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鷸蚌相爭漁翁得利

  我沒想到自己給娃娃臉的一包紙巾，後來對我幫助那麼大。

  山雞教我做事的消息很快傳到許武龍耳朵里，他把我們倆叫到公司會議室，拿著棒球棍叫我們互相打。

  我一頭霧水地看向山雞，不明白這裡邊到底咋回事。

  按理說，山雞完美解決了記者包圍批發市場的大麻煩，不但為公司避免了更多後患，還藉機打壓到批發市場的商戶，這種程度的處事談不上立功，起碼也不算有過。

  打我沒毛病，畢竟我辜負了商會的希望，沒能讓許武龍滿意。山雞挨打實在讓我想不通。

  山雞是個明白人，也沒我這麼雜七雜八的想法，拿起棒球棍就往我身上打，打完一棍就等著我打他。

  我不去拿棒球棍，反而質問許武龍山雞錯在哪兒了。

  要死也得做個明白鬼，這麼沒頭沒尾的動私行，連正經黑幫都談不上！

  許武龍冷眼瞥向我，嘴裡的話卻是對山雞說的，他讓山雞自己說自己錯在哪裡。

  山雞一副不領情的模樣，狠狠瞪了我一眼，而後開口說起自己的過錯。

  「第一，我不該當眾給記者塞紅包，叫有心人把這一幕偷錄下來留下把柄！第二，我不該高調宣傳自己是烏龍商會的人，給商會帶來擦不掉的髒水。第三，我不該和陳文斌內鬥，故意挑唆商戶們反悔……」

  我沒想到山雞這麼實誠，許武龍叫他認錯他就把自己的過錯一股腦兒拋出來，完全沒有隱藏和推卸責任的意思，倒是個能扛得起來的鐵骨漢子。

  聽完山雞的話，我頓時猜到，可能事情並不像我和山雞想像中那麼簡單！一定有人利用了我們倆的不和，從中作梗使壞，給公司引來更大的麻煩。

  正想著，忽然聽見許武龍猛地一拍桌案，爆喝道：「打啊！我沒叫停手，不許停！」

  山雞咬著後槽牙，瞪了我一眼，催促我趕緊動手。

  我站在原地，依舊沒動手。加入五龍商會尋求庇護是真，沒有獲得任何好處更是明擺著的事。就這種情況，還要叫我一天三頓打？二話不說，直接退會！想都別想老子再替你們賣命！

  「會長，我剛來，對咱們商會的規矩不太懂，能不能看在山雞哥的面子上，再給我們一次機會？今日之後，我們兄弟倆肯定不分心，絕對一心忠誠！」

  山雞沒料到我敢忤逆會長許武龍，更沒料到會從我嘴裡聽到求情的話。他眉頭深鎖，愣愣地看著我，像看一個怪物。

  許武龍叼著雪茄菸，正準備點火的手，忽然停了下來，饒有興致地看向我。

  「行啊！」他說，「你替山雞把屁股擦乾淨，這事就算完了！」

  說話間，一張報紙從半空中扔到我身上。我打開許武龍丟過來的報紙，看著上邊的報導，才知道我們捅了大簍子。

  我猜得沒錯，山雞威脅恐嚇記者的事，以及強塞紅包的過程，都被拍成彩色照片登報，這個報導占據了整版新聞，連領導們對此事的看法都登了出來。

  我掃了一眼最下方的記者名字雷明珠？聽著像個女孩子的名字啊！該不會是那個娃娃臉吧？她這麼有種？要真是她，那我們真是小看她了！

  「看到落款記者名字了嗎？雷明珠！我他媽就知道青幫的插手這塊地皮的事！卻沒想到他雷洛在這裡等著陰我！」

  許武龍非常暴躁地拍著桌子，顯然對自己的競爭對手和我們這些手下的表現嚴重不滿。

  我不知道他嘴裡的雷明珠和雷洛的關係，只知道雷洛是青幫正經八百的幕後大佬，他很少被搬到檯面上來，卻很少有人不知道他這個變成疊碼仔的故事。

  那是一段相當傳奇的故事，當初雷洛和趙四海為爭奪邊城賭博市場，在郊區火拼，死傷近百人。

  後來事情鬧大了，雷洛的家人都被牽連進去，聽說好像也死了不少。如此深仇大恨的雙方，最終看在一千萬美刀的份上握手言和直到現在都相安無事。

  可見金錢的力量有多強大，能讓血海深仇的雙方，攜手成為生意場上的合作夥伴。

  據說那一千萬美刀的生意和賭石有關，具體的我也不太清楚。

  社會逐漸安定，大家都在轉型做生意，想把錢的來路變乾淨，三代之後正式改頭換面進入上流社會的想法，是這裡每個家族頭目的願景。許武龍也不例外！不然，他早就帶人去找雷洛火拼個說法出來的，而不會在這裡找我們撒邪氣。

