽了心暖。

  「看著來氣。」我說。

  「來氣也別動手,在外面別總打架。」王姐說。

  「嗯,以後不打了。」

  「管著自己點,咱們出來掙錢,不是出來打架的。」王姐教訓道。

  我老實的點頭。

  看我挨訓英子在一邊笑,說道:「看著了嗎,開始管你了,她總這樣管我。」

  王姐瞪了她一眼,然後對我說:「我們這的零活是廚師小舅子,除非廚師不幹了他才能走,要不然在這干零活挺好。」

  「不著急,我這剛下來,古志毅要是找不到我就上勞務市場看看,這回找個有炒菜的飯店干。」我說。

  「那個廚師小舅子可煩人了,總撩閒,還有那個水案也是。」英子嘟囔著。

  「誰叫我家英子長得漂亮呢。」我對她說。

  「我漂亮嗎?」

  「漂亮。」

  吃過飯英子說要照相,合個影,怕以後見不到了留個紀念。我同意,王姐說回去換件衣服,她穿工作服出來的。

  王姐走後英子問:「哥,你是不是喜歡我姐?」

  我說:「沒有,那可是你嫂子。」

  英子看看我說:「我回老家的時候有一天你和我姐住一起了,是不是?我姐都和我說了。」說完緊盯著我,很緊張的樣子。

  這個問題自打王姐和她說完之後一直困擾著她,她想知道那天晚上到底發生啥了,在她的意識里我和王姐應該是已經那個了,不相信王姐說的啥也沒發生。

  我笑了,摸了摸她的小腦袋,說:「你這小腦袋瓜整天想啥呢,要是我和王姐真睡到一起了她還會和你說?能和你說就證明沒那事。」

  英子聽了似是而非的點點頭說:「我看也是。」然後摸摸我的頭,心疼的問:「還疼嗎?都青了。」

  「早不疼了。」

  「我沒在場,在場我幫著你打。」

  「你在場都不夠添亂的。」

  「我挺能打架的,在家沒人敢欺負我。」

  揉揉她頭,說道:「女孩子打架不好。」

  英子不再說話,抱著我胳膊往前走。此時的她心裡美滋滋的,因為她的譚哥在身邊,感覺到了安全,踏實,還有少女心中的喜歡。她喜歡這個哥哥,雖然長得凶,但是每個女孩的心中都希望自己的哥哥凶一些,厲害一些,叫人害怕才行,那樣自己就不會挨欺負。

  往前走了幾步,英子突然問:「哥,你是來看我的還是看我姐的?」

  「來看你們倆的。」被問的莫名其妙。

  「不信,一定有個人是你非常想見的,你才過來。」

  我沒有說話,只是看著她。眼前這個清純中帶著魅惑的少女叫每個少年都會心動,我也不例外,雖然看上去我不是少年。但是對她沒有那種心動,沒有處對象的想法,她只是單純的美麗,拿她當一個妹妹。而她對我只是一種依賴,能感覺到不是處對象的那種,只是當成個可以信賴的哥哥。

  「小丫頭,你挺漂亮,要是打扮打扮化化妝,和明星沒啥兩樣。哥告訴你一句話,好好珍惜自己,保護好自己,在飯店聽王姐的話,她不會讓你吃虧上當的。」

  「我知道,你還沒回答我問的呢?」她想要確定我到底是來看誰的。

  「來看你倆兒的。」

  「哼!」她皺了下鼻子,「我知道,你是來看我姐的。」

  「來看你的行了吧。」

  「來看我的咋不親我?」

  嚇我一跳,小丫頭啥話都敢說。

  「嘻嘻,嚇著了吧,逗你玩呢,我和我姐說了你好,願意和你在一起。」她說。

  「你就是個小丫頭。」搖搖頭,心想誰家要是有這樣個丫頭也是夠操心的。

  「我不小,十九了。你怎麼和我姐一樣,總說我小,和沒長大似的。」

  「你本來就小,還不懂事。」

  「我咋不懂事了,現在啥都聽我姐的,她說啥是啥。」

  「最好這樣。」

  「哼,知道你倆好,合起來欺負我。」然後很神秘的說:「你過來跟你說點事。」

  以為她要說啥,把頭低下去點兒,小丫頭毫不客氣的在臉上親了一口,親完咯咯笑。

  我臉紅了,用手摸著被她親過的臉假裝生氣的看她。

  王姐換完衣服回來,在附近找了一家照相館照了幾張相。當時相片出不來,得等幾天。王姐說到時候她來取,等我再來看她們的時候拿兩張。

  照完相和王姐、英子溜達一會兒,到她們上班的時候就分開了。

  晚上到了古志毅工作的博林酒店,他告訴我一個好消息,他朋友給我找了一個干零活的地方,明天就可以過去上班。

  聽到這個消息高興壞了,二話不說趕緊的請他喝酒。

  第13章初到盛美

  在博林酒店住了一晚,第二天告別古志毅,按著他給的地址,來到三台子,找到了那家酒店——盛美酒店。

  三台子位於皇姑區和于洪區交界地帶,省城北邊,再往北走就是郊區了。

  在省城三台子是個特殊的存在,中國最大的戰鬥機製造廠就在這裡。飛機廠很大,職工五萬人以上,偌大的飛機廠衍生出許多附屬分廠,就是這個飛機製造廠養活了整個三台子。

  飛機製造廠位於三台子,但是在行政上不歸省城管,隸屬國家軍工部。總廠長職位相當於省城市長,他倆是同一級別,可見飛機製造廠的特殊性。

  九十年代以來,飛機廠除了製造戰鬥機,各個分廠也開始了民品生產。飛機廠的大客車和鋁合金製造業非常發達,生產的大客車國內有名,尤其在東北地區十分暢銷。鋁合金不用說了,有國家支持,技術力量雄厚,質量是當時國內最好的,達到了供不應求的程度。

  三台子百分之八十的人都是飛機廠職工,廠內效益好,拉動了三台子的經濟發展,所以省城別的地方下崗的多,三台子少,下崗的大部分是效益不好的小工廠。

  由於三台子的特殊性,和市里有著區別,好像一個單獨的存在似的。生活在這裡的人都比較彪悍,愛打架,大哥多。加上飛機廠效益好,人們有錢,敢消費,市里有的這裡都有,三台子又被稱為「小香港」。

  經濟發達、大哥還多,治安自然不是太好,很多人都不愛來。到了晚上六點,計程車司機一聽說去三台子都不拉,因為經常發生到地方不給錢的事,有時候不但不給錢,要錢的時候還會挨頓打。

