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吃瓜落的我

  宋亞楠不是網吧常客，更不是本地人。我聽她的口音，似乎是緬馬那邊回來探親的。當然，這些她都沒細說，全是我一點點猜出來的。

  老邊城和緬馬一街之隔，出國門比進家門還容易。那邊有很多做生意的國人，圖安全把家安置在這邊，還美其名曰做的是跨國生意。

  我爸年輕時候也跑那邊去賺大錢，後來就沒消息了，也不知道現在過得咋樣了。

  我在二叔這邊上班，出了能經常看到宋亞楠之外，還能免費玩電腦。

  要說遺憾嘛，就是工資半年開一回，手裡沒錢，日子過得緊巴巴的，想吃方便麵都得做假證弄手腳糊弄二叔。

  聽二叔說，押工資也是大伯的意思，他擔心我賺錢亂花，特意要求二叔半年開一回。

  我對這事沒啥意見，這邊能上網，還供吃住，要錢幹嘛！

  二叔把我扔在網吧，又和白班的網管李剛交代兩句，轉身去隔壁的KTV唱歌去了。

  李剛叼著煙，斜了我兩眼，看著挺不友好的。我一口一個哥的叫著，他也愛答不理的。

  因我初來乍到，不敢和他提倒班的事，就一直上夜班。

  2001年，傳奇剛上線，李剛沒日沒夜地砍傳奇，偶爾也借我玩一會兒。我倆的關係從之前的格格不入，逐漸變得無話不談，好到能穿一條褲衩子。

  後來李剛網戀了，天天沉浸在QQ愛中無法自拔。而我，已經意識到搞錢的重要性。起初，我則扛起他的傳奇大號，沒日沒夜地刷屠龍。後來發現這玩意兒氪金太厲害，不適合貧下中農。