  窩裡橫！呸！算什麼本事！

  我在心裡暗暗罵道。

  「現在政界各方大佬都盯著這塊地皮，一個處理不當，我們五龍商會就被當成典型被幹掉，事情的嚴重性，你們能懂嗎？」

  許武龍拍著桌子，咬牙切齒道：「我真小看青幫了，他們竟然連我們商會的生意都要插手！啥都不說了，你們不想給自己留個教訓，想在我面前留個體面，就親自去解決這件事。三天時間，你們不能平息這場風波，永遠不要在邊城露面！」

  「龍哥……」山雞急了，想替自己求個迴轉餘地，被對方眼神犀利地瞪了一眼，立刻和我夾著尾巴逃離辦公室。

  「山雞哥，對不起啊！我太沒用了。」我向山雞再次認慫道，「是我連累你了。」

  山雞冷冷地看著我，眼神倒是沒有之前那樣充滿敵意。不管咋說，我們現在都是一根繩子上的螞蚱，真要繼續斗下去，都得收拾行李滾蛋。

  我倒是無所謂，本來就是靠著許嘉欣的人情進來的。山雞不一樣，他在這裡兢兢業業幹了那麼久才爬到如今的位置，就這樣丟掉一切，他捨不得，更放不下。

  有時候，名利地位會讓人鋌而走險。山雞就是這樣的人。他點燃一根煙，冷冷地說道：「我去解決那個雷明珠，你留在公司啥也不做就是幫我了。」

  「雷明珠可是雷洛的親妹妹，你這麼做，不就相當於代表商會正式向青幫宣戰了嗎？恐怕龍哥不能支持你這個決定。」我委婉道，「事情還有轉機，咱們不必如此心急。」

  「婁子是我捅出來的，我去解決！青幫想算帳，也得抓到我把柄才行！」看山雞陰惡的表情，就知道他手上不止一次沾過血。

  我也不知道怎麼想的，迎難而上道：「山雞哥，龍哥給咱們三天時間，你給我一天時間，我要是搞不定，你再動手行不行？」

  山雞一臉難以置信地看向我，眼神中帶著一絲輕視和無奈。在他看來，我這樣的小卡拉米根本解決不了這樣的大麻煩。

  但是，我用行動徹底讓他明白，我行！

  也不知道山雞怎麼想的，他竟然同意給我一天時間，我拿著報紙來到報社找雷明珠，她不在報社，我就在門口蹲守。

  從早上到下午，直到下班時間，才看到頭上貼著退熱貼的娃娃臉，搖搖晃晃地從計程車里下來。和我擦肩而過自己，她連頭都沒抬，就這麼徑直栽進我懷裡。

  我下意識扶住她，掉頭又把她送到附近醫院。原本是來找她興師問罪的，沒想到竟然還當了一回好人。

  雷明珠看到我之後，很快就認出我來。

  「你不是五龍商會的那個人嗎？怎麼這麼巧啊？」

  我苦笑著看向她說，「大姐，巧什麼巧？我在你報社門口蹲了大半天，才把你等回來，誰知道一見面，你就投懷送抱！」

  雷明珠有些不好意思地撓頭道：「不好意思啊！我也不知道我感冒這麼嚴重。不管怎麼說，你都是我的救命恩人，謝謝你！」

  我捋杆往上爬，叫她別干那無本買賣，要謝人也得拿出誠意才行。

  雷明珠眨著眼睛盯著我看了半天，突然冒出一句：「你該不會想讓我以身相許吧？我可不是那麼隨便的人！」

  看著眼前正在打吊水的蠢女人，我嚴重懷疑她的藥水是不是都流到腦子裡去。

  本著以誠相待的原則，我直接說出自己的來意和想法。

  雷明珠聽完突然搖頭否認道：「你們誤會了，我寫報導的事和我哥雷洛沒關係。我不摻和青幫的事，他也從來不摻和我的工作。」

  我聽她這麼一說，內心還是有點不相信的。

  龍哥說青幫摻和進我們的生意，那肯定不是捕風捉影，他要沒幾成把握，也不可能叫山雞來搞定雷明珠。

  儘管雷明珠給我的印象有點傻白甜，但我並不相信，她哥雷洛也是一個傻白甜，搞不好當哥的背後陰了妹妹一道也是有可能的。

  當然，我不能當著雷明珠的面說她哥的壞話，只能厚著臉皮纏著她，給五龍商會再寫一篇美化我們公司的報導，這樣一來，龍哥那邊也算有了交代。