  飛機廠大,分廠多,都有自己的賓館、招待所、廠內酒店。盛美酒店就是飛機廠五家廠內酒店其中的一家,整個一個獨門獨院的三層小樓,一層左邊是招待所,右邊是酒店,二層三層是廠內大學生的獨身宿舍。

  來到酒店,見到了老闆和廚師長。

  老闆姓王,是廠內職工,承包的酒店,和媳婦兩個人一起打理。

  廚師長很年輕,二十四、五歲,瘦高個,顛覆了我對廚師都是胖子的認知。

  穿過大廳把我領到廚房,經過大廳的時候看到那麼大的一個廳非常震撼,心想這可是名副其實的大酒店,一個廳就有抻麵館三個大。到了廚房更開眼界,洗碗間都有抻麵館大,熱菜廚房更大,有兩個抻麵館那麼大。

  廚師長告訴我幹什麼活,干到什麼程度,什麼時間上班,什麼時間下班,守什麼規矩等等,然後開始安排我的住處。

  住的地方在離酒店不遠的一個集體寢室,是飛機製造廠的一個單身公寓。

  三台子這樣的公寓很多,都是五幾年前蘇聯幫著建的。統一的三層樓,每層樓有個大走廊,左右兩邊是住戶,十八平米的房間。單身員工住在這裡,結婚沒有房子的也住在這裡,只要看門口放著煤氣罐的,那就是剛結婚沒房子的小兩口。

  還有一種公寓,一個樓道里住著三戶人家,共同用一個廚房,一個衛生間。

  這是一個時代的縮影,也是一個時代的真實寫照。

  安排好住處之後,回到酒店,開始了我的零活生涯,走上學廚師的第一步。

  我的工作是洗碗、摘菜、洗菜、殺魚、收拾海鮮、收拾衛生,總之別人不乾的活都是我的。

  每天早上七點半到飯店,首先熬粥、熱饅頭,然後把老闆娘買回來的菜一樣一樣的拿進廚房。肉類放進冰箱,鯽魚、鯉魚、草魚、鰻魚這些活的放進魚缸,冰鮮凍貨放進水池子解凍。大件青菜放到菜架子底層,葉菜放進菜筐擺好,南方空運過來的青菜像荷蘭豆、西蘭花、菜心什麼的放進青菜冰櫃。

  做完這些快九點了,前台後廚的來上班,開始吃早餐,吃過早餐開始一天的工作。

  首先摘洗青菜,青菜摘洗完了收拾冰鮮魚和小海鮮,之後給土豆、地瓜、黃瓜、西芹打皮。西芹皮最不好打,絲絲絡絡的,幹著叫人鬧心。

  這些幹完十一點多,前面開始上客人了。把盤子搬到廚師身後的案子上,各式各樣的盤子都準備好,要不然上菜的時候現拿來不及。

  上菜的時候在一旁幫忙,客人點魚了去魚缸撈魚,撈回來開始收拾。頭幾天收拾的慢,總挨水案訓。水案兩個人,有個姓石叫石軍的脾氣不好,總訓我。訓我就聽著,誰叫咱們啥也不會呢?這時候不能發脾氣,萬一人家來氣不用咱們咋整,好不容易找到一個既可以掙錢又能學東西的活干,心裡十分珍惜。

  干零活耳朵要好使,水案喊什麼馬上拿什麼,不能耽誤事。剛開始幾天有些東西也不知道是啥,動不動就拿錯,挨訓的同時還鬧出不少笑話。

  廚師炒完菜裝到盤子裡,我負責端到傳菜口給服務員,然後小跑著回到廚房等著端下一盤。一個飯口下來得來回跑五、六十趟。水案配完菜也會幫著端,但得等他們把自己的衛生收拾完了,要不然不會幫忙。

  來回跑七、八趟汗就下來了,一個飯口忙完渾身都是汗,腿跑的酸疼,雖然沒裝水泥累,也不輕快。

  飯口忙完,廚師、水案、涼菜他們到廚房外面涼快去,抽菸的抽菸,喝茶的喝茶,我沒那待遇,得到洗碗間洗碗。

  洗碗不是單純的洗碗,廚房配菜的小不鏽鋼盆(學名馬兜),不鏽鋼方盤、各種大小不一的盆、還有高壓鍋,這些都是我洗。一個飯口下來這些東西就會把洗碗用的三個水池子填得滿滿的。等前廳下來的餐具一盒子一盒子的,堆在水池子旁邊的案子上,摞起來老高。

  第一天見到這場景的時候有點眼暈,站在水池子前看了半天,最後長出一口氣說刷吧,眼睛懶蛋手好漢,活不怕多,就怕不干,只要干就有幹完的時候。

  刷到下午兩點全部刷完,伸伸腰,酸疼酸疼的,看看手,泡的發白,有的地方皮都泡起來了。別說不累,幹活就沒有不累人的,但累能咋著,不也得幹嗎?不干誰給錢?躺在炕上舒服,可惜天上沒有掉餡餅的時候。還是那句話,幹活累不死人,只要堅持下去就是勝利。

  刷完碗人家別人都吃完飯回寢室休息了,我才吃飯,吃完飯也不回寢室,找個地方坐一會兒,抽根煙,晚上接著干。

  飯店中午沒有晚上忙,晚上客人非常多,爆滿。

  我的工作和中午飯口一樣,只是時間比中午長一些。

  「譚子,拿個湯碗。」廚師喊。

  趕緊跑到洗碗間拿一個湯碗過來,廚師把大少里的湯倒進湯碗。

  我說:「這個湯我知道,叫西紅柿雞蛋湯。」

  「對了,趕緊上吧。」

  端起湯碗往傳菜口走,傳菜口有個服務員在那等著。

  「溜三樣加急了,快點!」服務員沖我喊,然後端起雞蛋西紅柿湯走了。

  回到廚房喊:「溜三樣加急——」

  「別喊了,知道了,馬上就好。」水案沖我道,顯得很生氣,然後把配完的溜三樣遞給灶台上的廚師。

  「譚子,過去給我拿兩個土豆,著急用。」涼菜師傅喊我。

  趕緊到菜架子那拿兩個打好皮的土豆給他,然後回到案子前,又一道菜做完了,端起來趕緊走。

  一個飯口下來像打仗似的,忙的腳打後腦勺。

  過了七點就不上客人了,廚房開始打掃衛生,我到洗碗間洗碗。這時候水池子裡都是廚房用的東西,客人沒吃完飯,餐具還沒下來。

  八點開始吃晚飯,吃完飯廚房人下班,我不行,還得繼續戰鬥。

  前面的餐具開始一盒子一盒子的撤下來,很快把案子堆滿,案子上放不下放地上,一放半屋地。我開始一盒子一盒子的洗刷。

  「你能不能先把杯子和口碟刷了,我好拿出去打幹。」一個比較胖的服務員說。

  「好,等一下,馬上刷。」我說。

  「以後你先刷杯子口碟,刷完了我們服務員好打幹。」

  「知道了。」

  「刷的乾淨點,把洗滌劑沫沖淨了,要不然不好打,還得重刷。」

  「嗯,一定沖乾淨。」

  沒辦法,還得受服務員管。

  一直戰鬥到客人全部離店,餐具全部洗完,把廚房所有的地面衛生打掃乾淨才能走。

  離開酒店的時候半夜十二點了。

  走在回寢室的路上問自己累嗎?累!可是這個世界上有不累的活嗎?

