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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昭寧公夫人

2024-10-24 16:15:37 作者: 千山茶客
  第106章 昭寧公夫人

  陸曈回到了醫館。

  那位紅曼姑娘帶她從遇仙樓後門離開,換好衣裳乘馬車悄然回去,整個過程沒有詢問一句。好似對裴雲暎的吩咐無需質疑,只要服從就好。

  到了醫館,二人下了馬車進去,銀箏關好大門,隨陸曈往院裡走,一邊惴惴問道:「姑娘,那位裴大人會不會懷疑你?」

  陸曈搖頭:「我來應付。」

  她在深夜打扮成舞姬模樣上花樓,行為鬼祟,以裴雲暎的心機,不可能當作無事發生。說不定現在都在遣人調查了。

  不過一來他沒有證據,二來陸曈如今也沒有妨礙到他的地方,最大的可能也只是二人都默契地將此事揭過不提——

  畢竟,裴雲暎自己與那位紅曼姑娘的關係也值得思量。

  這世上,誰還沒個秘密?

  銀箏又問:「今日姑娘沒能接近戚玉台,日後該怎麼辦呢?」

  陸曈目光沉寂下來。

  過了片刻,她才道:「再等等,另尋機會吧。」

  要接近戚玉台比她想像中難得多,尤其是今夜突如其來的一遭,戚玉台的暗衛竟如此敏銳,她不過在三層逗留片刻,戚玉台的人立刻就追查過來。

  要麼,就是他身邊之人一向機警。

  要麼……就是他心中有鬼,早有提防。

  無論哪一種,對陸曈的復仇計劃來說都是阻礙。

  銀箏見陸曈神色不定,忙道:「罷了,今日太晚。姑娘還是先梳洗上榻休息,免得明日一早被杜掌柜瞧見端倪。」

  「船到橋頭自然直,這次不行,咱們下次再想別的法子唄!」

  陸曈聽出她話中寬慰,點頭應了,又卸下面上殘妝梳洗乾淨,最後熄燈上榻。

  窗外雨聲漸小,密密打在窗戶上,下雨的冬夜總是更加冷寂淒清。

  小屋裡涼得很,比不上遇仙樓的暖閣溫暖,帳子也不如那裡的華麗香艷。陸曈躺在榻上,借著窗隙中的一點微光瞧著帳子四角的流蘇,眼中一點睡意也無。

  她費盡力氣花重金混入花樓,到最後只聽到了戚玉台的聲音,看見了戚玉台的衣角,單是如此,還差點暴露自己。

  她是想對付戚玉台的。

  望春山亂墳崗前,心中有鬼的劉鯤面對她逼問,驚慌之下吐出「戚家」之名。

  陸曈如今已能完全確定,戚家就是戚太師戚清府上,陸柔是被害於戚家嫡子戚玉台之手。只是太師府中等級地位森嚴,以她一個小小坐館大夫的身份,根本接近不了戚玉台。

  這樣等了許久也沒尋到機會,本想在今夜趁著戚玉台生辰動手,沒料到最後也沒能成功。

  陸曈心中有些失望。

  戚玉台身邊暗衛如此警惕,這樣下去,要再尋機會何其困難?要知道遇仙樓中她問裴雲暎:「你們這些王孫公子,出門在外一向都有這麼多暗衛守著?」

  當時裴雲暎回答:「他是,我不是。」

  戚玉台出門在外都有這麼多雙眼睛盯著,怎麼可能接近得了……

  怎麼可能接近得了……

  不對!不對!

  陸曈驀地一怔,一下子坐起身來。

  既然戚玉台身邊有這麼多暗衛守著,那當初陸柔是怎麼進的戚玉台的房?以他今夜的動作來看,豈不是陸柔還未靠近便被人抓了起來?

