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朝事
2024-10-25 17:28:33 作者: 滄瀾
九月底便是玉菡的婚禮,為著在侯府面前不落面子,她的嫁妝比玉菁的也少不了多少,尤其老太太給了她兩箱子寶貝添妝,那兩個箱子裡裝的是什麼,大家都不知道,但看著總比給玉菁的珍珠衣多,因此薛媽媽等人很不高興,說老太太把心都偏到咯吱窩了,待一個庶女比嫡女還更好,連禮數也不顧,體面也不顧。
然而玉菡的婚禮由薛媽媽和李氏操持,花費不及玉菁的一半,這一項很叫邱姨娘不滿,連底下奴才們也議論紛紛。
「太太平日看著對幾個兒女一視同仁,真到婚姻大事上還是偏愛三小姐。」
「那可不嘛?親生的和別人養的能一樣?況且三小姐下嫁,因此更要撐足了面子,好不叫眾人小看了去,四小姐嫁入侯府,便沒有排場,也無人敢小看。」
「說的是,想想真不值當,三小姐怎麼能看上那樣的人家。」
「不說那個了,你也跟了邱姨娘多年,四小姐那裡,你不要上禮?」
「說什麼渾話,眼下誰敢同她們走得近,當心薛媽媽揭你的皮!」
說起玉菡的添妝,諸位姐妹也意思了一下,玉芙自是奉承她,給了一株千年野參,據說是從外頭高人那裡買來的,是真是假便不知道了。
玉芝因母親與邱姨娘不和,想奉承玉菡又不敢,便只給了一串紅麝香珠。
茵茵是最隨意的,只給了個鑲紅寶石的鏤空雕花手爐,比之她給玉菁的澄泥硯,這香爐就像是出門前隨手從哪個案板上拿的。
聽說玉菡當時嘴都氣歪了,隨手將手爐賞給了身邊奴婢,茵茵知道了也不惱,橫豎她沒真心送她東西。
玉菡的婚事一完,內院便更冷清了。
老太太病好了些,著手撮合懷章和懷文的婚事,並催促李氏把懷民的婚姻大事也提上日程。
一日請安時,她見屋子裡空了幾個座位,一時沒想起來兩個孫女兒已嫁出去了,於是問:「菁兒和菡兒怎麼沒來?」
陸潤生和邱姨娘一怔,看向那兩個座位,還是李氏提醒道:「老太太忘了?她們都已成親,在夫家過活了!」
老太太恍然醒過來似的,深深嘆出一口氣,陸潤生也是一嘆,而後命人:「兩個姐兒嫁出去了,還把這些椅子放在這裡不是礙事麼,快搬出去!」說著放下茶盞,柔聲問老太太,「母親可是昨晚上沒睡好,又或是病還沒養好?」
老太太搖搖頭,眼中渾濁,似有淚意,她的目光緩緩掃過玉芝、玉芙和茵茵,「都走了,都走了,這幾個也大了,留不住了——九思呢,九思來信了不曾?」
茵茵聽見「九思」二字,便像餓了三日的人見了大白饅頭,立刻豎起耳朵細聽。
陸潤生道:「自六月後便沒有信來了,想必他生意忙,母親不必擔憂,九思不比懷章,向來實心用事,謹慎小心,出不了什麼事的,年底就回來了。」
原來九思真寄回過家書,茵茵心中仿佛有潮水翻湧,心想待會兒便去向爹爹要九思哥哥的書信,可想到自己當初為劉大娘去求爹爹,爹爹同她說的那些寒心話,又覺罷了。
陸潤生近來的日子也不好過得很,朝堂上,三皇子餘黨不知受了誰的指使,突然將已了結的浙江鹽稅案又翻了出來,都察院近來連同刑部,調出以往卷宗,細細審查,又把已斬首的幾個證人的家屬、部下,及新冒出來的人證又審了一遍,果然翻出些浪花來,不過大局尚在掌握。
偏偏這時候,聖上病倒了,已連著三日沒上朝,六部的摺子都交司禮監,由司禮監批紅,太后懿旨,命五皇子和八皇子代理監國。
一時間,朝堂上諸多猜測,暗潮洶湧。
一日半夜,陸夫人噩夢醒來,見屋內燈火通明,陸潤生卻不在,她恍恍惚惚中大叫紅桃,「紅桃!紅桃?」
外間守夜的紅桃聽見叫她,一咕嚕爬起來,連聲問:「怎的了,太太?」邊說邊往穿衣裳,往內室來。
「老爺哪裡去了?」
「老爺?奴婢睡的熟,沒發覺,興許是出去了呢,奴婢去尋一尋,」紅桃說著,便要往外走。
陸夫人一手撫著西瓜大的肚子,一手支撐著要坐起,「回來,先扶我起來,我去尋。」
紅桃連忙退回來,走到床前,「太太身子重,別起來,奴婢去尋便好了,」說著,上前把帳子用銀鉤掛起來,伸手將陸夫人小心攙扶著坐起,又抓了用兩個金絲軟枕來墊著後背,這時,屋外傳來腳步聲。
只見陸潤生掀簾而入,面色沉凝,他見陸夫人已坐起,連忙換了副神色,走上前來,「怎麼醒了?」
「我倒要問你呢,大半夜的跑出去做什麼?」陸夫人嗔怪道。
「我睡不著,便出去走走,」陸潤生說著,把披的衣裳扯下遞給紅桃,隨後側身坐在床沿上,扶著陸夫人的胳膊,柔聲勸慰:「躺下罷?」
陸夫人推開他的手,望著他的眼睛道:「我知道你心裡有事,這幾日都悶悶不樂,我問你你又不說。」
陸潤生道:「什麼都瞞不過夫人,唉……」說著,看了眼紅桃,紅桃會意,這便低頭退了出去。
陸潤生把床頭一身白狐毛毯拿過來,展開溫柔地披在陸夫人身上,擁著她,「其實沒什麼事。」
「你知道我你怕掛心,才不說給我聽,其實你不說,我才更憂心。」
如此,陸潤生才又深深嘆了口氣,道:「夫人,咱們走了一步險棋。」
「怎麼說?」陸夫人將他望著。
「五皇子雖勢大,八皇子卻握有重軍,近來聖上龍體抱恙不能臨朝,京都警戒更嚴了,你可知道三大營的都督是誰?」
「誰?」
「趙伯真。」
「是他?」陸夫人攏了攏身上的白狐毛毯。
「他是八皇子的人,」陸潤生提醒道。
「那聖上如何了?」
陸潤生低頭撣了撣繡被,「不知道,宮裡沒傳出消息來,可聖上勤政,御極三十年來,雷打不動日日上朝,如今罷朝,可見是很要緊了。」
陸夫人也頷首道:「去跟我哥探聽探聽,他一準兒知道消息,還有文景,他不是專門伺候聖上的醫官麼?他一定知道,你去問問他,」說著,溫柔地撫摩自己隆起的小腹,「若真不好了,這京都的天……怕是要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