  好像沒有。

  如果不想過窮日子,不想借錢過日子,就得能吃苦,能受累。

  清晰的記得在給五姐借念書的錢時,還差五十塊錢,去了一個家裡很富並且認為能借給我的親戚家,滿懷希望的張開嘴之後,人家不冷不熱的說:「我家又不是開銀行的,哪有錢借你,再說借了你拿啥還?」

  聽了這話之後心裡十分憤怒,二話沒說抬腿就走了。

  往家走的路上覺著嗓子眼堵得難受,不甘、憤怒、委屈像洪水一樣來回的在胸口激盪著,要爆炸一樣。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屈辱,被人瞧不起的滋味狠狠地撞擊著一個少年的自尊,親戚的話和說話時的眼神像把刀一樣扎進了身體,帶著難言的疼痛和憤慨,還有發自心底的抗爭。

  可是,畢竟歲數太小了,還是個學生,還是個孩子,和我一樣的那些同學每天都可以無憂無慮什麼都不用想的上學,受了委屈可以回到家裡跟爸爸媽媽傾訴一下,家裡缺油少鹽了、缺東少西了、根本不用管,那些都是爸爸媽媽的事,他們只負責上學念書就行了。我不行,這些都是我的事,要在母親知道這些事之前全部辦好它。

  心裡的委屈不能說給母親聽,在她面前要像個大人似的才行。翻過山樑就到家了,看到了父親的墳,少年的我來到父親的墳前,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無聲的大哭起來。

  感覺自己快要承受不住了,在心裡甚至咒罵老天,這一切都是為什麼,吃不上好的可以不吃,穿不上好的可以不穿,辛苦點累點也沒什麼,可是為什麼要承受這些的被人瞧不起,冷嘲熱諷和不屑一顧?我只想上學,只想好好地念書,就這樣一個心愿都不能實現嗎?

  只能在父親的墳前痛痛快快的哭一場。

  眼淚嘩嘩的流,在模糊的視線中仿佛看到了父親,伸出手心疼的摸著我的頭,那一刻感受到了溫暖,從強撐出的大人狀態變成了孩子-----

  太苦了,太難了。

  哭過之後心裡好受許多,給父親磕個頭,轉身往家裡走,還要告訴自己,不能叫母親看出來。

  那一年我十六歲。

  有人說人這輩子就是命,我不這麼認為。每個人都走在自己選擇的道路上,路什麼樣是自己走的,跟別人無關,跟命也無關。

  路不會平平坦坦順風順水,它一定有溝溝坎坎上坡下樑,有悲歡離合陰晴圓缺,有成功失敗風雨彩虹,這所有的一切都是經歷,而這場經歷就是人生,也就是所說的命。

  路是自己走出來的。

  看好自己的命,走好自己的路,這就是生活。

  第14章進入狀態

  來到盛美一個星期之後給古志毅、王姐和英子都打了電話,把我的情況告訴他們。王姐和英子知道後很高興,說有時間過來看我。古志毅叫我在這裡好好干,爭取學成廚師。

  也是這麼打算的。

  二十一進飯店學廚師有點歲數大了。很多人都是十六、七歲開始進廚房學習,學的快的二十一已經是廚

  師了,就算腦瓜笨的也已經配菜當水案了。在廚房裡兩個配菜的水案歲數都沒我大,一個十九,一個二十,而我一個干零活的二十一,看著有點滑稽。加上長得老相,像二十五、六的,有時候自己都覺得不好意思。

  既然入行晚,就得多拿出點時間勤學苦練,珍惜這次難得的機會。

  整個廚房是廚師長包的,廚房裡的人都是他找的,包括我。這個零活的位置是他給自己表哥留的,他表哥幹了幾天嫌乎累不幹了才找的我。其實這是倆人活,應該是一個零活一個刷碗的,包的廚房,倆人活給了一個人干,這樣能多賺點。

  他表哥不行我行,我還是挺能幹的。

  廚房一共六個人,廚師長,一個廚師,兩個水案,一個涼菜,沒有面點,主食是速凍餃子和小饅頭,還有掛麵。客人點主食了廚師在灶台上直接加工,用不著面點。

  廚師長工資一千多,對我來說非常羨慕,心想啥時候能掙到一千多呢。

  想掙一千多就得把廚師學成了,學到像廚師長那樣。

  錢對於一個窮人家的孩子來說太重要了,做夢都想掙錢,想讓家富起來,不再被人瞧不起。

  當裝卸工的時候總到小吃部吃飯,看菜譜的時候上面寫著「鍋包肉」「溜肉段」「魚香肉絲」這樣的菜,只是一看價格就放棄了——吃不起。所以根本沒見過鍋包肉。

  進廚房的第二天,站在傳菜口,見服務員端了一盤菜從廚房出來往前廳走,經過傳菜口時候被那盤菜給震撼了。什麼菜這麼好看呀,桔黃色,金燦燦的,還摞起來那麼高,看著就有食慾。飄過來的香味太好聞了,酸酸甜甜的,都有點流口水了。

  「我問一下,這是啥菜?」我問那個服務員。

  「鍋包肉,沒見過呀?」她有點奇怪我問的,像是在說鍋包肉都不知道,咋干零活的。

  她說完端著鍋包肉走了。

  看到這盤鍋包肉之後對廚師的手藝感到高深莫測,心想這得什麼樣的手藝才能做出這麼好的菜。更加堅定了學廚師的信心,告訴自己,一定要好好學,學成廚師,也做出這麼好的菜。

  其實那就是一盤鍋包肉,只不過頭一次見到而已。

  一個星期之後我零活乾的越來越順手,越來越快,越來越立正。由於能幹,還沒啥怨言,得到了廚師長和廚房人的認可,水案開始叫我幫著切點辣椒、胡蘿蔔這樣簡單的料頭工作。

  到了六月份天漸漸熱了,外面熱廚房裡更熱,不忙的時候水案和廚師都到廚房外面的院子裡抽菸聊天,我趁這個時間在廚房拿菜刀切點簡單的東西。剛開始的時候慢,總切手,最狠一次把小半拉兒手指甲連著肉都切掉了,疼了一個星期才好。