  陸曈終於明白當時裴雲暎說出這句話時,她心中生出的異樣從何而來。

  柯承興的小廝萬福說,陸柔那一日是去豐樂樓給柯承興送醒酒湯,結果走錯了房,才會被戚玉台盯上。

  但有暗衛守著的戚玉台房間,哪是那麼好進的。

  還有,戚玉台去豐樂樓做什麼?此人性貪奢華,從來都在盛京最繁華的遇仙樓享樂,為何那日偏去不如遇仙樓的豐樂樓。

  偏偏在豐樂樓撞上陸柔……

  越來越多疑點出現,陸曈眼前好像被障上一層迷霧。這迷霧層層迭迭,一眼望不到頭,她孤身一人置身其中,如渺小孤舟駛入大海,下一刻就要被這些暗流一同吞噬——

  「啪」的一聲。

  窗外夜雨潺潺,風吹得窗戶微微作響。

  手觸及冰涼被褥,陸曈回過神,慢慢攥緊身下棉衾。

  她會找出真相的,她一定為陸家討回公道。

  無論是何手段。

  無論是戚家,還是別的什麼人。

  ……

  第二日雨停了。

  冬日天亮得晚,杜長卿來醫館時,銀箏與陸曈已經忙碌了許久。

  阿城拿掃帚打掃昨夜被大雨吹落的一地落枝,杜長卿把臉轉過來,湊近陸曈仔細觀察一番後沉吟道:「氣色不錯,陸大夫,你這看起來弱不禁風,身子骨好得倒挺快。」

  先前銀箏同他說陸曈著了風寒得休息一日,好得了空偷去遇仙樓,杜長卿也沒懷疑。

  他又把算盤搬出來,盤算這個月進項開支,才算到一半,聽見門口的阿城叫起來:「大、大人?」

  杜長卿抬頭一看,就見一位身穿緋色公服的俊美青年走了進來。

  約是起得太早,杜長卿此刻腦子還不甚清醒,還沒叫出這人名字,從里舖走出來的陸曈就已站在他身後開口:「殿帥。」

  殿帥?

  杜長卿臉色頓時一變。

  說實話,他對這位指揮使印象實在不太好。要知道幾月之前,就是裴雲暎帶著一幫軍巡鋪屋的王八蛋將醫館翻了個底朝天。當時裴雲暎那副意味深長的模樣,險些讓杜長卿自己都懷疑他們醫館真藏了一具死屍。

  如今再見此人,舊恨立刻湧上心頭,連帶著還有一點緊張,生怕姓裴的再往醫館潑一盆驚天髒水。

  杜長卿堆起一個虛假的笑:「不知裴大人貴臨寒館是有何要事?」又瞪一眼阿城,「還不快去給大人泡茶!」

  裴雲暎打量了一下四周,就在里舖方幾前坐下,熟稔得像是回到自家。

  他道:「我來找陸大夫抓藥。」

  杜長卿疑惑:「抓藥?」

  「寶珠和姐姐的藥快用完了,剛好我今日路過這裡,就順便來找陸大夫抓藥。」他回答著杜長卿的話,目光卻向著陸曈。

  杜長卿恍然。

  原來是為了文郡王妃裴雲姝。

  雖然杜長卿並不願意陸曈去趟文郡王府這趟渾水,但所謂藝高人膽大,陸曈已經接過了這個爛攤子,該得罪的人也得罪了,如今也只有抱緊裴雲姝、不,應該說是裴雲暎的大腿,借著裴家勢力讓文郡王府不敢找麻煩。

  思及此,杜長卿看對方的眼神便寬宥了幾分,甚至往裡鋪里瞧了一眼:「阿城倒個茶怎麼慢成這樣?不像話,我去催催!」

  言罷,掀簾進了小鋪,還抓走了銀箏,貼心地將醫館留給陸曈與裴雲暎二人。

  裴雲暎看向陸曈,笑了笑,語氣自然極了:「陸大夫。」

  陸曈不語。

  昨夜在遇仙樓與裴雲暎相遇,她已猜到以裴雲暎的心機,勢必早已察覺出不對。但當時他什麼也沒問,他們二人對於彼此秘密心照不宣。

  陸曈沒想到他會在今日一早來仁心醫館,如此光明正大,不知他又在打什麼主意。

  默了默,陸曈走到鋪子的長桌前,拿過方紙和筆,低頭寫藥方,邊道:「這次方子不變,吃完這幾副後,改換新藥方。」

  裴雲暎見她動作,思忖一下,起身走到長桌前。

  白紙上黑字龍飛鳳舞,若不仔細辨認,實在難以看出寫得是什麼,與她美麗端秀的外表截然不同。

  他低頭看著藥方上的墨字:「怎麼字跡如此潦草?」

  陸曈:「大夫都如此。」

  裴雲暎聳了聳肩:「昨夜雨大,陸大夫走得匆匆,沒著涼?」

  陸曈筆尖一頓,一滴墨從筆尖流出,在紙上氤氳出一大團暗色。她停筆,抬眸盯著眼前人,目露警告。

  「裴大人到底想說什麼?」

  她不想與裴雲暎在醫館談論此事,杜長卿雖有時看著不著調,有時卻在這些事情上異常精明。

  裴雲暎不為所動,像是故意激她般開口:「不知陸大夫知不知道,范正廉死了。」

  他語氣隨意,仿佛沒有看見陸曈冷下來的臉色,繼續說道:「范正廉死前,曾有流言傳出,他勾結禮部操縱貢舉是太師府的意思,之後不久,范正廉就在獄中懸樑自盡。有人懷疑,是太師府滅的口。」

