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五章 該順,該阻?
2024-10-24 16:15:58 作者: 空留
此時的沈府也比往日喧譁許多,一眾下人在管事的指揮下有條不紊的部署,放眼望去,陽光下的府邸乾淨得閃閃發光,便是連那樹葉都纖塵不染。
自二姑娘出嫁府中就沒舉辦大宴,今日這樁大喜事比之嫁女也不遜色,真要細細比較,比之還要更重要,畢竟是延一府香火之喜,全府上下無不細緻認真,務必要將今日之事辦得妥妥噹噹。
後院祠堂,檀香裊裊。
沈散培跪於前,沈懷信跪於後,沈夫人及女兒立於門外。
「沈家十七代孫散培敬告列祖列宗,今子侄作節來膝下承嗣,繼我香火,為長房一脈開枝散葉,延綿不絕。作節天資聰穎,品行端正,沈家,後繼有人。」
沈散培下拜,額頭貼著地面,將不宜宣之於口的話在心裡悉數告知,他的期待,他的祝願,還有他的請求,請先祖庇佑於他,讓他將來少受些坎坷,再大的成就也不必拿健康去換。
沈懷信見爹沒有動,他便也伏身沒有動彈。
好一會後沈散培才直起腰來,抬頭看著香火裊裊中的一眾靈位片刻,道:「為父這輩子只求一個俯仰無愧,盼你亦如是。」
「兒子謹記。」見父親準備起身,沈懷信先一步起來去攙扶,將人扶著站好了後朝著父親跪了下去。
沈散培見狀停下腳步看向他,大概真是和誰生活得久就像誰,他像自己超過像他親生父親,便是性情也像自己,就好像他本就該是自己兒子一般。
突然想到在淨心寺那一晚,了因那和尚喝多了說這小子完美的繼承了他的衣缽,有頭腦,有城府,心中還有要去實現理想的一腔熱忱。
是啊,像他,且越來越像。
「兒子年十七,在爹娘身邊十二年,得爹娘百般照顧教導,方有如今這般模樣的沈懷信,兒子拜謝。」
沈懷信朝著父親一拜三叩,後朝著母親一拜三叩。
沈夫人眼淚嘩嘩的流,捂住嘴不讓自己哭出聲來,無論這些年承受了多少,付出了多少,現在她也覺得值了。
「從今以後,家中有我。我定會有出息,讓父親為我驕傲,母親再不受她人擠兌之苦。我定會做個有本事的兄弟,讓兩個姐姐在娘家有靠,無論何時我都會護姐姐們周全!」
母女三人皆是淚如雨下,連連點頭哽咽著說好。
論官職高低,論受皇上器重程度,沈大人都排得上號,少有人敢明著把她們怎麼樣。可在這京城,那些人最擅長的就是每一句話都是好話,卻能用眼神刺得你滿身是傷,這種傷還不見血,不見痕,讓你無處可訴,再生氣也只能自己吞下。
她們都吃過這個苦,現今聽著這番話她們甚至想痛哭一場,那些兵不血刃卻讓她們傷痕累累的時候,再不會有了,今日之後她們不必再強撐,因為她們有底氣了。
沈散培笑著把他扶起來,拍了拍他的肩膀,又拍了拍,歡喜之情溢於言表。
沈懷信同樣的心潮激盪,到老他都會記得,他是在十七歲這一年擁有了世間最珍貴的一切。
沈忠在祠堂外等了又等,終於看到大人從屋裡出來了,忙揚聲道:「大人,宮中來人。」
飛揚的情緒還沒下來的沈家人聽著這話都是一愣,沈夫人急了:「老爺你不是在閉門思過嗎?今日這般日子,皇上還要宣你進宮?」
「安心。」沈散培背著雙手往祠堂外走去:「滿朝皆知的事皇上豈會不知,不會在今日宣我進宮。」
沈夫人一想也對,不再多言,跟著去往正堂。
見著來人是皇上身邊的福安大總管,沈散培客氣的拱了拱手:「勞福安公公來傳話。」
侍候新君多年,並超越其他人得到信任,福安自也不是一般人,對這位沈大人半點不敢怠慢,彎下腰笑道:「皇上得知今日是大人承嗣之喜,特命雜家來給大人和公子送上賀禮。並囑咐雜家帶話:大人今日且忙,明日請大人進宮一趟,皇上要親自向您道賀。」
福安朝身後揮手,兩個太監目標明確的把捧著的玉盤送至父子二人面前。
沈散培雙手接過,沈懷信也雙手收下,跟著父親朝著皇宮的方向跪下:「臣(懷信)謝皇上。」
福安親自將人扶起來,從袖袋中掏出一個用綢緞包著的東西遞過去:「雜家雖算不得什麼,卻也自備了一份賀禮,大人勿嫌晦氣。」
沈散培將玉盤遞給夫人捧著,將禮接過來道:「福安公公是有福之人,怎會晦氣,能得公公一份賀禮是我的榮幸。」
福安聽著這話心裡不知多舒坦,還真就是如此,自打皇上登基後都是別人給他送禮,哪裡用他去送人。
要說送禮,這沈大人也是送得極少,平時遇上了就平平常常和他說上幾句話,真就是話家常,皇上聽了都笑話。
年節時別人送各種珍奇異寶,最次也是黃白之物,他卻是送些應節氣的吃食,那味道還就是比宮裡的要好吃。後來一打聽,卻是那沈夫人親自做了往親朋故舊家送的節禮,卻也有他一份。他就覺得,自己收的不是禮,是心意。
他稀罕的,也就是這份心意。
金銀珠寶是涼的,心意是熱的,他就想要這點熱乎勁。
出宮有時辰限制,本就已經等了一會了,福安不好再留,離開時似有意無意的說了一句:「事兒要都如沈大人這般帶喜就好了,也就不會越不成越想成。沈大人請留步,這府里來得多了雜家熟路。」
福安行了一禮,朝著懷信也笑了笑,極是周到。
目送他走遠,父子倆轉身迴轉。
沈散培笑問:「聽懂了?」
「聽懂了。」沈懷信道:「這次未能達到目的不甘心,既不甘心,就定會有所動作。」
「該順,還是該阻?」
「阻。」沈懷信毫不猶豫的道:「只需多點耐心便能順其自然的事,不必強行提前成其事引發朝堂震盪,於皇上,於朝堂都不利。」
沈散培心下滿意,面上半點不顯:「明日召見多半是為此事,為父該如何阻?」
「眼下總能找到幾樁比此事更重要的事,皇上是明君。」
沈散培笑了笑,還是嫩了點吶,區區此事,史官的春秋筆法之下輕如鴻毛,皇上是不是明君,此事影響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