  就這樣洗碗的活還照樣干,把手指頭用創可貼貼好,然後再纏上保鮮膜,戴上手套就行了。農村孩子沒那麼嬌氣,在家割莊稼、打柴,被刀拉出口子的事總有,也沒創可貼,往口子上撒把土,一會兒血就凝固,過幾天就好了。都說農村孩子皮實,那不是皮實,是打小練出來的。

  酒店老闆娘四十歲,家庭主婦,很樸實的一個人。老闆承包了酒店,她過來和老闆一起經營,夫妻倆準備拼一把,掙點錢,讓日子好一些。

  切手的時候看我幹活費勁,她過來幫我洗碗摘菜。

  「小譚子,想學廚師呀?」老闆娘問我。

  「想。」我說。

  「學廚師行,你看廚師長,剛二十四,一個月就一千多。」

  「那麼多呢?」很是羨慕。

  「那可不咋地,看你挺能幹的,還實惠,在這好好干跟著學,學成了也能掙一千多。」

  一千多,對我來說是個極大的誘惑,相當於在家掙一年的了。

  老闆娘把洗好的碗放進消毒櫃,又回到水池子邊準備接著洗,我趕忙道:「嫂子,我自己洗就行。」

  「你手不是不得勁嗎,我閒著也是閒著,幫你洗點。」

  老闆娘說完又開始刷起碗來。

  「小譚子,你家哪的?」

  「北票的。」

  「哦,遼西地區,你們那地方不富裕,十年九旱,靠天吃飯。」

  「是,窮地方,要不然咋出來打工呢。」

  「我之前也下過鄉,在法庫了,那地方也窮。」老闆娘說:「農村不容易,錢不好掙,我老家也是農村的。」

  一句「我老家也是農村的」拉近了彼此的距離,感覺她這個人很好。也確實挺好,熱心腸,沒啥說道。穿著非常樸素,是一看身上的衣服就知道年齡的那種。知道的是老闆娘,不知道的真以為她是刷碗的呢。

  老闆娘樸素,老闆也很樸素,人比較實惠,沒架子,很厚道的一個人。之前在民品上班了,後來停薪留職出來做蔬菜批發生意,賺了些錢,這回趕上廠內酒店對外承包,於是就把盛美承包下來,開始做飯店。

  老闆娘幫我刷完碗,跟我說晚上下班的時候和服務員一起走,太晚了服務員回寢室不安全,我答應下來。

  前面一共五個服務員一個吧檯,三個服務員住寢室,剩下兩個服務員和吧檯是北三台子的,回家住。於是每天晚上把最後一桌餐具洗完,等著值班服務員收拾完事,一起回寢室。

  每天把自己的活幹完,幫著水案切點簡單的料頭。料頭切的差不多了,就想且點菜。

  拿出塊肉準備切肉片,石軍正好進廚房看到了。

  他趕緊說:「說切肉不行,肉挺貴的,切廢了咋整?」說完把肉拿走,然後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對我說:「看你挺能幹的叫你切點辣椒、胡蘿蔔不錯了,還拿肉切上了,肉是你切的?你切肉我們水案幹啥去?」

  尷尬的站在那,血往上涌。一個五大三粗,看著像二十五、六的大小伙子讓一個比自己小的人訓,心裡實在不好受,臉上也掛不住。氣得想上去給他一嘴巴子,手都哆嗦了。但還是忍住了,我知道打他一嘴巴子的後果是啥樣——肯定下崗。心想好不容易找個能學習的地方,不能按著自己性子來,能忍則忍,把手藝學到手為原則,他說兩句就說兩句,難聽點就難聽點,就當沒聽見。

  要想當廚師首先得學會切菜配菜,這一關過不了就當不了廚師。

  俗話說「學藝不如偷藝」,不叫我切肉配菜沒關係,在他們幹活的時候仔細的看,看他們怎麼做,然後記下來。另外每天早上再早起來一點,把水案每天需要準備的料頭都切好,等他們來就不用切了,我也練了刀工。

  每天的工作餐都是水案切,水案做,我把工作餐的切配工作全包了,他們也樂得清閒。

  最喜歡工作餐吃土豆絲,因為切土豆絲可以練刀工,想必這也是每個廚師都經歷過的。剛開始切的土豆絲粗的粗、細的細,一點不規整,動不動就被水案罵。罵我也不吱聲,誰叫自己切的不好了,切的好就沒人罵了。

  心想不用你現在罵我,等有一天我當廚師的,叫你給我配菜,配不好就罵你,看你磕磣不磕磣。轉而一想不禁好笑,等我當廚師的時候人家早當廚師了,罵不著人家。

  什麼都是勤練,練到一定程度就厲害了。

  學廚師沒有捷徑,得一步一個腳印踏踏實實的往前走。

  轉眼到盛美一個月了,覺得能夠在這裡長干,於是給家裡寫封信,把這裡的地址和郵政編碼告訴五姐,叫她可以往這裡寫信。

  寫信的時候有些想家,想母親,信郵出去之後就盼著收到回信,那種帶著期望的等待有些焦急,還有些忐忑。盼著家裡來信,迫切的想知道家裡啥樣,母親啥樣,又怕接到信之後上面寫著不好的事------

  就這樣焦急的等待著。

  這天下班,收拾完之後來到前台,值班服務員王艷也收拾完了,和她一起回寢室。

  「譚哥,看你一天不咋說話,就知道幹活。」王艷說。

  王艷是個很文靜的姑娘,家是錦州的,二十。

  「也沒啥說的,活還干不完呢。」我說。

  「譚哥你成家了嗎?」

  「沒有。」

  「我還以為你成家了呢。」她說完笑了,接著說:「你學廚師有點晚,一般的都是十六、七。」

  「嗯,是有點晚,笨鳥先飛吧。」

  「我看你挺認學的,估計有兩年也能炒菜了。」

  「那敢情好了,怕兩年學不成。」

  「差不多。」她說,然後問我:「譚哥,你是老闆找的還是廚師長找的?」

  「廚師長找的。」

  「我看你和廚師他們好像不是一夥兒的,他們幹啥都不帶你,每天下班他們都出去玩去,留你自己在那刷碗,也不說幫你刷刷。」

  「人家是師傅,不是刷碗的,刷碗是我的活。」我笑笑,無所謂的說,但是對她能這麼說還是很感激。

  「那也沒有這樣的,老闆娘有時候還幫你刷呢,咱家你最累了。」

  「都習慣了。」

  「今天我看著廚師長找老闆了,好像是說酒店生意好,想加點錢。」她說。

  「哦。」

  「老闆好像沒同意,說再等一個月的,看樣廚師長挺生氣。跟你說譚哥,他們這伙兒廚師就比你早來五天,他們沒來之前刷碗的是刷碗的,干零活是干零活的,兩個人,現在就你一個人。」她為我鳴不平。

