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 大喪（一）

  國公府向茵茵提親一事，玉菡、玉芙和玉芝都知道了，當初誰也想不到府里出身最低的嫁得最高，這無異於打她們的臉。玉菡素來與茵茵不和，眼下只恨當初自己只顧同玉菁斗，沒把茵茵這小蹄子摁下去。

  府里奴才們都拜高踩低，當初如何奉承蒹玉菡，如今便如何奉承茵茵。

  譬如玉菡院裡的丫鬟琴兒去要冰，底下人就抱怨，「紅豆館要的冰比老太太那裡要的還多，翠微堂是四小姐的紅豆館兩個大，四小姐就這麼怕熱麼？還是你們這些小蹄子自己偷著用。」

  琴兒聽不得這話，冷哼道：「我們紅豆館哪年不是要這麼些冰，往年不說，偏今年說嘴，分明就是看我們小姐失勢，故意寒磣我們。」

  那發放的婆子心想你也知道你們小姐不中用了，既如此，就該夾著尾巴做人，怎麼還有臉要多些冰，不過她不好明說，只道：「原先是原先，如今怎比得先前？前兒府里才裁減了僕人和用度，老太太那裡都是勒緊褲腰帶過日子，東西都有定數，我不能為你們壞了規矩。」

  才剛說完，便有綠蕉來領冰。

  那婆子見了她，立刻撇下琴兒，和顏悅色地湊上去給冰，綠蕉早看見琴兒了，因當初受了她們不少氣，此刻少不得報復回來，便故意道：「我們小姐說今兒天太熱，要多些冰，比琴兒姑娘那筐子裡的多一半就好了。」

  那婆子連聲答應。

  這更把琴兒羞得沒臉，她立刻指著那婆子質問：「這怎麼回事，才剛不是說各個院子用的冰都有定數，誰也不能多誰也不能少麼？怎麼她一來你就又肯多給了。」

  綠蕉冷笑道：「大哥不說二哥，當初你們紅豆館的分例就比旁人的多些，那時你不說什麼，如今輪到我們了，你就不服氣了？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風水輪流轉！」

  「你……」琴兒氣得身子發抖，綠蕉只作沒看見她，繼續同那發放的婆子說笑，琴兒有氣發不出來，掉頭忿忿走了。

  一回去她便向玉菡告狀，且更添油加醋了十倍。

  近來家裡的吃穿用度處處向秋爽齋傾斜，玉菡早有怨言，只是礙於自己出嫁女的身份不好多說，今日終於忍無可忍，準備去秋爽齋大鬧一場，偏偏這時候，邱姨娘身邊的丫鬟杏兒過來，請她過去說話，她不得不去了。

  原來是邱姨娘央娘家想法子，讓獄中的林立峰簽下了和離書，眼下正是要把和離書交給她。

  玉菡接過和離書後，一陣悵惘，整整兩日茶不思飯不想，因此把去向茵茵問罪的事也暫時擱置了。

  又過幾日她心情好些，也懶得去過問，只陪老太太說話解悶時會將心裡的不滿拿出來說一說，老太太聽了大驚，「怎麼府里已節儉至此，奴才裁減大半，冰也少了，飯菜也定量，多不得一碗，咱們府里的產業還在，銀子不至於短啊！」

  玉菡道：「祖母莫慌，是母親下的令，她同我說過，府里人員冗雜，該裁剪些人，用度上也要節儉，畢竟爹爹在獄中，家中沒有主事人，便產業再多，沒人護著，又有那吃人的衙役官差，這裡孝敬那裡孝敬，將來怕把家也搬空了呢！所以才出此下策，我想著，既然儉省，大家一塊兒儉省罷了，怎麼我們就要省，秋爽齋便要費呢？」

  老太太頷首，道：「原來如此，你母親慮得不錯，」說罷，便叫了藥來吃，把這些話又岔開了。

  沒從老太太那兒得到庇護，玉菡心灰意冷，如今人人都向著茵茵，她知道便去秋爽齋大鬧也只是自討沒趣，但這口氣又無處發泄，於是平日去請安，或路上遇見了茵茵時，拿言語刺她一刺，以解心頭之恨。

  茵茵並不搭理她，眼下這境況她實是無心姐妹間的口角，玉菡一拳打在棉花上，更著惱了。於是，某日從翠微堂請安過後，眾人散了，玉菡故意追上茵茵，問她：「妹妹的婚事籌備得如何了？聽說已問了名，我祖父那邊便有因生辰八字不合，婚事告吹的，妹妹也要小心了，畢竟出身是頂頂要緊的。」

  這話一語雙關，茵茵聽了心裡不好受，卻也不理她，只顧走自己的路。

  如此更惹起玉菡的火來，她兩步追上前，擋在茵茵面前，道：「怎麼，如今與國公府議上親了便連我們也不理了？真以為自己要做國公夫人了麼？」

  茵茵站住腳，深深望了她一眼，想說什麼到底沒說，仍往前去。

  「呵，你以為我不知道你的事？明著和國公府議親，暗地裡，卻同自己的哥哥不清不楚，這事兒要叫那位趙大人知道，還不扒了你的皮呢！」

  茵茵心下大震，回過頭詫異地望向她，「你……你滿口胡言！」

  玉菡反樂起來，她拍著手笑道：「瞧瞧瞧，方才還拿喬不搭理人呢，一提到哥哥你就慌了？我還沒說是哪位哥哥呢，你就不打自招。」

  茵茵心裡只是害怕，怔怔望著她，有千萬句辯解也辯解不出。

  玉菡已走到茵茵面前來，她笑望著她，居高臨下道：「前兒你送了罈子酒給誰來著，怎麼偏送給他，不送給我們？六妹妹可真偏心！」

  茵茵六神無主，什麼反駁的話也想不出了，「你……你滿口胡言，你污衊人！」來來回回總是這幾句，幸而蘭香心思快，駁道：「四小姐是大家閨秀，又嫁入了侯府，應當有做夫人的派頭，這樣無中生有，沒證據的事兒拿出來說嘴，豈不跟那些小家子耍脾氣一樣，有失身份了，妹妹給哥哥送一罈子酒若都有錯，那天下做妹妹的都錯了，四小姐把我們小姐告到老太太那裡去罷，我們小姐清者自清！」

  「你……」玉菡氣得緊咬後牙槽，「我在同你主子說話，這裡有你一個奴婢說話的份兒麼？一點兒規矩也不懂！」

  茵茵知道自己眼下鬥不過玉菡，怕待會兒更說出醜事來，便不顧玉菡的言語諷刺，拉了蘭香，掉頭便走，頭也不回地往秋爽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