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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義絕

2024-10-24 15:41:02 作者: 揚了你奶瓶
  向怡身子蹲到半空,又站了起來,戰戰兢兢問道:「什麼條件?」

  虞安歌道:「想必嬸嬸比誰都清楚,那箱東西的價值。」

  向怡咬著下唇點了點頭。

  虞安歌道:「我溢價收了那些當品,給嬸嬸解開燃眉之急,嬸嬸到時候跟二叔提出和離。」

  帷帽之下,向怡的臉一下子慘白,她扶著桌子坐了下去,緩緩搖頭。

  虞安歌看她這個反應,就知道她從未考慮過和離的事。

  虞安歌道:「二叔絕非良人,更不配當一個父親,嬸嬸為何還要跟他過下去,任由他吸你的血,吸向家的血?」

  向怡愣了一會兒,才道:「安和,你是男子,哪裡知道女子的不易。」

  虞安歌修長的手指摩挲著茶杯的邊緣:「我雖不是女子,但我家中有妹妹,多少還是知道的。」

  向怡慘然一笑:「士農工商,商戶最下賤。你二叔乃是有品階的朝臣,我一個卑微的商戶女,在世人眼中,能嫁給他本來就是高攀,他只有休妻的份,怎麼可能跟我和離呢?」

  可是一旦休妻,宛雲身為虞府的女兒,是絕對不能讓向怡帶走的。

  先不說向怡淪為棄婦後,會被兩方家族視為恥辱,驅逐出門,再無安身立命之所,只說宛雲就算留在虞府,有一個當棄婦的商戶母親,更不能指望虞府上下會厚待她,稍微正派一點的人家,也不會上門求親。

  所以虞二爺就算是看在錢的份上,是不可能答應和離的,而向怡為了宛雲和娘家的名聲,也絕對不能被休棄,這也是向怡這麼多年以來,委曲求全的根本原因。

  虞安歌看著向怡道:「二嬸為了宛雲著想,不敢違背二叔的命令,但您有沒有想過,今日二叔能因為一萬兩,用宛雲遠嫁來威脅您,明天,二叔就會為了更大的利益,將宛雲嫁給恆...嫁給一個能夠許他高官厚祿,卻對妻子暴戾狠辣的老畜生?」

  不知道為什麼,虞安歌只是做了一個假設罷了,向怡的心就像是被一隻大手給用力攥住了一樣,疼得她眼淚直往外流。

  向怡哭著道:「不可以!我的宛雲絕對不可以嫁給那樣的人!」

  不知為何,她竟然完全能設想到虞安歌話中所說的境地。

  而她面對這一切,又能做什麼呢?

  她除了永無止境地拿錢出來,乞求虞二爺手下留情之外,什麼都做不了。

  這還是宛雲在家裡的情況,若宛雲嫁出去,嫁到比虞二爺官位更高的人家,她更是沒有一點法子,她的宛雲將和她一樣,任人宰割,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向怡在慌亂中,不斷搖頭,她的帷帽歪了,虞安歌趁機伸手,將她的帷帽取了下來。

  果然不出虞安歌所料,向怡的臉上青青紫紫,顯得她格外悽慘,她身上被衣服遮住的地方,只怕更多。

  向怡的狼狽一瞬間無處遁形,她連忙捂住臉,不願被虞安歌窺到她的醜態。

  虞安歌把帷帽放在一邊,嘆了口氣道:「嬸嬸為了宛雲,為了家族,委屈至今,可到頭來,您和宛雲還是要受他擺布,無力反抗。」

  向怡再也受不了了,坐在那裡嚎啕大哭起來,仿佛要把這些年的委屈一股腦給發泄出來。

  「可是怎麼辦?他不會答應和離的!他那般厭惡我,厭惡我這張臉,厭惡我滿身銅臭,可為了向家的錢,他是肯定不會答應的。」

  「我也不能被休啊,我被休了,宛雲怎麼辦?宛雲才那么小,她怎麼在虞府那樣可怕的家裡活下去?向家就是為了小輩的兒女名聲,也不會收留我。我無家可歸,就是死了,也死無葬身之地...」

  虞安歌靜靜等她哭,等她發泄完,脫力一般癱軟在椅子上,虞安歌才道:「除了和離與被休,嬸嬸還有第三條路可以走,只是這條路,艱難險阻,不知嬸嬸敢不敢走。」

  向怡為了女兒,連命都可以不要,自然沒什麼是不敢的:「第三條路是什麼?」

  虞安歌看著她道:「義絕。」

  向怡眼中透露出幾分迷茫:「義絕?」

  虞安歌道:「大殷疏義,丈夫悖逆人倫,殺妻父母,廢紀綱,亂之大者,妻子可義絕,乃得去也。」

  這是大殷早年所定下的,給夫妻關係中,除休妻、和離之外提供了第三種法子。

  這法子對於女子來說,比被休與和離的情況好上許多,妻子能夠挺直腰杆,帶著孩子離開。

  可惜夫為妻綱已經馴化了女子,數百年間,義絕夫妻寥寥無幾,而提出義絕,且被官府判定者,更是鳳毛麟角。

  這個法子基本上被世人遺忘,向怡並不清楚,萬萬千千連字都不認識的女子就更不清楚了。

  虞安歌道:「嬸嬸要是不信,可回去翻看《大殷疏義》婚嫁一章。」

  向怡眼中迸發出希望,她隨即又提出一個問題:「可是義絕的前提是丈夫悖逆人倫,殺妻父母,廢紀綱,亂之大者,你二叔他有沒有...」

  向怡第一次懊悔,自己困居院子多年,根本不知道虞二爺在外做的事情,更沒有證據。

  虞安歌肯定道:「有!一定有!」

  虞二爺這些年貪污受賄,賣官鬻爵,怎麼不算為廢紀綱,亂之大者呢?

  虞安歌的目光堅毅,給向怡增添了信心,可隨即,她又道:「我們沒有證據。」

  虞安歌勾唇一笑:「證據?很快就有了。」

  向怡的心怦怦直跳,就在剛剛,她還在為自己和女兒昏暗的人生號啕大哭,這麼會兒功夫,竟然有了解決的法子,讓她產生一種不真實感。

  虞安歌道:「只是嬸嬸,我剛才說了,義絕之路,艱難險阻。」

  向怡道:「怎樣艱難險阻?」

  虞安歌道:「《大殷刑統》還規定了,妻告夫,雖屬實,違背天地綱常,杖三十,不知嬸嬸敢不敢走。」

  這一點,才是義絕之路,數百年來,無女子敢走的最重要的原因。

  向怡放下手:「刀山火海且不懼,杖責安不敢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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