  陸曈不怒反笑:「大人難道認為,我有這個本事能讓獄中囚犯懸樑自盡?」

  裴雲暎點頭:「陸大夫當然沒那個本事,不過,昨夜是戚太師嫡子戚玉台的生辰,陸大夫扮作舞姬上遇仙樓三層,恰好就是戚玉台所在宿閣。」

  「我在想……」

  他湊近陸曈,盯著陸曈的眼睛,淡笑著開口:「陸大夫不會一開始想要對付的,就是太師府吧?」

  陸曈心口一滯。

  裴雲暎離得很近。

  和昨夜滿樓珠翠紅帳中的逢場作戲不同,換上公服的青年好似連朱樓中那一點真實也褪去了,倚著桌櫃微微傾身,分明仍是含笑的眉眼,眼神卻如犀利刀鋒,一寸寸將人心底秘密斬破。

  她知道此人心機,但過於聰明且不掩飾自己聰明,對旁人來說,便很容易成為一個威脅。

  威脅……就該毫不留情鏟去。

  正在這時,身後陡然冒出一個聲音:「伱們在幹什麼?!」

  端著茶水出來的杜長卿一抬眼看見的就是長桌前對視的二人,不由大喝一聲。

  陸曈怔了怔,往後退了一點,拉開與裴雲暎的距離。

  杜長卿卻如一個眼睜睜看見自家白菜被豬拱了的老農,三步並作兩步竄過來,將手中茶盞往桌上重重一擱,濺起茶水撲了藥方紙一面。

  他擋在陸曈身前,看裴雲暎的目光充滿警惕,道:「裴大人,我們陸大夫可是有婚約在身的,平時舉止還是要多有分寸。」

  陸曈:「……」

  「婚約?」

  裴雲暎直起身,像是起了興趣般,多嘴問道,「掌柜的見過陸大夫未婚夫?」

  杜長卿呵呵一笑,皮笑肉不笑地開口,「那當然了,陸大夫的未婚夫年少有為,家世高貴,陸大夫又與人家有救命之恩,人家金童玉女天生一對,我們陸大夫上京,就是為了履行婚約。」