  雷明珠腦袋晃得像撥浪鼓似的，無論如何都不肯答應我。我只有一天時間，總不能把刀子架在她脖子上「說服」她。

  正兩難之際，手機忽然響了。

  宋亞楠打電話給我說，說她有事找我談，問我現在在哪裡。

  我心情煩悶，壓力山大，根本不想和她談那些不相干的事，索性撒謊說自己忙工作，暫時沒空，晚些時候再聯繫她。

  宋亞楠說了一聲好，隨即掛斷電話。

  我見雷明珠嘴唇乾得爆皮，就拎著水壺出去打水。剛回來，還沒進病房，就聽見裡邊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傳來。

  「陳文斌，你騙我說工作忙，敢情是在這裡哄我表姐！」

  說話的人是宋亞楠，四目相對之時，我有點懵。

  只聽她繼續說道：「我去燒烤攤找你，胡偉傑他們說你很久沒去那邊了，你到底在忙什麼？怎麼都忙到我表姐頭上了？」

  表姐？雷明珠竟然是宋亞楠的表姐？

  下意識的，我扭頭看向病床上的雷明珠，怎麼也沒法把她和「表姐」兩個字聯繫到一起。她看著好像比宋亞楠還年輕！大概是娃娃臉的緣故，她看起來只有十八九歲。

  視線在兩個女人之間遊走，我輕咳一聲，連忙解釋道：「你聽我說，我和表姐有些工作上的交集，如果不在今天內解決完的話，後果很嚴重。」

  「你早就知道我是楠楠表姐？為什麼不事先告訴我呢？」雷明珠有些不滿道，「只有我一個人被蒙在鼓裡的遊戲很好玩嗎？」

  「我不知道！」

  我和宋亞楠異口同聲地否認。

  宋亞楠白了我一眼，故意道：「你別誤會，我和他沒什麼關係，只不過是遊戲搭子罷了。」

  雷明珠嘿嘿一笑道：「剛剛他還求我幫忙哩！既然你們不是朋友，我就不用幫他了！」

  「別啊！表姐！這事你一定得幫我！求求你了，就是讓我給你當牛做馬都行！」

  我不想把山雞對雷氏兄妹動手的事說出來，他做事的路子和我不一樣。換句話說，我也沒他的手段和魄力。這點我必須承認，他們那些人都是把腦袋別到褲腰帶上，以小博大的主，我沒那份狠心，更下不去那個狠手。

  「到底什麼事啊？」心軟的宋亞楠見不得這一幕，扭頭看向表姐雷明珠，向她打聽到底怎麼回事。

  雷明珠聳聳肩道：「他們公司強拆批發市場，還威脅我們這些記者，總之事情做得挺過分的，我氣不過就如實報導了一下，替同行和自己出出氣。這小子以為我哥在背後搞事情，就來找我報仇了！」

  這解釋有點不客觀，我也懶得和她爭辯。

  宋亞楠聽完，斜了我一眼，沒好氣道：「你可能不了解我表姐有多正直，她才不會故意往你們公司潑髒水。別管你怎麼服軟，她都不會改變自己的原則。我勸你最好別浪費時間了。」

  眼見此路不通，我也只能搬出planB，將山雞要向青幫尋仇的事，坦白告訴雷明珠。

  這下子，不止雷明珠慌了，連宋亞楠都跟著變了臉色。她倒是不擔憂雷洛，唯獨擔心表姐跟著受牽連。

  「表姐，你這是被有心人利用當槍使了啊！搞不好，你們報社的主編已經被其他商會收買，故意派你出去採訪，鬧出這檔子事，就為了看青幫和五龍商會火拼！你好糊塗呀！」

  宋亞楠的腦子沒白跟她一場，很快就分析出這裡邊的彎彎繞繞。

  說實話，這部分連我都沒想到。

  要不是從她嘴裡聽到這些分析，我的關注點還在青幫的雷洛身上，絲毫沒懷疑其他商會。

  經過宋亞楠這麼一提醒，我的腦海里頓時浮現了四海商會和榮姐。

  搞不好，想坐收漁人之利的就是榮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