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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偶遇

2024-10-25 17:28:33 作者: 滄瀾
  茵茵納罕,指著那花船問柳從心,「怎麼那船上掛滿了紅燈籠和挽花,還有女子在船頭吹笛,這船做什麼的?」

  柳從心立刻冷哼了聲,「還不都是那些浪蕩登徒子掇弄出來的玩意兒,不過你年紀小,我還是不告訴你知道的好,」說著柳從心命船家,「靠近前頭吹曲兒的那條花船,我倒要看看出了什麼事!」

  船家停下木槳,勸柳從心道:「客官,咱們還是正經游湖少惹事的好。」

  柳從心最是個熱心腸,看不得女孩子哭,因此放下一錠銀子,「把船開過去,」船家見了銀子,立刻歡喜地應了。

  茵茵仍好奇那船是做什麼用的,不住問柳從心,「你快告訴我,我年紀不小了,知道些世情不礙什麼的。」

  柳從心無法,便指了指岸邊那片雕樑畫棟、燈火輝煌的閣樓道:「這便是大慶最負盛名的秦淮十八樓,樓里養著諸多年輕貌美的女子,她們彈琴唱曲,吟詩作賦,無所不會,專供男子取樂,至於這花船……」

  不必柳從心多言,茵茵已明白了,她站在船頭,呆呆望著所謂的秦淮十八樓,眼下是白日,客人少,只遠遠看見各色大紅燈籠和挽花裝飾,一棟臨水的小樓上,有個妃紅色身影憑欄而立,一條長長的彩帶從欄杆上垂下來,迎風招展。

  茵茵想到自己的母親,據說她曾也在揚州的這樣一個地方唱曲兒,後被父親相中才贖身出來,又因卑賤的身份不能納入府中為妾,因此只能養在外頭。

  她此生最大最大的恐懼,便是重蹈母親的覆轍,儘管她知道自己有了伯爵府小姐的身份,永不可能墜入這樣的境地,可她仍然厭惡這地方,可憐妓女,厭惡嫖客,於是她激動地抓著柳從心的胳膊,「我們走罷,我們離這兒遠些!」

  柳從心抓著茵茵的手,而後瞥了眼船夫,見他正專心划船,並未看她們,這才附耳悄聲道:「你別怕,咱們現在是男子的身份,男人逛青樓無人非議的,談論青樓就更無人非議了。」

  茵茵直搖頭,「不是為這個,我……我就是,」話音未落,船已經靠近那艘裝扮華麗的花船了,然而裡頭女子的嗚咽聲卻歇了,只有船頭一個女孩子飄渺的煙霧中吹奏。

  這時,茵茵看見對面船艙里走出來個玄色身影,因江心起了薄霧,看不真切,茵茵只覺此人面熟,待那人走到船頭,一雙利眼也望過來時,茵茵心上一緊,是前些日子才見過的趙家大郎!

  茵茵不知他是否認出了自己,但對上他鷹隼般的眼,她覺自己連五臟六腑都仿佛被洞穿,於是連忙拉著柳從心往船艙里躲,「走罷,不看了,姐姐沒聽到那花船里的哭聲沒有了麼?」

  柳從心道:「還是再跟一會兒罷,萬一又哭起來了呢!若裡頭有人欺負女子,我就把船靠過去,用我爹的身份上去恫嚇恫嚇。」

  進了船艙,再沒有那雙眼睛盯著,茵茵鬆了口氣軟倒在小方桌前,柳從心笑她:「你也忒膽小了,」說著又跑了出去。

  江水拍打船身,小舟輕輕晃蕩,茵茵自斟了杯米酒飲下,心緒方平服。

  趙伯真怎會在花船上,難道也是來尋歡作樂的?前些日子他還與三姐姐相看,這就耐不住寂寞跑來與花娘游湖,可見不是正人君子,幸而三姐姐沒看上他,這樣腌臢男人若做三姐姐的夫君,真是玷辱了她的高潔。

  正這樣想著,那廂柳從心沒再聽見哭泣聲,便走到船頭,命船夫擺渡靠岸了。

  如此,二人才離了這是非之地。

  上岸後,茵茵怕蘭香憂心,也怕再遇到像趙伯真這樣的熟人,便提議回去,柳從心看時候還早,勸她:「少有出府的時候,要玩得盡心嘛!」

  茵茵笑說:「姐姐,我看你才是那個被關在府里的雀兒,比我還好玩兒。」

  「我倒不是被關,我是沒有朋友,只有你,被我一忽悠就跟我出來了,旁的人早把這身小廝的衣裳摔我身上了。」

  茵茵一愣,又好笑又好氣,這時旁邊走過一個賣糖水的小販,搖著撥浪鼓喊:「賣糖水咯,一文錢一碗的糖水。」

  看見茵茵和柳從心,貨郎熱情地招呼:「公子要來碗糖水麼?」

  柳從心擺擺手,那貨郎便又繼續往前走,口裡仍念唱著。

  柳從心道:「你看,這貨郎也沒瞧出來咱們是女的,你還有什麼不放心?至於你那大丫鬟,她現在鐵定知道你跟我出來了,我的禾兒會穩住她的,況且你那大丫鬟知道事體,不會隨意聲張。」

  茵茵猶豫著望向鐘鼓樓方向,這時柳從心問:「你去過你九哥哥的綢緞莊沒有?」

  「九哥哥的綢緞莊?」茵茵詫異。

  柳從心拉她邊走邊說,原來上個月她去買布料時進了個綢緞莊,正巧陸九思從樓上下來,柳從心認出他,便去同他攀談了一會兒,才知道他管著家裡的幾個綢緞莊,在洪武街那一帶。

  茵茵來了興致,立刻同柳從心賃了一輛馬車過去。

  路上,茵茵大大方方撩起車圍子看外頭的風景,再沒人管她,她問柳從心,「你同我九哥哥的婚事沒做成,再見他不覺臉上過不去麼?」

  柳從心不以為意,「這有什麼,買賣不成仁義在嘛,況且我看你九哥哥是個好人,就是人迂腐了點兒,我願意跟他交朋友,他也樂意和我說話,我可是他的老主顧,在他那兒買了兩匹浮光錦呢!」

  茵茵聽得樂呵,心裡對九思的愧疚又消散了一些,興許她當日說出真相是對的,他們做不成夫妻,能做朋友也好。

  「誒,你瞧,那錦繡坊你知道罷?」柳從心見茵茵在望對面那條街,便指著其中一個鋪面問。

  茵茵說不知道。

  「不知道?我都知道呢!那是你家的產業,這條街上五六個鋪面都是你堂兄在打理,往後兩條街,才是你家九哥的管轄。」

  茵茵聽說,不禁伸出頭去往回望,只見那家錦繡坊前門可羅雀,生意並不興隆。

  怪哉!除夕那日邱姨娘不是回絕了二房嬸嬸,不願給懷文哥哥管理家中產業麼?

  是了,如今管家的是太太,興許是太太同意的,她不僅給二房管理鋪子,也分給了給九思,可見她們確實給九思謀劃了從商的路子,可惜了,九哥哥性子溫良,該去讀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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