  裴雲暎笑道:「怎麼沒看見他?」

  「高門貴府,規矩大,」杜長卿說謊眼都不眨,「又在宮裡當差,忙得很。哪能天天跟狗皮膏藥似的到處亂晃。」

  他故意加重「狗皮膏藥」四字。

  才說完,門外就有人說話:「誰是狗皮膏藥啊?」

  宋嫂攙著孫寡婦走進來,銀箏笑著迎上前:「孫姑娘、宋嫂怎麼來了?」

  孫寡婦將頰畔碎發挽至耳後,柔柔開口,「不知怎的,近來夜裡有些睡不安穩,來問陸大夫瞧瞧。」

  陸曈走到前面,請孫寡婦坐下為她把脈,宋嫂看了看裴雲暎,問杜長卿:「杜掌柜,這位俊俏公子是誰?不是咱們西街的吧。」

  杜長卿翻了個白眼,阿城熱心回答:「這位是昭寧公世子,殿前司指揮裴大人!」

  「啊,」孫寡婦臉一下子紅了,偷偷睨一眼裴雲暎,很滿意似的,小聲問:「不知這位小裴大人如今可有婚配?」

  杜長卿:「……」

  銀箏背過身去偷偷地笑。

  醫館裡多了幾人,立刻顯得擁擠起來。裴雲暎也不在意,提起方才抓好的藥,沖陸曈道:「還有差事在身,改日再敘。陸大夫,走了。」

  言罷,轉身出了醫館大門。

  孫寡婦和宋嫂跟著轉身,一面說著「真是個俊男」,一面伸著脖子去看他背影,頗有些依依不捨模樣。

  杜長卿一帕子甩在桌柜上,道:「看什麼看,沒看過俊男嗎?我這麼大一個俊男不夠你們看嗎?煩不煩!」

  孫寡婦沒計較他這般無禮舉動,只抬頭湊近陸曈:「陸大夫,你與這位小裴大人是不是很熟?他以後還會來西街嗎?」

  宋嫂也道:「下次他要再來,你同我說一聲,我讓家裡丫頭出來看看,這麼俊的公子,要是能做我家女婿就好了。」

  杜長卿忍無可忍,好容易將這二人打發出去,才回頭看向擦拭桌上藥渣的陸曈,「你們剛剛在說什麼?」

  「抓藥。」

  「抓藥能靠那麼近?」

  杜長卿不信,「東家提醒你,姓裴的可不是什麼好人,別看他長得人模人樣,心眼子指不定比誰都黑。」

  銀箏看不過去:「杜掌柜這是妒忌吧?」

  「我妒忌?」杜長卿冷笑,隨即壓低聲音:「這城裡誰不知道,當年盛京叛軍作亂,首領陣前挾持昭寧公夫人——就是姓裴的他娘,本想藉此逃脫,誰知道……」

  銀箏好奇:「昭寧公放人了?」

  陸曈也看向杜長卿。

  「沒有!昭寧公裴棣眉頭都不皺一下繼續剿亂,結果昭寧公夫人被亂軍在眾目睽睽之下斬殺,死得可慘了!」

  陸曈眉眼一動,她打聽關於裴雲暎的消息寥寥無幾,昭寧公夫人的事倒是不曾聽說。

  杜長卿還在說:「你們想想,一夜夫妻百日恩,昭寧公對枕邊人都能如此無情,換做是我們好歹也會猶豫一下,他倒好,什麼都不管。當爹的這樣寡情,當兒子的能好到哪裡去?」

  銀箏想了想:「但你不是說是叛軍作亂麼?如果昭寧公聽從要挾的話,對城裡百姓也不負責吧。」

  「要單是這樣確實說明不了什麼,」杜長卿哼道:「可昭寧公夫人喪逝兩年,裴棣就另娶新婦。不久又生下兒子。」

  「昭寧公夫人之死怎麼說也與裴棣多少帶點關係,人家為他死了,他轉頭另娶他人,生兒育女,民間都要守節三年呢。所以我說嘛,裴家人都不怎麼樣。」

  杜長卿轉向陸曈,語重心長地開口:「男人看男人最准了,聽我的,陸大夫,少聽裴雲暎花言巧語,男人都靠不住。」

  阿城忍不住發笑:「東家,你也是男人啊。」

  「對嘛,」杜長卿兩手一攤,「我也靠不住,所以陸大夫別整日想著風花雪月,還是好好行醫製藥方是正道。等再過幾年,文郡王府的事沒人記起,你也就別和姓裴的往來了。」

  陸曈隨口應下,微微低頭,掩住眸中一抹深思。

  她沒想到裴雲暎還有這麼一段過去,先前看此人外表可親卻心機深沉,還難以理解其複雜性情,如今聽聞杜長卿這麼一解釋,心中倒是有幾分明白。

  難怪在文郡王府中,他將裴雲姝看得那般重,不惜得罪文郡王府也要讓裴雲姝和離。按理說,高門聯姻破裂,對裴家來說也是一件大事,但從頭到尾,陸曈幾乎沒有聽到昭寧公裴棣在其中的名字。

  也就是說,裴雲姝和離一事,十有八九並未通過裴棣的同意,而是裴雲暎一手操縱。

  如此看來,裴雲暎與裴家的關係,恐怕也不是表面上那般簡單。

  這或許能成為他又一個「軟肋」。

  杜長卿還在喋喋不休,「女人活在世上難道就為了嫁人?格局大些,何不做出一番家業?比如將我們仁心醫館開到城南清河街去賺那些富人銀子,等有了銀子,什麼樣的男人找不著?什么姓裴的,什麼未婚夫,通通都讓他們滾蛋!」

  「不錯。」

  杜長卿轉向她:「你說什麼?」

  「我說你說的不錯。」

  杜長卿眼睛一亮:「是吧?你也認同讓他們滾蛋?」

  陸曈搖了搖頭。

  「我說,『去賺那些富人銀子』這個主意不錯。」她道。

  又是一年啦\(≧▽≦)/

  六筒和小裴大人攜仁心醫館、殿前司諸位朋友祝大家新年快樂!2024身體健康,平安大吉!!

  希望大家新的一年裡,天天開心,心想事成\(^o^)/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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