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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4章 我也容不下這世道

2024-10-24 15:41:02 作者: 揚了你奶瓶
  向怡昏昏沉沉地倚靠在冰冷的牆壁上,牢獄又濕又冷,她身上的傷一直沒好,現在傷情加重,只覺渾身都是痛的。

  昨夜牢頭拿著宛雲的金鎖過來,逼她寫下翻供的狀紙,努力了這麼久,還是沒能改變結局,讓她一時間萬念俱灰,恨不得立刻就死,可又擔心宛雲的安危。

  她也不知道時間過去了多久,只覺得牢獄裡一直都陰沉沉的。

  忽然,外面傳來一陣開鎖聲,向怡覺得有亮光投射進來,但這光實在刺眼,她下意識側頭躲避。

  眨了好幾下眼皮緩緩,向怡才感覺到有個人站在外面,似乎是虞安歌,但是她看不真切。

  向怡腦子有些發蒙,恍然還以為是她出現了幻覺,直到虞安歌從台階走下來,喚道:「嬸嬸。」

  向怡打了一個激靈,艱難地爬到欄杆邊,不確定道:「安和?」

  虞安歌皺起眉頭,看著一臉枯槁的向怡:「是我,嬸嬸怎麼了?」

  虞安歌看著她滿眼擔憂,眼下是申時,陽光正盛,牢獄裡雖不至於明亮,但也絕對談不上昏暗,為何她站這麼近,向怡都不確定是她?

  向怡用力眨著眼睛,發現眼前還是看不清,她顧不了那麼多,連忙問道:「宛雲呢?宛雲怎麼樣了?」

  虞安歌道:「宛雲沒事,被我及時找到,只受了一些皮外傷。」

  向怡大大鬆了口氣,但隨即想到自己那份翻供的狀紙,眼淚又流了下來:「安和,嬸嬸把事情搞砸了,昨晚有人拿著宛雲的金鎖,逼我翻供,我...」

  虞安歌意識到了不對勁兒:「嬸嬸,那個牢頭是恆親王的黨羽,他假借三叔之手,威脅您翻供,恆親王如今被貶為庶人,你翻供的狀紙成了一紙空文,你放心。」

  虞安歌將宛雲帶回家後,很快就接到了宮裡的旨意。

  她雖然疲倦,但是知道昨夜是恆親王的人搶走了宛雲脖子上的金鎖,唯恐再生變故,於是灌了一壺濃茶,撐著精神奔走各司,先將虞迎的罪名定了下來。

  至於那份翻供的狀紙,來不及呈到大堂,就被虞安歌帶人截了下來。

  一直忙到現在,虞安歌連喝口茶的功夫都沒有,好在恆親王的黨羽還在抽絲剝繭繼續查,虞迎的下場已定,她才找到時間來接向怡回家。

  向怡拍著胸脯道:「那就好,那就好。」

  虞安歌繼續道:「還有,虞迎已經定罪了,你狀告他的那些條例,全都找到了證據,眼下虞迎被判刺配,臉頰刺字,流放三千里。」

  向怡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她壓抑多年的情感,終於找到了突破口,跪在地上吼叫起來。

  她許久沒進食進水了,發出來的聲音嘶啞,似乎要吼出血了,但她不管不顧,恨不得把這麼多年被虞迎欺辱的怨恨都宣洩出來。

  她終於解脫了,她的女兒也終於解脫了。

  她再也不用過著擔驚受怕的日子了。

  虞安歌道:「嬸嬸,一切都好起來了。」

  這聲安慰讓向怡徹底放了心,她在跪地哭喊過一陣後,身體再也扛不住了,緩緩昏倒在地。

  虞安歌連忙招呼雁帛等人將向怡抬出去,回到家後,又命大夫過來給向怡診治。

  大夫很快給向怡開了藥,向怡後背的傷可謂觸目驚心,因為牢獄裡條件不好,有些地方甚至發了膿。

  清膿又是一件讓向怡痛得死去活來的折磨,她痛得昏過去又醒來,嗓子裡直接喊出血絲來。

  清理過後,虞安歌又讓大夫給她看了看眼睛。

  出去後,虞安歌焦急問道:「怎麼樣?」

  大夫搖著頭道:「眼淚流得太多了,雖不至於全瞎,但視物不清,老朽只能盡力而為,至於以後能恢復到什麼程度,全看天意了。」

  虞安歌心口一痛,但也無可奈何。

  宛雲也在上午虞安歌在外奔波時醒來,但她的精神狀況實在稱不上好。

  先是被信任的奶娘騙出城,然後又目睹恆親王派來的人將莊子上的人都屠殺了個乾淨,自己也被擄走,脖子上從小帶著的金鎖,被人拽下,拿去威脅娘親。

  自醒來後,她就不吃不喝,把自己的頭蒙在被褥里,任誰來叫都不聽。

  直到向怡被抬回來,清完膿瘡,宛雲才在雁帛的勸說下,從被子裡起來。

  她隨著雁帛來到母親旁邊,看到昏睡過去的娘親,哭著爬上床,偎依在娘親身邊。

  許是母女連心,向怡悠悠轉醒,攥住宛雲的手道:「沒事了,以後都沒事了。」

  虞安歌看到這一幕,只覺眼睛被刺痛了,她默默轉身,緩步庭中。

  恆親王倒了,虞迎流放千里,原本得了這個結果,改變了上輩子向怡母女的慘劇,虞安歌心裡是很高興的。

  可她沒想到的是,她馬不停蹄趕去牢獄接向怡,看到的,卻是宛雲受驚,向怡哭傷眼睛的結果。

  虞安歌心底的喜悅一掃而空,反而像是壓著一塊兒石頭,沉甸甸的。

  她忽然有些不明白,為何世道就這麼容不下女子的那份公正。

  向怡出身江南首富向家,嫁到盛京,卻只能囿於小院,終日看著丈夫和婆母的臉色艱難度日,稍有不順,便會遭到丈夫的拳打腳踢,就連自己女兒的婚事,都無法自己做主。

  甚至於,她想要和離,都是一件不可能實現之事,只能通過狀告丈夫的法子義絕,忍受三十大杖的苦痛,還要背上「妻告夫天理不容」的罵名,方能「解脫」。

  虞安歌喃喃道:「不該如此的。」

  跟在虞安歌身邊的雁帛問道:「公子,什麼不該如此?」

  虞安歌道:「這世道,不該對女子如此苛刻的。」

  雁帛的聲音有些悶悶的:「可是自古以來,女子都是如此啊。」

  冬日漸漸到了,庭中一片冷寂,虞安歌的聲音比西風還要冷冽:「既然這世道容不下女子,我也容不下這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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