  於是，我立刻掉頭和網吧老客們一起玩魔獸世界。

  那時候美服、歐服的金價是真給力啊！

  遊戲裡的一金幣，能讓我在現實世界買包煙！

  每天光打怪舔包，就能賺上半個月工資！還不算那些藍的、紫的意外收穫。

  普通人的第一桶金都是靠爹靠媽靠全家，我跟他們不一樣，我靠不要臉！

  只要脫光了站在主城門口喊「幫幫我」，就有不少外國軍哥主動交易我，這種簡單粗暴的賺金幣方式，一度讓我認為賺美子、騎洋馬是件很容易的事。

  後來發生的事，的確讓我達成了年輕時的小目標。

  只是那大洋馬的滋味，早已不似年少時憧憬的那般美好。除了麻木，我沒有任何感覺。

  那段時間，我白天干魔獸代練，晚上干網管，沒日沒夜地干，總算給自己攢下一點點小積蓄，大概不到三千塊。

  男人兜里有了錢，生活就開始發生微妙變化。

  在狐朋狗友的恭維聲中，我開始迷失自我，不斷地請客、買單、置換新手機，翹班去KTV唱歌，去洗腳城按摩。

  聽著他們喊我「斌哥」，我覺得自己文武雙全，特別牛比！

  這還找什么爹啊，我自己就是爹了！

  如果沒遇到宋亞楠她們，我可能一直混在代練圈，當那個坐井觀天的小王八。想開保時捷卡宴只能靠QQ飛車和白日夢來完成。

  因為廁所撈手機的義舉，讓我有機會進入宋亞楠的QQ好友列表，成為她為數不多的男網友之一。

  我當然不甘心就當她的男網友，我要當她的男友，把她初具規模的宏偉全部掌握在手中，成為第一個勇攀高峰的男人！

  那時候她和朋友一起玩魔獸世界，是個菜得不能再菜的小德。而我，則是遊戲爸爸的親兒子，單體solo全場的全能法師。

  無論打本還是下戰場，宋亞楠都躲在我身後充當吉祥物。

  我用自己的長處，成功彌補了她的短板，並且不知深淺地一舉深入到她內心，成為她在遊戲裡無法離開的男人。

  宋亞楠化身小迷妹，上趕著請我加入她的公會，當她的副會長，幫她帶團打副本。

  我一聽這話，這機會不就來了嗎？立馬就點頭答應。

  於是，整個假期我都能看到宋亞楠和她的朋友們泡在網吧包宿，我們幾乎每天見面，友情迅速升溫，甚至已經到了，可以共喝一杯可樂的甜蜜程度。

  那年代還不流行金團氪金，清一色的蠻力開荒。

  我的開荒能力深深獲得了宋亞楠的認可，她對我的表現滿意極了，經常滿眼崇拜地看著我。

  而我也厚著臉皮，經常講她的葷段子，暗戳戳地表示自己想開她的荒。她聽了也只是一笑而過，從不回應。

  搞得我有段時間一直懷疑，她那方面極度冷淡。

  咋可能有女人對葷段子沒反應呢？這不科學啊！

  臨近年末，本地學生放假，連同商業街的混混打手們一起齊聚網吧，那時候想上機得排隊，或者提前預約開機，生意好到我沒時間摸鍵盤，整日穿梭在機位之間送泡麵和火腿腸。

  宋亞楠和她兩個小姐妹喜歡坐在樓下靠窗位置，一來出入方便，二來這邊煙味能放出去。有時候她們提前打電話來預約，我就掐點給她們開機子，有人來上機我也說那機子有人。

  別的不說，金錢方面，宋亞楠確實特別大方。她每天過來，都給我帶進口零食，花花綠綠的包裝紙，都是我沒見過的玩意兒。

  她知道我抽菸後，開始給我拿華子和黃鶴樓金磚，都是沒拆封整盒整盒的拿，後來圖省事，乾脆整條拿過來。我沒敢收，又叫她拿回去了，她還挺不高興，認為我辜負了她的心意。

  這時候我才發現，在她眼裡，什麼都比金錢都要。

  我強忍著村頭婦女八卦的心思，僅僅憑藉宋亞楠兩個朋友的隻言片語中，得知她父親在緬馬那邊十分有江湖地位，好像經營很多生意，目前主營運輸物流。

  宋亞楠的外婆在這邊養老，她每年寒暑假都過來老邊城探親。

  因為這邊很少有人知道她的身份，家裡就派了一個保鏢過來跟著她，而我從頭到尾都沒見過那個保鏢。

  跟宋亞楠一起玩的兩個小姐妹，都是本地江湖軍哥家的千金小姐。要不是假期放假，很難同時見到這樣極品的三朵金花同時出現。

  李剛得知我和她們關係不錯後，就開始攛掇我和她們中的一個處對象。本地千金也好，緬馬千金也罷，都能讓我一潭死水的平淡人生，走向巔峰。

  當然，最好的選擇還是宋亞楠。

  要是能搭上宋亞楠這根線，以後去緬馬那邊也有個照應。

  我知道李剛是好意，可我沒那麼花！我只喜歡宋亞楠，對她身邊那倆丫頭不感興趣，就算她們單獨約我出去玩，也被我婉言拒絕了。

  純情的種子，就是從年少時種下去的。

  歷經風雨之後，我才知道那時的自己有多難得。

  和我比，李剛應該算得上人生贏家了。

  他經歷過若干次網戀失敗後，終於成功了一次。

  無數個午夜瘋狂加網友的他，終於和網戀對象見面奔現了。

  為了證明自己沒吹牛，他還特意把照片拿給我看。

  當時我看照片就覺得眼熟，但是也沒多想。對待女人，我一向有些臉盲，總覺得她們長得大差不差，也沒啥區別。

  直到李剛被人砍成血葫蘆，逃回網吧找我借錢跑路，我才知道，他的網戀對象是四海商會第一打手喪彪的女人。

  倆人在小旅店深入交流動作戲，被喪彪的小弟看見並告密。沒多久就被捉姦在床。李剛怕被喪彪打死，硬著頭皮從二樓窗戶跳下，逃回來收拾東西跑路。

  我的工資都押在二叔那邊沒開，手頭僅有的兩千塊錢已經是我全部積蓄。為兄弟，我沒猶豫，直接把錢塞進李剛兜里，囑咐他抓緊時間跑路，以後別再回來。

  喪彪這個人手上染過血，像他這樣的社會軍哥，絕對不允許自己女人被別人睡了，一旦被他抓住，第三條腿都得被打斷。

  這邊李剛逃走不到十分鐘，那邊喪彪就帶著七八個手持鐵棒的兄弟，氣勢洶洶地來網吧要人。

  我才進城不到仨個月，從來沒見過什麼大世面，冷不丁見到這麼多冷兵器對著自己，頓時慌的一批！

  當時腦子裡只有一個單純想法，老子還沒正經處過對象啊！就這麼死在亂棍之下，多少對不起二弟和宋亞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