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9章 我要的,不止是皇位
2024-10-24 15:41:02 作者: 揚了你奶瓶
商清晏外表像先帝,可那顆心,竟然像極了他。
叔侄二人明明是有著血海深仇的敵人,可害人的手法,竟然出奇一致。
先帝死在他和辛皇后的私情里,他即將死在辛淑妃和先帝之子手裡。
聖上諷刺地笑出聲來:「清晏,你說你父皇要是在天有靈,知道你的心腸和朕一樣醜惡,會是怎麼樣的心情?」
商清晏居高臨下看著聖上,心中如同狂風過境,風雨飄搖,草木枯萎。
無數往事雪花般紛飛落下,掩蓋所有生機,留給他的,唯有一片死寂。
聖上道:「朕為了皇位,弒君奪權,逼迫皇嫂,殘害侄兒。朕的兒子,為了皇位,舉兵謀反,下毒弒父。你呢?你為了皇位,不惜利用自己的生母,對自己的堂兄弟下手。你這麼愛潔,可你又比朕乾淨到哪裡去?」
冷風呼嘯,商清晏仿佛深陷冰雪,寸步難行。
潔白的冰雪之下,是骯髒腐爛的血肉和枯骨。
這一刻,商清晏有些後悔了。
方才他不應該讓虞安歌去遠處等他,他需要虞安歌,他需要虞安歌帶著暖意的懷抱,需要虞安歌身上乾淨澄澈的冷松香治癒殘破不堪的靈魂。
可他又不免有些慶幸。
還好他讓虞安歌離得遠遠的,不至於讓虞安歌看清他這一身白衣之下,掩蓋的是怎樣髒污不堪的靈魂。
哪怕虞安歌不在意他的手段,他依然想儘可能把自己乾淨的一面留給虞安歌。
商清晏聽到了他自己的聲音,正在努力替自己辯解:「我不是為了皇位。」
聖上臉上露出輕蔑的笑:「是了,朕初登基之時,將朝堂上下清洗了一遍,將你的左膀右臂一一折斷,你如今便是想要皇位,也不是那麼好得的。所以你才要扶持漸璞上位,漸璞年紀小,在朝中根基淺,好拿捏。你想慢慢架空他,然後取而代之。」
商清晏沒有否認聖上的這番話,也沒有肯定。
聖上自以為他是猜中了商清晏的內心,雖然臉上時不時因為渾身的疼痛露出猙獰的表情,但還是一派得意:「你現在做的事情,與朕當初何其像啊。哈哈哈。」
先帝橫死,他不就是趁亂登基,一點點架空商清晏這個太子,而後找到合適的時機,將他廢黜。
聖上鼻腔的血流了一臉:「清晏,朕比你幸運太多了,朕登基的時候,你才六歲。可漸璞,已經十六了!等你走到朕的位置,不知道還要做出多少令人作嘔的醜事。」
商清晏神情怔怔,從懷中取出那串佛珠,纏繞在自己手腕上。
他一手緊握佛珠,一手緊握匕首。
他在聖上緊張害怕的目光中,用匕首將他身上的麻繩解開。
聖上被捆得太久,渾身血液不通,隨便一動便是鑽心的痛。
商清晏耳畔只有聖上掙扎的痛吟,他的神思有些亂,腦海里閃爍著無數過往的畫面。
有好,有壞,有孤身奔跑於無盡黑夜的絕望,亦有暖陽融化松梢殘雪的光彩。
他短暫的前半生,吃了許多苦,受了許多罪,有太多次以為自己熬不過的時刻。
幸好,他走到了這裡。
雪地里站著一棵冷松,堅毅的樹幹,茂盛的枝葉,冷冽的松香。
他扭曲的靈魂有了寄託之地,疲憊的身軀有了依靠之所。
他知道未來還要歷經千難萬險,但他不再是一個人了。
最後,商清晏道:「你錯了。」
聖上警惕地看著商清晏,渾身血液似乎都凝固了。
方才情緒上頭,他不斷叫囂,可真到了要死的時候,他還是害怕的。
商清晏道:「你錯了,我跟你不一樣。我要的,不止是皇位。」
商清晏曾經坐在父皇的膝蓋上,聽父皇念誦奏摺。
那時他還太小,奏摺上一大半的內容他都聽不懂。
他總是問各種問題,父皇總是不厭其煩為他解答。
只是許多時候,父皇答著答著,便會長嘆一口氣,眉宇間是驅不散的愁緒。
他說南澇北旱,他說民生多艱,他說虎狼環伺,他說酷吏橫行。
他要操心的事情總是那麼多,一樁解決了,又來另外一樁,看不完的奏摺,處理不完的政務。
御書房的燭光晝夜不滅,他寫下的每一句話,或許是千萬人的救命良方,所以他不肯歇息。
商清晏問過父皇,什麼時候他才會不發愁?
父皇說他身在其位,不會有不發愁的時候,倘若哪天真的不發愁了,那就是百姓之災禍。
若天下不寧,就想辦法救百姓於危難。
若國泰民安,就要居安思危,防患於未然。
商清晏替父皇扶平愁眉:「等清晏長大,替父皇分憂,替父皇發愁。」
父皇摸著他的頭,依然愁眉不展:「清晏快快長大吧,父皇真希望你一夜之間就能長大。」
那時他尚小,不明白這話的含義。
等他明白過來,他已身處漫漫長夜。
聖上對商清晏的回答嗤之以鼻:「虛偽!上至王公大臣,下至販夫走卒,誰不想要皇位?莫說手握大權者,即便是田野里耕種的農夫,街邊乞討的乞丐,誰沒做過皇帝夢?」
看著聖上在地上扭曲如蛆蟲的模樣,商清晏沒有過多解釋。
夏蟲不可語冰。
一個連農夫和乞丐都忌憚的聖上,即便坐在皇位上,又有什麼意思呢?
商清晏轉身,從案几上取來聖旨,還替聖上研了磨,狼毫沾飽了墨汁。
拿著這些東西回到聖上跟前,商清晏道:「寫傳位詔書。」
聖上瞪著商清晏,恨恨道:「你休想!朕不會讓你得逞的。朕要讓天下人都知道,君死有疑,是賊子奪權,倒行逆施!朕從皇位上下來了,你們也休想坐穩!」
人生的大起大落,讓聖上神志有些不清了。
他時而大笑,時而痛哭,時而懺悔,時而喊打喊殺。
商清晏蹲在地上,對他說了一段話,讓他徹底清醒過來:「你寫下傳位詔書,起碼現在登上皇位的還是你的兒子,至於我能不能在日後的某一天奪位,就看你兒子有沒有本事守住了。」
商清晏將筆塞到聖上手裡:「但如果你不寫,我保證你的那幾個兒子,連坐上去的機會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