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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葵水

2024-10-25 17:28:33 作者: 滄瀾
  卻說茵茵回到秋爽齋,才進院門便聽見灶房傳來蘭香訓斥奴婢的聲響:「你們都糊塗了,來個人說傳老太太的話,你們問也不問就當真,萬一那人不是老太太院子裡的呢?也不知道留住小姐,等我回來再作定奪,我知道你們,主子的事兒你們不上心,整日只想著吃喝拉撒聊閒天,得過且過。」

  有人不服氣,回說:「蘭香姐姐,您說話不能這麼沒道理呀!誰會平白無故冒充老太太院裡的人來傳喚小姐,誰這麼吃飽了撐的呀?」說話的是綠蕉,十三四歲年紀,聲音清脆得像小黃鸝。

  「還頂嘴,你……」

  「蘭香姐姐,」茵茵來到廚房門前,撩起藍布帘子,只見蘭香背對著門,面前站了綠屏綠蕉兩個小奴婢和兩個老婆子,她們低著頭不敢看她,唯有綠蕉氣吁吁地仰著頭,蘭香伸手,似要去擰她的嘴,茵茵微微一笑道:「我餓了,趕緊開飯吧!」

  蘭香見茵茵回來了,這才沒再教訓人,丟下一句:「擺飯,」便帘子一摔走了出去。

  綠翹也被蘭香嚇得半死,低著頭默默走進小廚房,跟綠屏綠蕉站在一起。

  茵茵見蘭香的臉色不好,也不大敢說話,一直把她領到正房,離了那些人,才道:「蘭香姐姐,你別對她們那麼凶嘛,我今兒過去拜見祖母,並無什麼不妥,你瞧,」茵茵把掛在脖子上的金鎖掏出來,遞給蘭香看,「祖母送我的,你瞧好不好看?」

  蘭香見了那金鎖,面色稍霽,說好看,「奴婢替小姐收起來罷。」

  「好,」茵茵把金鎖摘下來遞給蘭香,蘭香用帕子托著進了內室,歸置好才又出來,她似乎想到什麼,問茵茵:「都這時候了,怎麼老太太沒留飯?」

  「祖母她先吃好了才傳我進去說話的。」

  蘭香眉頭微蹙,「那……老太太可有為難小姐?」

  「沒有為難,祖母待我很好,」茵茵天真地望著她。

  蘭香若有所思,接過茵茵手中的天青色羅傘,撐開來放在檐下。

  接著飯菜便擺上桌來了,陸府小姐的例菜是兩葷兩素,茵茵餓得緊,捉起筷子便狼吞虎咽,一口氣吃了小半碗,這才從飯碗裡抬起頭來,「蘭香姐姐,你把我的話帶到了麼?劉大娘怎麼說的?」

  蘭香神色有些微不自然,她不願茵茵知道劉大娘被調去外院了,便道:「她叫我給小姐您帶話,她會等著小姐把她調上來伺候的那一天,還叫您平日不必記掛她,她在廚下一切都好,並沒有人為難。」

  茵茵頷首,「那便好了!」

  ……

  這頓飯茵茵吃了滿滿一大碗,因四樣菜菜都是她愛吃的,炒素什錦鮮香料足,扁大肉酥金黃酥脆、鳳菜心脆爽可口,火腿燉黃芽菜吃著暖胃。

  一頓飯下來,方才的腹痛也已緩解,茵茵心想之所以腹痛定是方才午飯沒用餓著了,人在吃飽穿暖後,再沒有什麼病的。

  飯畢,她盥了手,用巾帕擦乾,而後接過蘭香遞來的一杯熱茶在手裡暖著,綠翹幾人進來收拾碗筷,來來往往,腳步聲有條不紊,一切都安靜祥和,今後若都是這樣安閒自在的日子便好了。

