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傾囊相授
2024-10-25 17:20:05 作者: 海棠映月
蕭念雲心中五味雜陳,女兒的膽識與決斷讓她既驚訝又心疼。
回憶起小院中女兒默默承擔的一切,那難以計量的重量壓在心頭,如同萬千鋼針扎入心房。
她緊拽著衣角,強忍著即將奪眶而出的淚水。
而鄭太醫則是被魏知鶯專業且冷靜的操作徹底震撼,絲毫看不出這是一個年僅八歲的侯府千金。
她手持器械,動作沉穩而精準,讓人難以置信。
她仔細地分層剝離,每一個動作都溫柔且謹慎,盡力減輕對遺體的傷害,哪怕那刺鼻的氣味讓周都尉都不由得皺眉,卻依然心甘情願地充當起她的助手。
早在胡家時,他就隱約察覺到這小女孩的不同尋常,但不願深入思考。
在這繁華喧囂的京城,權貴如雲,奇人異事比比皆是,出身貧寒的他之所以能有今日的地位,全靠那份難得糊塗。
隨著腫塊逐漸被揭開,魏知鶯手中的發現讓她眉頭微蹙。
她先看了一眼母親,隨後轉向鄭太醫,最終將目光鎖定在周都尉臉上。
「魏小姐,有什麼新的發現嗎?」
周都尉的聲音裡帶著幾分期待和緊張。
魏知鶯展示了手中的物件,一時間,周都尉竟語塞,表情變得異常複雜。
鄭太醫用工具輕輕撥動,好奇地問道:「似乎是填充衣物的棉花。」
「而且是存放多年的舊棉,新棉花質地應該柔軟許多,這塊已經硬化成塊了。」
魏知鶯接著說道。
「老婦人的胃裡為何會出現這種東西?」
周都尉不解。
「確切地說,是在胃裡。」
魏知鶯目光犀利,聚焦於那細小的開口。
「我們吞咽的食物首先到達胃部,有的可以被消化,有的則不能,比如這些陳年舊棉。」
「我的意思是,她是為何會吞食棉花?」
周都尉緊盯著那團異物,滿面狐疑。
「是精神失常,還是糊塗之舉?是自願,還是被迫?」
「既不是瘋癲,也不是無知,只是飢餓至極。」
魏知鶯接話,語氣冷靜而堅定。
「這些是蓖麻籽,那些是生的馬齒莧,還有桑葉,她用這些來充飢。」
魏知鶯的目光轉移到老婦人的手腕處,幾道深邃的勒痕清晰可見,不是由繩索造成,而是被打了結的破布條所留下的印記。
顯而易見,老人曾經遭受過囚禁,而把她監禁起來的,極有可能是她自己的親生兒子。
「周都尉,我希望能見到她的兒子。我可以確定,她的去世與醫館無關,也不是那些止痛藥的問題。她的胃裡充斥著雜物,脾臟區域有明顯的淤血,其形態和大小類似於成年人膝蓋受到的撞擊傷。這樣的力量,足以導致脾臟破裂出血。」
魏知鶯的話語斬釘截鐵,每一個字都擲地有聲。
"人已經被控制住了,我帶姑娘去見。」
魏知鶯身邊的侍衛沉聲說道,眉宇間透露出一絲不容置疑的堅定。
「等等,不能就這樣讓老夫人走,必須先處理好她的傷口。」
鄭太醫的聲音突然插入,帶著幾分急切與憂慮。
他深知,即使情況緊急,對於一位年邁的老夫人而言,傷勢的妥善處理同樣至關重要。
這一次,鄭太醫主動請纓,成為了魏知鶯行動中的重要輔助。
修補皮肉的工作遠比繡花複雜得多,一旦失誤,後果不堪設想。
繡錯了圖案可以輕鬆拆解重來,而肌膚卻僅有薄薄的一層,容不得半點差池。
回想起在戰場的那段日子,鄭太醫嘗試用針線應對戰士的創傷,那難以言喻的難度至今令他心有餘悸,以至於後來他幾乎不願再觸碰此類工作。
魏知鶯輕輕捏起一根細針,引導著細線在傷者的皮膚間靈巧穿梭,她的手指纖細而穩定,手法之獨特,即便是經驗豐富的鄭太醫也未曾見識過如此高超的縫合技藝。
隨著她的動作,傷口逐漸癒合成一條細線,既平整又光滑,宛若天生,絲毫不見曾經裂開的痕跡,更不必說那原本可能猙獰的傷疤了。
驚訝之餘,鄭太醫不禁問道:「知鶯,這手精湛的技藝你是從哪裡學來的?」
他的聲音中充滿了好奇與敬佩。
魏知鶯心中早已有了答案,她的語氣平靜而又略帶幾分神秘:「是從一位乞丐師傅那裡學來的。」
「乞丐師傅?」
鄭太醫的眼眸驟然放大,滿是不可思議,目光緊緊鎖定在魏知鶯身上,仿佛要從她的眼神中尋找答案。
魏知鶯一邊細緻地洗手,一邊悠悠道出過往:「我從小就生活在偏院裡,大多數時間都是獨自一人。偏院緊挨著後山,有一天深夜,一陣奇異的香氣吸引著我,我順著味道尋去,在月色之下,竟看到一個乞丐師傅在拔取咱們家院子裡的草。」
「他告訴我,那是紫蘇,能用來烹飪美食。出於好奇,我便跟著他走了。」
她的話語中透著淡淡的懷念。
「那個乞丐師傅身懷絕技,縱身飛躍如履平地。他領我翻牆而出,指向樹梢上一隻半生不熟的野兔,讓我品嘗。他看我體弱,便傳授我武藝強身。可惜我身體底子太差,學不來那些高深的招式,他便轉而教我些借力打力的小技巧,以及自保之法。至於驗屍縫合這些本事,也都是他一一傳授的。」
鄭太醫緊緊握住魏知鶯的手,眼中閃爍著渴望:「那你的乞丐師傅現在在哪裡?我也想拜他為師。」
魏知鶯的眼神漸漸暗淡,似乎陷入了一段遙遠的回憶:「他已經去世了,遺體被寒山寺的僧人火化。如果乞丐師傅還在世,乳娘和芸香她們又怎敢欺負我呢。」
確實有位乞丐在寒山寺火化的消息,但那只是一個普通的流浪漢。
他與寺廟結下緣分,是因為每次乞討後總會給寺廟留下香油錢,最終在大雄寶殿裡安然離世。
這段故事是魏知鶯結合乳娘和芸香平時閒聊的片段虛構而成。
乞丐已逝,她的說法無法考證,既然她堅稱技術來自那位乞丐師傅,外人自然也無法深入探究。
鄭太醫的臉上滿是遺憾,直至魏知鶯提出願意將自己所學傾囊相授,他才勉強擠出一抹微笑,仿佛看到了一線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