  「嗯,我聽老闆娘說了。」

  「我見不上這種人,欺負人老實,這屬於巧掙錢。」

  「我不是想學點手藝嗎。」我實話實說。

  「那也沒這樣式的,他們就是看你老實,知道你要學廚師,欺負你。」

  「是有點那意思,但沒啥事,現在習慣了,等我能配菜就好了,到時候出去干水案去,再堅持堅持。」

  能碰到一個主持正義的感覺挺好,有點像我幫著小四川要把五十塊錢的感覺,不禁對她另眼相看。

  住寢室的另外兩個服務員一個叫唐秀梅,一個叫杜海燕,每次護送她倆兒回寢室的時候幾乎不怎麼跟我說話,尤其是杜海燕,長得好看,也會打扮,出來打工時間長,比我大一歲。人很飄,對我是滿眼的瞧不起,認為一個干零活的沒啥出息。

  瞧不起就瞧不起,也不在乎,要不是老闆娘說送她們回寢室還懶得送呢。

  唐秀梅比較成熟,歲數也大,就是不怎麼愛說話,好像是在跟廚師長處對象呢。

  我知道的是石軍有點喜歡王艷,但是王艷不喜歡他,為此石軍也很鬱悶。另外一個水案和前台的一個服務員正在熱戀,有時候還夜不歸寢。杜海燕喜歡涼菜師傅,但涼菜師傅有對象,在別的飯店做服務員。

  對這些事不關心,但是每天晚上回寢室,不想知道都不行。都是二十多歲的年輕人,精力旺盛,對男女之事有著高度的好奇和探索意識,愛情是永恆不變的話題,不嘮到後半夜一點誓不罷休。

  第15章我是土匪

  由於是廠內酒店,進店消費的大部分是廠內的,外面的散客很少。每到星期六星期日廠內休息,店裡就沒多少客人,在沒有包席的情況下,晚上下班都很早。

  在焦急的等待中,終於收到了五姐的來信。

  五姐在信中說家裡一切都很好,母親很好。母親沒有把地包出去,繼續種了,到現在雨水挺充足,莊稼長得還很好,要是秋天沒啥災禍的話,能有個好收成。不禁有些埋怨母親,把地包出去多好,我不在家地就得母親一個人侍弄,雖然有姐姐們幫忙,但依著母親的性格不會不上山的。

  五姐說郵回的錢都收到了,母親還了部分打緊的饑荒,還剩下點留著零花。告訴我不用總往家郵錢,她現在也開始掙工資了,母親的零花錢她都能供上。

  幾個姐姐家都挺好,叫我不用惦記。最後叫我照顧好自己,最好是領個媳婦回去,母親就高興了。我的五姐,媳婦是說領回去就領回去的?要那麼容易都出來領媳婦了。

  看完信心裡笑了,知道家裡挺好、母親挺好比啥都高興,這是最惦記的。現在放心了,感覺一塊石頭落地,渾身都輕鬆起來。

  半年了,終於收到家書,知道了家裡的情況,能不高興嗎?干起活來都不那麼累了,有歡呼雀躍的衝動。

  老闆娘看我高興的樣,問:「有啥好事呀,這麼高興?」

  「嫂子,收到我五姐給我的信了!」抑制不住內心的激動,笑著說。

  「噢,信咋說的?家裡都挺好吧?」老闆娘也替我高興,她知道我給家裡寫信的事。

  「挺好,都挺好,我媽也挺好的。」

  「都挺好就行,這回放心了吧,不用惦記了。」

  「放心了。」

  這個時候才真正理解,什麼是家書抵萬金。

  心裡高興,身心愉悅,幹活都是哼著小曲的。

  今天是杜海燕值班,還有一桌客人沒走,把撤下來的餐具全部刷完,廚房地面衛生收拾乾淨。來到後院,點上一支煙,坐在凳子上悠閒地聽著夏夜裡圍牆四周蛐蛐歡快的叫聲。以前沒感覺到怎麼好聽,現在聽起來還挺悅耳。

  一根煙抽完,回到廚房,看到水池子邊上有一盒子餐具,知道最後一桌客人已經走了,趕緊把這盒子餐具刷完,來到大廳,大廳除了吧檯和來接她對象之外沒見到杜海燕,問吧檯杜海燕呢,吧檯說走了,剛走。

  不禁有些來氣,心說話走了也不告訴一聲,不願意叫我送說話,還真的不想送呢。怨恨兩聲之後走出店門,往寢室走去。

  從酒店出來到寢室需要穿過松山路,然後是一個十字路口,從十字路口往左拐,走四百米的小路就到了。這四百米的小路左邊是一個廢舊的工廠,裡面也有人上班,好像是看廠房的。右邊是幾棟單身公寓,我們住的在最前面那棟。

  夏天了,路兩邊的樹木枝繁葉茂,把本就很窄的路面擠得更窄。整條路上只有兩個路燈,照明度不夠,走在這條路上很昏暗,朦朦朧朧影影綽綽的。我倒是很喜歡走這條路,尤其是晚上,能找到在家走夜路的感覺。

  向前走了五十米,往前看沒看到人影,心想可能是杜海燕已經到寢室了,也就沒想什麼,繼續往前走。還沒到第一個路燈的時候聽到左邊有女人的喊聲,雖然很小,但還是聽到了,喊聲中帶著恐懼與驚嚇。

  第一個反應就是往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腦袋裡想的是保證有女的遇到劫道的了。

  在路左邊十米遠處,幾棵榆樹後面,看到一個女的被一個男的拉著往裡走,女的在和男的撕巴著,路燈的光雖然昏暗,還是看出那個女的是杜海燕。

  腦袋裡沒什麼靈光一現,也沒什麼大喝一聲,也想不到那些,本能的身子一緊,快跑兩步過去。

  近了看得清楚,男的在後面摟抱著杜海燕,一隻手摟著她的脖子,一隻手捂著她的嘴,往後退。杜海燕掙扎著,一隻手掐著自己的包,一隻手向後抓著,想要撓那個男的,男的躲閃著。