  「這幾樣菜都很好吃,」茵茵感慨。

  「那道扁大肉酥吃得多,其餘的……奴婢看並非菜色好,是小姐太餓了,」蘭香邊說邊走到門口去,把晾在外頭的那把天青色羅傘收攏了,復又進來。

  茵茵看見那傘,無端的,心又激跳起來。

  蘭香左看右看手中的傘,心想這傘若是老太太院裡的老婆子給的,她們再粗心也不至於把男女用的傘弄混,於是問道:「小姐,這是誰的傘?」

  「哦,是九哥哥的,九思哥哥,你……你知道他罷?」茵茵裝作不經意的樣子,把視線對著手中青瓷茶盞上的紋路,細細端詳。

  「知道呀,他是老爺的義子,與二爺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前些年常來二爺院裡坐,跟二爺玩得很好,那時奴婢也還在二爺院裡伺候,」蘭香似乎想到許久之前的事,臉上浮起異樣的光彩,漸漸那光彩暗淡下去,她道:「九爺是個好人,為人謙遜,行事有度,對待主子和對待我們下人都一樣可親,不像二爺,總愛拿我們這些小奴婢取樂,嘴上沒正經,說些叫人下不來台的話。」

  茵茵靦腆地笑了,把視線從茶盞的花紋上移開,望向立在牆角的那把傘,「是麼,他是個很好的人……」說完羞澀地低了頭,自言自語:「是了,他是個好人。」

  忽感到一股溫暖的潮水從身體裡緩緩流出,茵茵納罕,趕忙放下茶盞,起身去如廁。

  才走出去兩步,便聽身後蘭香「呀」了聲,「小姐,你……」

  茵茵循著她的視線看過去,見自己方才坐的官帽椅上印了塊銅錢大小的血漬,她驚了一驚,望著蘭香,「蘭香姐姐,我沒有受傷呀!」

  蘭香是過來人,立即明白了,這便上前拉了茵茵回梢間,隨後附耳向她悄聲解釋,茵茵先是一怔,後想起她母親的話,她知道,她來葵水了。

  一年前她母親還在世時便告訴過她女孩子到了年紀都會來葵水,她母親用前人李時珍在《本草綱目》中的話教導她:「其血上應太陰,下應海潮。月有盈虧,潮有朝夕,月事一月一行,與之相符。故謂之月信、月水、月經。」又教給她每月到了日子該如何保養,吃什麼膳食可補血,以及如何用月事帶。

  她娘還告誡她女子來了葵水,不可與男子共室,因《本草綱目》中有言:「女人入月,惡液腥穢,故君子遠之,為其不潔,能損陽生病也。」

  那時茵茵問她娘:「既然月信上應太陰,下應海潮,那便是自然了,既為自然,為何又說是腥穢不潔之物呢?」

  她娘答不上來,只能顧左右而言他,「來了葵水,女孩子便長大了,我的茵茵什麼時候會長大……」

  今日,蘭香為她換下里褲時也是這樣說的,「小姐長大了。」

  「原來我方才腹痛便是因為這個,那蘭香姐姐,我該怎樣止血呢?是戴月事帶麼?」

  蘭香說不是,聲調儘量壓著,「月事帶不是止血的,只是教那血不流在褲子裡,奴婢們用的月事帶中間是封草紙的,小姐的同我們的不一樣,小姐用雉雞羽或棉花,給小姐換好衣裳奴婢便去做,現下便先委屈小姐用奴婢的墊一墊了。」

  茵茵乖巧地點頭。

  院子裡綠屏的手最巧,蘭香命她去做月事帶,隨即又命綠蕉去泡紅糖薑茶,換下的褲子她扔給粗使婆子了。

  不多時,茵茵便換上了新的里褲和外褲,坐在床上,手裡端著碗紅糖水,她先抿了一小口,暖暖的,甜甜的,還有微微的辣。

  「蘭香姐姐,什麼是長大?」

  「長大便是……便是小姐可以說親了。」

  「說親?」茵茵面上一紅,「我還小呢,」說完低頭默默又抿了口紅糖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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