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夜市七子

  「不用了哥，我不打算念了。」

  小武將錢推回到我面前，輕聲道：「我想留在你身邊，跟你學做生意！」

  聽他這麼一說，換我愣住了。這小子怎麼把我心裡的想法說出來了？一開始，我還真是這麼個打算。後來想著，還是供他讀武校圓夢更好一些！

  「你小子還想走捷徑啊！」

  小武捶了他一拳，笑道：「也是！讀武校有什麼用？出了校門還不是當保安看大門，運氣好點的能被橫店招去干武行，像我們這些長得醜的，連私人保鏢都幹不成！」

  聽著兄弟倆互訴衷腸，我陷入沉默。

  一開始，我是想為胡偉傑長遠打算的。就像當初大伯和軍哥那樣替我考慮前程。事實上，現實和我不成熟的思想有著太大的出入。

  聽著他們的心聲，我忽然又迷茫了！到底要怎樣做，才能幫到我這個能過命的兄弟？

  「你考慮好！無論你選擇什麼，哥都支持你。」

  胡偉傑點點頭，眼裡忽然有光了。

  我問他家裡還有什麼人，他說他父母沒了，只有一個撿破爛的爺爺，一直堅持供他讀書，這點和我不一樣。我爹和我大伯雖然沒啥出息，但我爺爺……扯遠了，反正他也不認我這個孫子！還明里暗裡罵我野種！

  我們一桌子正吃喝侃大山，忽然聽見身後傳來一陣急促的剎車聲。幾乎是同一時間，胡偉傑唰地一下站起來，手裡握著空酒瓶就往過沖。

  「小傑！」我拉住他，下意識回頭看過去，發現林志超的手下馬俊峰，正帶著幾個流里流氣的小混子往我這邊走。

  仇人見面分外眼紅！也難怪胡偉傑這麼應激了！

  不止胡偉傑，小武他們也齊刷刷站起來，手裡握著酒瓶子，一副隨時就要往上沖的堅定模樣。

  「兄弟們冷靜點。」

  我主動迎上馬俊峰，想起他上午在批發市場被超哥嫌棄的模樣，真是又想笑又同情他。

  「峰哥，稀客啊！」

  馬俊峰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徑直走向我們剛剛聚餐的桌子，大喇喇地坐下，拿起啤酒就給自己倒了一杯，跟著又招呼我道：「坐啊兄弟！聊聊！」

  我有點驚訝，但還是順從照做。管他是先禮後兵，還是真情實意，先看看再說。

  馬俊峰見我坐下，拿起酒杯又給我倒了一杯，主動舉杯道：「咱哥倆幹了這杯，以前的恩怨一筆勾銷，你看咋樣？」

  我驚呆了！

  這又是唱的哪一出？

  見我不做聲，馬俊峰先干為敬。看著滴水不漏的空酒杯，我也沒猶豫，有樣學樣干到底！

  馬俊峰見狀，一聲嘆息道：「我不跟林志超了，你說他不要我也行，說我不跟他了也行。總之，我和他徹底掰了！」

  我和胡偉傑他們對視一眼，心下頓時明白了馬俊峰的來意。說到底和我結仇的人是袁琪、林志超，和他這個跟班小弟沒太大關係。

  「峰哥，咱以後就冰釋前嫌了啊！誰也不許記仇滴！」

  我興沖沖地又接連替他倒了幾杯，同時招呼其他兄弟一起坐。氣氛越來越越火熱，馬俊峰也不像之前那樣拘束，話也逐漸多了起來。「今天看到你和兄弟們出生入死，我又想起自己年輕時那份衝勁，果然是老了啊！」