  當那個男的看到我的時候我已經到了跟前,這時候沒什麼廢話,直接一拳砸到男的臉上,男的立馬「哎呀」一聲,向後趔趄著撒開杜海燕開始捂臉。他是往後拽杜海燕的,他這一撒手杜海燕也跟著一趔趄要摔倒,趕緊的把杜海燕拉住。男的反映也快,趁我拉杜海燕的空檔撒腿跑了。

  也沒去追,追也追不上,好狗攆不過怕狗。再說也追不了,杜海燕死死地抓住我,因為害怕恐懼身子都在哆嗦著。

  此時的她很狼狽,頭髮亂了,小衫被撕開,露出裡面的文胸。整個人有如嚇傻般的後怕著,眼睛裡是驚恐與呆滯。

  半分鐘後,她抱著我哭起來。能哭就好,證明是回過神來了,要不然人能嚇傻。

  這回老實了,哭完之後整理整理衣服,每回都是和我拉開三米距離回寢室,這回是寸步不離還得拉著我的胳膊走。

  人呀,只有吃虧上當之後才知道自己有多傻。

  第二天周末,下午臨時接待了一個喪宴,完事之後剛六點,老闆說下班,大家都收拾收拾下班了。我涮完碗七點多,回寢室也沒啥事,坐上車去了王姐和英子那。

  到的時候九點,等了一會兒她們下班,我們仨一起出來溜達。

  英子情緒不是太好,她不想當服務員了,想找個工廠的活干。

  農村的女孩子到城裡打工,大部分選擇做服務員。原因很簡單,服務員要求不高,不需要高學歷,會寫字、會開菜單就行,剩下的就是靈巧些,把客人點的菜端到桌子上,給客人倒好茶水,及時送酒,客人走後把衛生收拾乾淨,也就這些。不要求什麼什麼標準式服務,對相貌的要求也不高,一般長相就可以。

  英子屬於天生麗質的那種,清純中帶著可愛,還有魅惑。像她這樣漂亮的女孩子在飯店當服務員,肯定會受到客人騷擾,這也是她不願意乾的原因。

  跟她說可以到廚房跟著王姐學做燻肉大餅,她說不愛到廚房幹活,不喜歡。

  王姐對英子說:「先在飯店做著,等找到合適的工作再走。」

  英子抱著我的胳膊低著頭不說話,王姐接著說:「以後我不怎麼管你了,但你出去必須跟我說,不許一個人出去。」

  英子點頭答應著,看樣一定是偷著出去過,被王姐訓了。她是個骨子裡不安分的女孩兒,真不知道以後會什麼樣。

  溜達一會兒,前面有家小火鍋店還在營業,英子說要吃火鍋,我們仨走了進去。

  點完火鍋之後英子要喝酒,王姐不讓。

  「你上回偷著出去喝酒喝吐了不知道,你忘了?不許喝酒,喝點飲料。」王姐說。

  「上回是不高興,心情不好才喝吐的,今天我哥來了高興,沒事。」英子說

  「那也不行。」王姐不答應,對我說:「你不知道,上回有個客人撩她,她跟客人幹起來了,等客人走了老闆娘說她幾句,她一來氣偷著跑出去喝酒,我也找不著她,給我急壞了。」

  英子咯咯的笑,對我說:「哥你知道嗎,上回我喝酒回來,我姐抱著我就哭,咯咯。」

  看著英子開心的笑著,感覺她還是個沒長大的小姑娘,如果在家的話應該被父母寵著、慣著,像公主一樣。有點沒來由的心疼,心說這要是自己的妹妹,說啥也不會叫她出來的。

  看著英子笑王姐瞪了一眼,「還笑呢,沒氣死我。」

  英子還是想喝酒,央求著:「姐,讓我喝點,今天不會喝多的。」

  「喝飲料。」王姐用不容商量的口氣道。

  英子用求助的眼神看著我,可憐巴巴的說:「哥,你讓我喝點,就一瓶,我酒量大,我姐知道。」說完又去看王姐,很乖的樣子。

  王姐笑了,說:「就一瓶呀,不許多喝。」

  英子趕緊打開一瓶啤酒,快速給自己倒上,挺怕王姐反悔不叫她喝。

  「小弟,你在那累不?」王姐問。

  「還行,不累。」我說。

  「廚房幾個人?」她問。

  「六個。」

  「幾個服務員?」英子問。

  我說:「五個。」

  「你們那挺大的。」英子說,然後問:「服務員長得漂亮吧?」

  「還行,沒細看。」我說。

  「還沒細看?就是細看了也不會說你,還怕我們知道呀?」

  我笑笑對她說:「真沒細看,上班就開始幹活,下班了回寢室,沒時間看。」

  「哥,我上你那當服務員去吧,行不?」英子問。

  「你還是跟著王姐,我可管不了你。」我趕緊說。

  「哼,就知道你不讓我去,其實你讓我去也不去,我上工廠干去,不當服務員了,遠離你倆兒。」

  我和王姐就笑。

  英子喝上酒之後小臉通紅,顯得很興奮,端著酒杯說:「以後我要離開你們倆兒,自己出去干,不再當服務員,去工廠,到時候你們倆兒不要想我。」

  王姐說:「你不是要去工廠,就是不願意在我跟前兒,煩我啥都管你。」

  「才不是呢,我就是喜歡去工廠,早八晚五的,多好。」說完拿著杯子和我跟王姐碰了一下,一仰脖把酒幹了。

  她喝完一瓶之後趁王姐不注意又啟開一瓶,王姐假裝沒看見。雖然沒喝多,但也暈乎乎的,從火鍋店出來扶著她往回走。

  到了飯店把英子安頓好,王姐出來送我,順便把上回照的相片給我。

  王姐問我:「英子咋整?總想著自己出去幹活,不願意和我在一起。」

  我說:「先這樣吧,等她能照顧自己之後再讓她出去,至少能放心。」

  「不行讓英子到你那去吧,你照顧她,她還粘你。」

  「我哪會照護人呀,再說她是個女的,不方便。」

  「英子挺喜歡你的,她也聽你話。」

  趕緊的對王姐說:「打住,我走了。」

  王姐笑了,拽住我說:「開玩笑呢,看把你嚇的,就算英子喜歡你我也不讓,你看看你,像個土匪,一點都不像個好人。」

  我長得像土匪,還有身上的匪氣是有遺傳基因的。在民國時期,北票、阜新、清河門那一帶遍地都是小煤窯,那個地界是出土匪的地方,我太爺爺就是鬍子,到了我爺爺也是鬍子,爺爺被日本人打死了。到了父親這輩是新中國,沒了鬍子土匪,但那個血液還在我身上流淌著。

