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短髮很適合你

  「嗷——」

  髮絲落地的那一剎那，耳邊響起一道撕心裂肺的嘶吼，鏡子裡出現一張極度扭曲的面孔。

  那張臉不是秦音，也不是秦樂，而是馮楠楠。

  她五官猙獰，雙眼空洞，有黑氣從她的七竅溢散出來。

  同時外泄的，還有她自身的精氣和元氣。

  我心一沉，對著虛空冷聲道：「秦樂！你不是一直想做自己嗎？」

  「那就不要躲在別人身上藏頭藏尾！」

  「你好好看看鏡子裡面自己真實的模樣！」

  「如果你連面對自己的勇氣都沒有，又怎麼能擺脫你姐姐的陰影？」

  話剛說完，鏡子裡，短髮的馮楠楠目露兇狠怨念的目光。

  她嘴裡發出陰冷的聲音：「為什麼？」

  「為什麼從小到大她都能理所當然的霸占所有的好東西？」

  「為什麼所有人對她都格外的偏愛，沒有人能看見我？」

  「我到底做錯了什麼？我哪裡不如她？」

  「明明我只比她晚一分鐘出生，明明我們有著一樣的臉，可她卻享受著所有的優待！」

  秦樂滿腔的積怨此刻終於全都爆發出來。

  「我恨她！我一直都很恨她！」

  「她搶走了我的一切，也毀了我的人生！」

  「本以為她死了，我就解脫了，可是為什麼？」

  「為什麼她死了以後，我還活在她的陰影之中？」

  「有人緬懷她，有人深愛她，她依然陰魂不散的存在於我的生命當中！」

  「更可笑的是，我曾經那麼那麼的恨她，最後卻變成了她的替身！」

  「我不想這樣，我真的不想……」

  「我好累，活著好累，好累。」

  秦樂說到這，哀怨中透著幾分淒涼的苦澀。

  看得出，她對秦音的怨恨已經深入骨髓，只不過介於親緣關係和道德的枷鎖，讓她沒有機會宣洩出來。

  本來秦音意外身亡，對秦樂來說或許是一個新的開始。

  她完全可以忘掉過去的不愉快，找回屬於自己的人生。

  可偏偏她愛上了最不該愛上的齊家明——一個對秦音念念不忘的男人。

  她在這段感情裡面卑微屈服，甚至不知不覺被改造成了秦音的替代品。

  等她醒悟過來，想要掙扎逃離，卻已經來不及了。

  齊家明沒有放過她，她自己的精神狀態也越來越差，直到最後萬念俱灰，才選擇了結束自己的生命。

  我很同情秦樂的遭遇。

  她從小到大遭受的不公造成了她的內向自卑，孤立無援。

  在這件事上，她的父母和親人需要承擔很大一部分的責任。

  但她自己也不是一點錯都沒有。

  我拿起桌子上的小梳子，看著鏡子裡情緒漸漸穩定下來的秦樂，緩緩道：「秦樂，你其實心裡很清楚，你恨任何人都改變不了現狀，你唯一能做的就是改變自己。」

  「你的不幸有一部分是來自於你的怯弱和忍讓。」

  「如果在秦音第一次讓你背黑鍋的時候，你就勇敢的站出來說不，那情況也許就會不一樣。」

  「如果你的父母對秦音是毫無原則的偏愛，那你在成年之後就應該竭盡所能遠離這些帶給你負能量的親人。」

  「你應該為自己而活，只要你足夠的自信，自立，沒有什麼陰影能籠罩著你。」

  「歸根究底，你對他們還是抱有一些不切實際的幻想和期待。」

  「放下吧，你已經死了，再多的怨恨也改變不了什麼。」

  說完，我用梳子慢慢梳理著她的頭髮，對著鏡子裡道：「你看，短髮很適合你。」

  「你就是秦樂，獨一無二的秦樂，你不是誰的替身。」

  鏡子裡的秦樂緩緩露出一抹釋然的笑容。

  她苦澀道：「其實小時候，我也喜歡留長頭髮，可是姐姐說，我留長頭髮不好看，我信以為真，就去剪了短髮。」

  「後來我才知道，原來是因為她喜歡留長頭髮，如果我也留長頭髮，我們兩個人太容易被混淆。」

  「只有我剪了短髮，別人才能一眼認出哪個是她，哪個是我。」

  「我姐姐從小就是個很要強的人，她處處都要比我好，什麼都要壓我一頭。」

  「我記得幼兒園的時候，就因為我比她多得了兩朵小紅花，她難過得躲在被窩哭了很久很久。」

  「從那之後，為了不讓她那麼難過，我就有意讓著她。」

  「可是讓著讓著，也讓成了習慣。」

  「你說得沒錯，是我自己太軟弱了。」

  「我滿心怨念，卻沒有勇氣改變。」

  「我貪戀那一絲觸不可及的親情，沒有早點看清自己的內心。」

  「變成現在這樣讓我討厭的自己，我也有錯。」

  她說話間，馮楠楠身上的黑氣一點一點的外散，地上的髮絲也漸漸消失。

  鏡子裡那張臉也慢慢變得蒼白，透明。

  「你說，下輩子我還有機會做回自己嗎？」

  我心裡有些酸楚，秦樂這個問題並不好回答。

  如果是正常死亡的普通人，確實有轉世投胎的機會。

  但她是自戕而死，按照地府的規定，是沒有機會再入六道輪迴的。

  可看著她眼底那最後一絲微亮的光，我還是說了一個小小的善意的謊言。

  「會有的。」

  「如果有來世，我希望你能肆意灑脫，活成自己想要的樣子。」

  「你會有一個完滿溫馨的家庭，一對非常寵愛你的父母。」

  「你不再是別人的影子，你就是獨一無二的小公主。」

  「你不用幫人背黑鍋，受了委屈也能大聲的哭訴，你會自信，自強，渾身充滿正能量，不被任何人掌控……」

  我把自己能想到的美好的祝福全都說了出來。

  鏡子裡秦樂那張臉一點一點的消散，我所在的空間也動盪起來，像是風中的碎片一樣分崩離析。

  眼前突然一片空白，耳邊傳來秦樂飄若清風的虛弱聲音：「謝謝你——」

  我意識出現短暫的斷片。

  不過很快，周圍一切都恢復了正常。

  我回過神來，發現自己身處在一間廢棄的宿舍裡面，旁邊的地上躺著昏迷不醒的馮楠楠。

  我蹲下去晃了她兩下，沒醒，看上去還很虛弱，不過氣息平穩，應該沒什麼大事。

  原本纏在她身上的怨氣已經全部消散，那一頭承載著秦樂怨念的長髮也不見了。

  不過，她現在身體虛，不宜在陰氣重的地方多呆。

  我趕緊叫上葉漓漓和余小圓幫忙把她弄出去，然後送到了附近的醫院。

  葉漓漓和余小圓兩人留在醫院裡守著，我見沒什麼事，就先回去了。

  結果剛到學校門口，就見一輛豪車停在路邊。

  對方似乎是衝著我來的，看到我之後車門就開了。

  從裡面下來了一個西裝革履但滿嘴鬍渣，略顯落魄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