  看著比自己大個三五歲的馬俊峰喊老，我尋思著混社會這行花期這麼短嗎？不能吧！再怎麼說，也不能比牛郎的職業生涯還要短暫吧！

  「峰哥，你以後打算干點啥啊？」我順著他的話茬繼續往下嘮，想看看他這次來求和，到底是真心還是假意！萬一是他和林志超做局呢？我不能就這麼被下套啊！

  馬俊峰不假思索道：「我這幾年也掙了點小錢，打算和兄弟合夥，開個撞球廳！混社會混夠了，想上岸了！你們這些兄弟以後就是我撞球廳的VIP，終身五折！」

  這回我算徹底明白了！這小子想上岸洗白，又怕我們斷他財路找他麻煩，這才故意來示好！當真是無利不起早！

  「行！兄弟祝峰哥鵬程萬里，財源廣進！」說吉祥話這本事，還是從李威那裡學來的，如今也算小有所成了。

  馬俊峰連干幾瓶，舌頭都喝大了，他從兜里掏出一沓錢，拍在桌面上，大喊著：「兄弟，你不行跟我爭，這次必須我買單！哦不哦？」

  「哦了！哦了！」我又沖桌子拎上來三瓶啤酒，打算徹底把這小子灌醉，再套點關於林志超的話。

  卻沒想到，他搖搖晃晃起身，堅持要回家去看還珠格格。

  我被他弄無語了，只能和他手下小弟幫趁著，一起把他送上車。

  臨分別前，馬俊峰忽然拽著我的手臂，在我耳邊低語幾句，而後頭也不回地走了。

  我呆愣在原地，半天沒回過神來。

  「哥，他跟你說啥悄悄話了？」小武一臉八卦地湊過來問，看其他人的表情，好像也都挺好奇的。

  「他說，豬油仔幹掉了肥波和他，成功上位成為林志超的頭馬。下一步，他要乾的人，可能就是我。」我做夢也沒想到，豬油仔這個素未謀面的人，竟然想要置我於死地！

  「為啥啊？」小武一臉納悶。

  胡偉傑跟我時間比較長，當時脫口道：「為了那三十萬！」

  當初肥波替我要回榮姐那三十萬的帳，我以為這事就算徹底了結了。

  除了去送欠條那次之後，幾乎再沒和肥波有過交集。

  哪成想，肥波和豬油仔竟然因為這事翻臉了！

  更可惡的是，還叫豬油仔竟然占了上風。可見青幫內部多麼混亂！

  一個賣黑彩的能有什麼好下水？他記仇也就算了，還妄圖報復我？

  「老登敢裝犢子，咱們就干到他軟為止！」小武忿忿不平道，「誰欺負我斌哥，指定不好使！」

  少年熱血在這一刻具現化了。

  我看著小武他們，仿佛看到村里那個飛揚跋扈，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裡的我。曾經的我，和他們一樣。現在的我，依舊熱血沸騰！

  「哥，你要是不嫌棄，咱們就燒香磕頭拜把子，以後俺們都是你親弟！」一向沉默寡言的胡偉傑，忽然開口提議道。他的提議迅速引起其他人的支持，一夥兒人張羅著去買香。

  「這時間點，只有路口的紙紮店賣香燭，你敢去我也不敢用啊！」我哈哈大笑道，「咱們也不搞那些虛頭巴腦的，想結拜的，就把指尖血滴進酒里，干就完了！」

  在我的號召下，兄弟們一個接著一個咬破手指，把指尖血滴進碗裡，而後又齊刷刷地看向我。

  「這血有點混兒啊！你們三高了吧？」我打趣的同時，手也沒閒著，跟他們一起劃破指尖滴血入碗。

  接下來，我們七人飲盡杯中血酒，正式成為結義兄弟。

  「我小武——」

  「我魏榔頭——」

  「我呂良——」

  「我葉頌猜——」

  「我齊天——」

  「我胡偉傑——」

  「我陳文斌——」

  「皇天在上，厚土在下！今日我等自願結為異性兄弟，從此生死不渝，情同手足，福禍相依，患難相扶，至死不渝！有違誓言者，天誅地滅！死無全屍！」

  眾人念完誓詞，對視一眼後，不禁哈哈大笑起來。

  原本只是臨時起意的我們，做夢也沒想到，會成為日後響噹噹的「夜市七子」。幹掉現有老傢伙，整合四大商會，成為新一代邊城風雲人物的我們，也只用了短短一年而已！

  我們兄弟幾個興沖沖地推杯換盞，忽然聽見小武一聲驚呼：「我草！小金人！咱們老邊城啥時候出過車牌號9999的大勞啊？不對，它好像沖咱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