  有些時候就想,這要是在過去,我就是土匪。

  第16章休高溫假

  省城的夏天在炎熱中燻烤著熱情,讓人們在喜愛的同時還怨恨著炎熱。

  整個松山路上都是三層高的居民樓,灰突突的,有單身公寓,也有三家一個廚房一個衛生間的集體公寓。盛美酒店就在松山路中間位置,門前是217公交站,旁邊有兩個小賣部,再往東走,就是飛機製造廠的四號門,透過大門可以看到一個戰鬥機的整體模型展翅欲飛,想要劃破蒼穹。

  杜海燕在經歷了下班驚魂之後對我的態度有了轉變,只是之前給我的印象太不好,對她只是敬而遠之。但是沒有把這事說出去,第一是對她的影響不好,第二也會造成其他服務員的恐慌。再說這事在我身上也不算個事,過去就過去了。

  每天上班挺開心的,主要是知道家裡挺好母親挺好之後心踏實了,母親和五姐也都支持我學廚師,心情才會好,不那麼沉重。

  人一旦有了目標就有了奔頭,枯燥得生活也開始有滋有味起來。雖然自己起步晚,但可以勤學苦練,相信自己只要用心,搭辛苦,一樣可以學成廚師,也能掙那些錢。

  學廚師沒有別的目的,就是要自己有一門手藝,能夠掙錢養家餬口。

  每天雖然有點忙累,但是能學到東西,能拿菜刀切菜,這就挺好,感覺離廚師越來越近了。

  每天中午和晚上都很忙,上菜的時候廚房和打仗似的,服務員不斷地催菜,石軍和另外一個水案忙著配菜,我給他倆打下手,還要往前面端菜。有時候菜實在太多,會出現客人等的時間太長,最後不得不退菜的現象。每次退菜老闆都很不高興,找廚師長談退菜的事,廚師長說生意好沒辦法,廚房人少干不過來,要想不退菜也行,那就是加錢,他再雇一個水案和一個廚師,這樣就不會退菜了。

  老闆沒有答應廚師長提的條件,廚師長依然維持原樣。

  我的工資是二百四,知道自己是一個人干兩個人的活,也沒和廚師長說工資的事。我不說不代表他不說,每次給我開工資的時候他說:「譚子,知道不?如果不用你我可以找兩個學員,學員不用給工資,你乾的挺好就用你了,好好干吧。」

  聽他說完只是笑笑,知道他話里的含義,那意思如果我不好好干就不用我,得聽他的。二十一歲的我不是小孩,什麼事也看得清楚,如果盛美酒店在市里還行,好找學員,但是在三台子不好找,沒人愛來,加上酒店生意好,活多,累,就算找著學員干兩天也會累跑。也就是我歲數大了,還一心想學廚師,能夠堅持下來。我要是走了他必須得雇一個刷碗的和一個干零活的,要不然沒人像我這樣傻呵呵的干。

  他這樣精於算計,他帶的人也是這樣。到現在為止我只是切切料頭、工作餐、簡單的青菜,肉類石軍根本不叫我動,什麼肉絲肉片肉段切不著,能夠碰的肉類就是剁剁排骨和小笨雞。我可以收拾魚,但不能給魚改刀,像紅燒鯉魚、干燒王魚、紅燒刀魚、干燒鏡魚等等,刀工都非常簡單,一看就會,但是不允許我動。

  不叫我動就不動,一開始還有點生氣,後期也不生氣了。每次在收拾這些魚的時候用手比劃著名改刀,手中無刀似有刀,笑稱自己做到了水案的上成境界。

  頭一個月的時候下貨類東西不用我收拾,到第二個月也歸我收拾了。比如收拾豬肚肥腸,一開始收拾的時候嫌乎髒,慢慢也習慣了。

  廚師長做的溜三樣很好吃,每次服務員撤台的時候都會把溜三樣單獨留下。因為工作餐大部分都是土豆、白菜、大豆腐,總吃也煩。服務員會把自己喜歡的菜留下來在吃工作餐的時候吃。有一次王艷看一盤溜三樣沒咋動,就留下了,給了我一半,吃完之後才知道溜三樣這麼好吃,於是對豬肚和肥腸有了印象,收拾的時候格外細心,並且比劃著名怎麼改刀。

  老闆工人出身,雖然現在是老闆了,但工人的簡樸和勤勞的作風依然存在,用老百姓的話說沒飄,還是那樣,該咋地還咋地。廚房壞個水龍頭,換個開關,通個下水道,前台椅子壞了,門壞了等等,這些活都是他自己整,他幹的時候我給打下手,漸漸地成了他的小跟班。

  他家有個男孩,十歲,念小學三年級,每天放學了來飯店吃飯,吃完飯寫作業,遇到不會的數學題我還能給講講,小傢伙跟我的關係也很好,總是叔叔叔叔的叫。

  人都是有感情的,處時間長了都知道誰啥樣。是實惠還是奸詐,是聰明還是笨蛋,是虛偽還是實在,是仗義還是吝嗇,一點點都知道,也都表現出來了。沒有誰就一定比誰傻,也沒有誰一輩子沒出息,要不然怎麼會有大智若愚和大器晚成這兩個詞呢。

  時間長了,都知道我實在,沒啥說道,和老闆一家三口處的挺好,前台的服務員處的也行。唯獨廚房的人和我還有著戒備,也不能說是戒備,在他們眼裡我就是個干零活的,沒必要對我有多重視,只要我把活干好就行。他們五個總在一起玩,吃吃喝喝,我屬於編外人。

  如果沒有當家過日子的經歷也許會對自己這樣的待遇生氣,但是從十多歲就開始打理家裡事的我來說對他們的做法已經見怪不怪,我經歷的他們不可能經歷,我懂得他們不可能懂,也就理解了,根本不生氣。

  二十一歲的我過早的就知道了日子的艱辛和什麼是堅忍,他們對我的不削一顧和不以為然根本不算什麼,我受到的嘲弄和譏諷比這多的多。

  什麼事都需要看開,在家學自行車的時候就有一個感悟,剛開始學的時候保證找一條寬敞點的平一點的路上學,可是即使那樣,如果前面有個磚頭或者有個人,保證是是衝著磚頭和人去,為啥?因為注意力不在前行的路上,而是在磚頭和人上。

