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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7章 九哥(三)

2024-10-25 17:28:33 作者: 滄瀾
  有許多話,若現在不說,恐怕再沒機會說了。

  可說了又有什麼用?難道他會有回應麼?他一定以為她年紀小,什麼都不懂,在這裡胡言亂語,興許還會嚇一跳,在心中鄙夷她心思齷齪,不講人倫。

  茵茵深深望著他的眼睛,哪怕她的嘴沒有說話,眼睛也替她說了。

  九思亦看出來了,笑問:「有什麼話直說便是,只要兄長能辦得到的,都給你辦。」

  「這世上有些事,是你辦不到的,我也辦不到,」茵茵眼眸微垂,似在感嘆。

  「什麼事,你說出來,我可替你分憂,」九思道。

  「哥哥,你……你還是我哥哥麼?」茵茵抬眼望向他,目光殷切。

  九思覺她這話問得好笑,笑道:「自然是,我便認了我的親生母親,也仍然是你哥哥,是陸家的一份子,陸家有什麼事,我也像懷章一樣與你們一起分擔。」

  「我不是問這個,我是想問,你還姓陸麼?」

  九思正色道:「陸家族譜上還刻著我的名字,我自然姓陸,且永遠姓陸。」

  「永遠姓陸?」茵茵再度垂下眼眸,心中一片冰涼,喃喃道:「為什麼要永遠姓陸,為何不認祖歸宗,你為何不認祖歸宗呢?」

  九思不明所以,笑問:「這有什麼不好麼?難道你不想要我這個兄長?」

  「不想要,不想要一個兄長,」茵茵忽的站起來,她埋藏在心中幾年的秘密,那個把她的心也磨疼了的秘密,今日必要一吐為快,之後再如何,她也無憾了。

  「九思,你或許不知道,我……我常常夢見你。」

  九思一愣,茵茵身子前傾,靠向他那一邊,繼續道:「你送我的東西,那幾匹絲綢,那盞花燈,那個解不開磁石,還有還我的銀子,我全放在一個箱子裡保存著,我想著,將來死了,也要把那箱子帶下去陪葬。」

  九思大驚,「你說什麼?」

  「我就是這個意思,哥哥聽得懂便聽得懂,聽不懂……也就罷了,」茵茵的臉已燒得通紅,她用帕子捂了捂發燙的兩頰,重新坐下來,此刻屋裡寂靜無聲,只能聽見自己咚咚的心跳。

  九思此刻心中的震動,大概比他聽見陸潤生被捕,陸家將要抄家還要大。

  而茵茵此刻的心情便如才剛漲過潮的湖面,潮水漸漸褪去,然而方才的驚心動魄還餘韻未消。

  也不知沉默了多久,大概並不很久,只是他們覺著太久了,很必要說兩句話。

  茵茵張口,半個字還沒吐出來,對面便先說了,「我不知道妹妹有這樣的心思,也不知該如何答你。」

  茵茵在等著他的答案,她厚著臉皮等他的答案,「哥哥心裡想什麼便說什麼,不必顧忌我。」

  九思深深嘆了口氣,望向茵茵,定定望了好一會兒才問:「為何偏偏今日告訴我?你想要我做什麼?」

  想要他做什麼?不知道。

  難道他說他也對她日思夜想,他也愛慕她,就能把她解救出來,就能讓老太太歇了為她和趙伯真說親的心思麼?

  便真如此,她也不忍心叫他為自己承擔如此重責。

  「我只要你一句真心話,」茵茵鼓起勇氣,抬起頭來凝望著他的眼睛道。

  九思迴避了她的目光,道:「我只把你當作我的妹妹看待,其實回家後我親生母親為我說了一門親事,那姑娘正是我家鄰居,柔美溫婉,心腸極好,知道我娘瞎了眼睛,那姑娘平日有什麼好東西都會想著給我娘留一份,還過來陪我娘說話,我娘極喜愛她。」

  茵茵也呆怔住,怎麼也想不到竟是這樣的局面,她突然想起自己前些日子做過的一個夢,夢裡九思就坐在他今日坐的這個位置,身邊站著個扎藍色頭巾的溫婉女孩子,原來那個夢意有所指。

  「所以九哥與她……與她定親了麼?」茵茵的聲兒在發顫。

  九思道:「來年便要定親,這是我母親的心愿。」

  茵茵不由自主頷首,她感到一陣頭暈目眩,天地翻轉,右手強撐著扶手才沒失態,但已口不擇言了,「那九哥愛慕她麼?」

  九思也教茵茵問住了,「這個……」他不知如何作答,頓了會兒才道:「我會娶她。」

  「我明白了,我明白的,」茵茵微微頷首,一股酸澀在鼻尖縈繞,然而她竟笑了,站起身道:「哥哥今日只當我胡言亂語罷,我往後再不說這樣的話了,」說完轉身便往外走……

  因頭暈目眩,才走兩步她右腳便絆了下椅子,險些跌倒,九思倏地起身,快步走過去相扶,可茵茵已經站穩了,她的餘光瞧見身後的人,什麼也沒說,逃也似地跑了出去……

  九思悻悻收回手,目送她走遠,終於再望不見時,他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身子緩緩坐回椅子裡去。

  他叫淡雪,「送一壺酒來。」

  很快,一壺竹葉青便送了上來,淡雪勸他不要吃酒,他卻叫淡雪退下,舉杯斟酒,獨酌半日。

  整整兩個時辰,他獨自喝完了那壺酒。

  他本人並不大會喝酒,因此一壺酒下肚他便臉色燒紅、神思不清。

  他踉踉蹌蹌上樓,走進臥房,倒在床上,半醉半醒間,忽想到自己離家那日在角門處與茵茵惜別的場景……

  這樣一個善解人意的妹妹,由不得人不愛。

  其實他此番回來,一半是為了陸潤生的案子,一半是為了茵茵的及笄禮,他記得許多事,其中之一便是茵茵的生辰。

  甚至他外出經商,不能不說沒有脫離陸家的意思,他或許曾想過以另一種身份重新進入陸宅,那時他不是兄長,她也不是小妹。

  然而此刻再去想這些已沒有意義,他們註定不是同路人了。經年之後再回想起這段往事時,大家也許只當作玩笑,就像往湖面投下一顆小石子,激起淺淺的漣漪,便什麼也不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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