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 大喪(二)
2024-10-25 17:28:33 作者: 滄瀾
回到秋爽齋,茵茵的心情仍不能平復,在房內踱步不止。
蘭香命綠翹端了碗冰酪乳來,自己接過,讓綠翹下去,輕手輕腳走到茵茵面前遞給她,茵茵看也不看便說沒胃口,蘭香仍把酪乳遞上去,道:「才剛在毒日頭底下走得都出汗了,當心中暑,小姐好歹喝些。」
茵茵不得不接過,草草吃了兩口酪乳上點綴的幾顆紅莓,便把碗又擱下,靠著窗子嘆起氣來。
蘭香也不由得嘆氣,道:「小姐,奴婢多嘴一句,有些事就不該開這個頭,不然便藏得再嚴實,也總能叫有心人也發覺,到時遭殃的可就不僅是小姐您了。」
茵茵蹙眉,細細一忖,「不應當呀,她們怎麼瞧出來的?」
蘭香也納悶,她日日跟隨茵茵左右,知道茵茵與九思交集不多,幾乎沒有做過出格的事兒,便是那日送了半罈子酒去,妹妹送哥哥東西,也說得過去,怎麼玉菡會疑心到那件事上呢?
「罷了,她也就是胡亂猜測,能把我和九思怎麼樣呢?說出去也沒人信的。」
蘭香卻道:「小姐是未出閣的姑娘家,又在議親,名聲是最要緊的,這些男女之間的事,不需什麼證據,只要流言一起,白的也能說成黑的,四小姐是個嘴沒把門的,還有五小姐做幫凶,真不知她們嘴裡會把小姐說成什麼樣呢!」
聽聞此言,茵茵突然雙目大亮,望向蘭香,「若流言四起,我與國公府的婚事便做不成咯?」
蘭香道:「高門貴府自然都重臉面。」
茵茵緩緩點頭,因為激動而拍了下窗台,「那更好了!」她想到一條妙計,可以推卻國公府的婚事。
只是……如此又連累了九思的名聲,細細一想很覺不妥。
蘭香見她突然高興,又突然失落,不禁問:「小姐您怎麼了?」
茵茵搖搖頭,「我沒什麼事。」話音才落,便聽見屋外一陣「咚咚咚」的腳步聲,幾乎要把樓板踏碎,只見珠簾一摔,綠翹幾乎是撲進門來,「小姐……小姐不好了,老爺出事了!」
茵茵登時頭皮發麻,急忙走上前問:「什麼事?」
「老爺他……他在獄中去了。」
茵茵不解,「去了?去了哪裡?」然而這話一問出口她便反應過來了,「你是說爹爹他……」不及說完,竟直直暈了過去。
聽到這消息,暈的不僅是茵茵,還有老太太,眼下翠微堂已忙作一團,除茵茵外,闔家女眷都在翠微堂大廳內,或哭或嘆或勸,真仿佛天塌了。
而懷章則和陸澤明一起,去刑部大牢認領陸潤生的屍首,據說看到陸潤生的屍體時,叔侄兩個腿軟得站不住,直伏倒在屍體上慟哭不止。
之後陸潤生被用馬車運了回來,眾人前去看過,邱姨娘、玉菡、玉芙等人都痛哭不止,陸潤生的貼身丫鬟巧月,只哭得背過氣去。
原來前些日子陸潤生教老鼠咬了後,便一直頭昏腦熱,身子不爽,加上他先前痛失愛妻和尚未出世的孩子,精神已經萎靡,再一想,自己一被判流放,將在荒蠻之地老此殘生,如此,還不如立刻死了,好歹還葬在金陵,與自己的家人同在。
是以,哪怕後來趙伯真請了太醫前去為他診病,他吃了藥,身子也好些了,但死志卻未能更改。
幾日前趙伯真親自前往監牢探望,陸潤生因知自己死期將近,反而放開了,吃喝隨意,高談闊論,讓趙伯真以為自己這位未來老丈人精神振奮,放下心來,因此,看守護衛他的人也調離了一半,今晨,他一番梳洗之後,於獄中撞牆自盡,身上留下了封家書,如今,那封家書就在老太太床頭。
老太太昏迷不醒,一圈兒人圍著干著急,錢媽媽是跟了她多年的老人,眼下立在床頭,也禁不住下淚,李氏見掐人中老太太也不醒,外頭又在嚎啕大哭,不禁也悲從中來,急聲問明月:「怎麼大夫還沒叫來,」明月道:「在來的路上了,二太太莫急!」
錢媽媽帶著哭腔道:「老太太的身子老奴最清楚,先前三番幾次的折騰,已傷了根本,只是為了撐著這個家,因此不願告訴小輩們知道,上回來給老太太瞧病的王大夫就說了,要平心靜氣地養著,如此養個二三年興許能回來,再不能有一次大慟,否則,人就……就……」
話音未落,便聽外頭喊:「王大夫來了!」
李氏忙叫快請,隨即領一眾女眷出去等待,只留明月和錢媽媽在裡邊伺候。
陸澤明等人也在大廳里,面色沉重,背著手來回踱步,他問李氏:「這王大夫是個生面孔,醫術到底行不行?」
李氏道:「仁和堂資歷最老的大夫,不行也得行,難道咱們家還能請來太醫麼?」
邱姨娘聽聞,立刻擦了眼淚道:「不是還有一個三姑爺,這時候也該用起來了,」一語提醒了陸澤明,才剛太忙亂,他忘了派人去請玉菁了,於是立刻派了人去。
這裡人才去,那裡王大夫已診明白出來了。眾人立刻一窩蜂圍上去問,王大夫道:「老太太醒了,但需靜養,閒雜人等暫不要進去叨擾的好,」眾人皆鬆了一口氣,隨即他叫陸澤明,「陸大人借一步說話,」眾人的心瞬間又提了起來,陸澤明這便請他到梢間相談。
談了大概一刻來鍾,外頭的人等得焦躁,尤其是邱姨娘,她想進去看望老太太,被錢媽媽攔了,說老太太眼下不想見人,她便只好在屋裡坐等,等了不知多久,才終於看見陸澤明出來,只見他目光無神,滿面灰敗,行走間雙腿仿佛飄著,連王大夫向他告辭他也只是呆呆擺了擺手,還是李氏命人送出去,另叫給了診費。
還有什麼可說的,一定是老太太不好了!
陸潤生沒了,老太太是邱姨娘唯一的靠山,若連老太太也不成了,這個家便真成了二房一家的了,她辛辛苦苦多年維持的家業,她的兒子什麼也得不到,她又是個妾室的身份,如何為兒子爭奪?
思及此,渾身力量一下泄盡了,踉蹌著跌坐回椅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