  所以人必須把注意力放在前行的目標上,而不是障礙物上,這樣才能心無旁貸,才能成功。

  二十一歲正處在青春期,對異性的衝動與幻想必然存在,騷動著也渴望著,希望出現一個美麗的姑娘,和她相親相愛。每當想到這些的時候心裡是美的,渾身燥熱著,可是當燥熱過去之後會冷靜下來思考自己,這麼窮,會有姑娘願意嫁給我嗎?這是一個現實問題,過早的成熟讓本不該出現的理智總是在激情澎湃的時候如一盆涼水一樣當頭澆下,把心中燃起的那根火苗無情的澆滅。

  還是先別想了,掙錢為主,先把家裡的饑荒還完,然後再把老屋翻蓋一下,院子收拾收拾,像個過日子人家。把廚師學成,多掙點錢,然後再想媳婦的事,現在想也沒用,沒人能嫁給我,就算忽悠著把人家姑娘領到家,人家一看家窮的叮噹響也會轉身就走,倒是徒增傷悲。

  啥也別想,擺在面前的就兩件事,掙錢,學手藝。

  看著石軍追求王艷,另外一個水案和服務員熱戀,心裡沒啥想法,還是該幹啥幹啥。

  老闆娘對我很是關心,問我看人家處對象不著急呀?我說不著急。

  老闆娘笑呵呵的說:「人家和服務員出去玩,你一個人在寢室多沒意思,好幾個服務員呢,也處一個。」我說:「家窮,沒人跟我。」

  「窮怕啥,慢慢過唄,我和你大哥結婚的時候啥也沒有,都是一點點過的。」她說。

  「我和你們不一樣,再咋說你們還有個工作呢,旱澇保收,我不行,啥也沒有,得自己干。」

  「學廚師挺好的,以後廚師吃香,到啥時候人都得吃飯。」

  「嗯,現在不就學呢嗎。」

  「和廚師長好好處處,叫他帶著你,兩年就能炒菜。」

  「嗯,聽嫂子的。」

  她說:「其實你條件挺好,家裡就一個老媽,哥一個,不像別人家哥好幾個,有點家產都不夠分的。女的要是能看的長遠,找對象就找你這樣的。窮怕啥,用心過沒有過不好的。」

  「都和你這麼想就好了,現在女的多飄,不和你這麼想。」我說。

  「我看前邊的小尹挺好的,體格還好,實在,你和她處處。」

  她說的小尹是服務員,個高,身體確實好,屬於胖美人。能幹活,一下搬兩個下餐盒不成問題。

  「不處,還沒想處對象。」我說。

  「都二十一了還不處?等啥呢?」

  「沒等啥,嫂子,我想先學廚師,啥時候炒菜了啥時候處。」

  「處對象也不耽誤學廚師,哪天我問問小尹,看她有對象沒。」

  到了一年之中最熱的八月份,飛機廠開始放高溫假,酒店的客人少了不少,一天沒幾桌,有時候一桌沒有。

  老闆說:「咱們也放幾天高溫假,大家休息休息。」

  聽說放假大伙兒當然高興,廚師長問:「放假有工資嗎?」

  老闆說:「沒有。」

  「沒工資就不幹了,我們都撤。」廚師長說。

  「可以,那你們就撤吧。」老闆說的很冷靜。

  結果廚房裡除了我,其他人都走了。按理說我是廚師長找來的,走的時候應該帶著我。廚師長對我說干零活在哪干都一樣,就在這吧。把我扔下倒沒什麼,最可氣的還要扣我點工資,忍無可忍發了脾氣。這回沒動手,只不過把臉拉了下來,他怕麻煩把錢給了我。

  他們走了之後我問老闆:「人都走了,等開業的時候有人嗎?」

  老闆說:「有人,他們早就想不干,和我說好幾次了。」

  老闆娘問我:「小譚子,放假了準備幹什麼?」

  「想回家看看,一個來迴路費挺貴的,現在又不是收秋的時候,先不回去了。」心裡確實想回家看看,怕回家之後這個工作沒了。

  「你不回去就在寢室住著,每天來酒店吃飯,我天天都在。」老闆娘說。

  我感激的點點頭。

  老闆問:「譚子,是不是想學廚師?」

  「嗯,想學。」

  「這幾天你到我朋友開的酒店去學習學習,他家菜做的好。」老闆說。

  一聽還有這好事,馬上說:「可以嗎?那太好了。」

  「可以,咋不可以,一句話的事。」老闆接著說:「但得後天過去,明天我出去辦點事,後天把你送過去。」

  「謝謝了。」

  得說我命好,出來遇到的都是好人,先是干裝卸工時的老闆挺好,然後是張哥和三姐,對我沒說的,現在的老闆還是好人,感謝他們。

  今天和明天都沒事,盤算了一下,今天去古志毅那看看,明天去看王姐英子。

  到古志毅那的時候他正忙著,幫著幹了會兒活。幹了三個月的零活,廚房挺多地方能通上手,不像一開始的時候啥啥不知道。順便也看看人家廚師炒菜,給我的感覺比盛美的菜做的好,有型有樣。

  等古志毅下班之後請他喝酒,倆人順便聊聊天。在省城朋友只有他一個男性朋友,在一起感覺很親切,他也有大樣,拿我當弟弟一樣。

  跟他詳細說了盛美酒店的事,他聽了之後說:「換廚師也是好事,可以多學點東西。」

  我說:「是的。」

  「再過兩個月我得回老家了。」他有點落寞的說。

  「回老家,為啥?」我問。

  「家裡要我回去結婚。」

  「這快?結完婚還出來嗎?」

  「看吧,我是想出來,家裡可能不叫我回來,結了婚就得要孩子,有孩子就不能出來了。」他說的很無奈。

  我沒說什麼,如果和他一樣家庭也出不來,得在家裡結婚生子,好好的過日子。

  他嘆了口氣說:「看吧,其實在家也挺好的,我對象她爹是村長,家裡條件好,結完婚就在家幹了。」

  也許是比我大幾歲的關係,他把這些事看得挺透,做出的選擇也許是對的。但是知道他不想在家,想在外面闖蕩,用自己的能力打拼出一片天地。

  每一個出來打工的人都希望自己在外面混得挺好,擁有一片屬於自己的天空。年輕的心總是躁動不安,在一次次的熱血沸騰中勾勒著未來,肆意揮霍著無價的青春。

  那是我最後一次見到他,兩個月之後他回了老家,上火車之前給我打了電話,叫我好好干,爭取學成廚師。

  第一次感受到朋友的離去,滋味很不好受,心裡悵然若失,感覺這個朋友從生命里走掉了,空落落的,留下的是他哥哥般的面孔和憨厚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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