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獅子大開口

2024-10-25 17:20:05 作者: 海棠映月
  都尉府的牢房就如同人們想像中那般陰暗恐怖,比舞台劇中的更加狹小壓抑。

  室內空空蕩蕩,除了堆積如山的稻草,別無他物。

  透過門縫,可以看到老鼠在稻草堆中肆意穿行。

  囚犯們無力地蹲坐於地上,並非自願,而是因為長時間的囚禁使得他們的雙腿失去了支撐的力量。

  這裡並非關押皇親國戚的豪華天牢,亦非拘禁高官顯貴的刑部大獄,只是一座座破舊的小牢,正如周都尉所言,入此地者,便是為了體會失去自由的絕望。

  一名老婦人的兒子跪伏在牢門前,聲嘶力竭地喊冤:「大人,我們是無辜的受害者,來這裡是為了伸冤,怎能和那些重犯混為一談?」

  周都尉斜睨了魏知鶯一眼,清了清嗓子,一腳踏在那人的手背上:「受害者?伸冤?重犯?你敢不敢說清楚,你母親到底是怎麼死的?」

  那兒子疼得五官扭曲,幾度想要抽回手,卻因懼怕而不敢輕舉妄動。

  「大人明察秋毫,我娘是吃了藥店的藥才離開人世的。如今我孤苦伶仃,懇請大人主持公道,讓害人者賠償我一萬兩白銀,少一文都不行。」

  他的話語中滿是貪婪與狡猾。

  「你還真是獅子大開口啊!」

  周都尉加重了腳下的力度,隨後鬆開,扔進牢房一包惡臭難聞的東西:「好好瞧瞧,看你認不認識。不孝子我見得多了,悖逆之人也不罕見,但像你這樣恬不知恥的還是頭一遭。」

  「這是什麼東西?」

  少年接住包裹,手指不經意間捏了捏,那奇怪的觸感讓他心裡直發毛,猶豫再三不敢打開。

  「我還想問你呢!」

  周都尉嘴角掛起一抹譏諷,眼睛斜視著少年:「這些東西,可都是從你老娘的腹中取出的。」

  包裹脫手落地,內含之物散落一地,一股強烈的惡臭瞬間瀰漫了整個牢房。

  眾人面面相覷,眼中儘是困惑。

  少年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仿佛見了鬼魅,連忙往後躲閃。

  這時,魏安領著一個小丫頭踏入了門檻。

  小丫頭一見到老婦人的兒子,便猛地沖向前,隔著鐵欄杆大聲斥責:「莊富貴,你這個無情無義的傢伙!是我娘被你害死的,你必須償命!」

  這小丫頭名叫靈瓏,是老婦在街頭拾回的孤兒,一手一腳將她撫養長大。

  自從老婦被自己的兒子兒媳逐出門外,就只有靈瓏陪伴著她在風雨中相依為命。

  靈瓏哭紅了雙眼,在牢門外抽泣著,講述著養母那些年的辛酸——十五歲便為人妻,十六歲誕下莊富貴,未及雙十年華便守了寡,獨自一人艱難撫養莊富貴成人。

  幼時的莊富貴尚且懂得孝順,幫著母親分擔家務,左鄰右舍都說他們的苦日子會有盡頭,將來必有好日子等著。

  然而,這一切在莊富貴十八歲那年徹底改變。

  他迎娶了青梅竹馬的姑娘,依靠岳父的人脈進入了興隆典當行做夥計,正是在那裡,他結識了老闆唯一的女兒...

  他內心深處極度渴望飛黃騰達,卻又害怕背負忘恩負義的罵名。

  於是,在妻子分娩之時,他私下向接生婆賄賂,意圖製造一場既能擺脫母親又能確保自己前程的悲劇,最終導致母子二人都未能倖免於難...老婆孩子剛入土為安,墳頭上的青草尚且未能鋪滿那方寸之地,他便已迫不及待地將老闆千金迎進了門。

  春日的微風中,帶著一絲不合時宜的喜慶,吹動著尚未穩固的情感根基。

  老丈人與丈母娘得知此事,怒氣沖沖地找上門來質問,希望喚醒他心中的一絲良知,然而他非但沒有半點悔意,反而吩咐手下對這兩位年邁的長輩施以拳腳,一時間,親情的紐帶被無情地扯斷,只剩下空中迴蕩的哀嘆。

  老母親的心,如冬日裡結冰的湖面,徹底被兒子的冷酷擊碎。

  她試圖與這個早已變得無情無義的兒子劃清界限,希望能保有一絲晚年的尊嚴。

  可世事弄人,莊富貴和他的囂張新婦,竟反手將這位滿頭白髮、心力交瘁的母親推出門外,那扇緊閉的門扉,隔絕了不僅僅是血濃於水的親情,更是人性中最後一抹溫暖。

  靈瓏淚眼婆娑,哽咽著揭露更多的不堪:「他不僅僅把母親驅逐出門,還變賣了母親的房子和賴以生存的店鋪,使得母親無處棲身,只能如同我一般,流浪街頭,靠乞討勉強果腹。更甚的是,他沉迷賭博,為避免新婦知曉,屢次向母親伸手要錢。當母親無力滿足他的貪婪時,換來的卻是拳打腳踢,他竟還將自己害死妻兒的責任,殘忍地推卸到了養育自己的母親身上,責備母親無能,迫使他走上這條背叛親情的道路。」

  莊富貴聞此,臉上霎時湧上一抹不加掩飾的憤怒,臉頰漲紅如熟透的柿子,手指顫抖地指著靈瓏,聲嘶力竭地反駁:「滿口胡言!你這乞丐,也配在這裡血口噴人?」

  而此時,魏安靜立一旁,眼神中透露著冷漠與不屑,緩緩開口,字字如寒冰:「靈瓏所言,字字確鑿。你現在居住的宅邸,不過是靠人家的陪嫁所得;祖上遺留的房產、母親辛勞半生的糧店,早已被你揮霍一空。不僅如此,你還編造謊言,欺騙妻子、欺騙岳父母,甚至對朋友也不放過,謊稱自己是文軒侯府的顯赫人物,借著幫忙管理產業之名,榨乾了他們的積蓄。」

  話音剛落,魏安猛然間拋出一堆沉甸甸的證據,一張張賭債契約、店鋪抵債的憑據散落一地,每一份都像是沉重的鐵錘,砸在眾人的心頭。

  牢房內,氣氛瞬間緊張到了極點,莊富貴被憤怒的親朋好友團團圍住,每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震驚與失望。

  「我的店鋪怎麼就成了賭坊的抵押物?」

  一個聲音高聲質問,帶著難以置信與痛心。

  「我的房子,你拿來當倉庫用,連最基本的房租都不給!你倒是說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另一人憤怒地喊道,拳頭緊握,仿佛要將所有的不滿與憤恨凝聚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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