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這瓜包熟嗎

  「梆梆梆！」

  早晨八點半，程驍正把剛剛洗好的衣服往晾繩上掛，自家的大門被人敲響。

  接著傳來一個尖尖的聲音：「這是程驍的家嗎？」

  程驍一聽這聲音，就知道是蘇玉鳳的弟弟蘇玉柱。

  前世，蘇玉柱的聲音他聽了二十多年。

  從十六、七歲到四十歲，蘇玉柱的聲音似乎就沒變過。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去泰國做了變性手術。

  蘇玉柱比程驍小兩歲，初中還沒上完就輟學了。

  這小子是個彩迷，他整天攔在附近幾所初中和小學的校門口，向一些膽小怕事的學生「借錢」，然後拿去買彩票，卻從來沒中過一百元以上的獎。

  程驍曾經無數次規勸過他，他卻從來不知道悔改，更不知道感恩，一有機會就挖程驍的牆角，弄來的錢仍然拿去買彩票。

  這一世，程驍才不會管他怎麼死！

  「肯定是蘇志強讓他兒子來催我去幹活的！」

  想到這裡，程驍先問了一句：「誰找我？」

  然後，他把剛剛抖開的濕衣服又放回洗衣機，慢騰騰地來給蘇玉柱開門。

  程驍還沒來到門前，蘇玉柱已經把門推開了。

  程驍以前和蘇玉鳳一起上學，蘇玉柱見過他。

  「程驍，你答應阿爸，去幫俺家幹活，怎麼還在磨蹭？」這小子氣沖沖地問道。

  程驍強忍著沒有動手：「我正在晾衣服，馬上就走，你先回去！」

  「銀行卡別忘帶了！」蘇玉柱撂下這句話，蹬著自行車就走了。

  程驍把衣服晾好，鎖上家門。

  走出巷子，他進了旁邊的遊戲廳，和宋鐵樹交代了幾句，這才前往「蘇記水果店」。

  一輛卡車停在水果站的門前，車上裝滿了西瓜，蘇志強、馬秀、蘇玉鳳、蘇玉柱還有卡車的司機正把西瓜從車上往下搬。

  看到程驍慢騰騰走來，蘇志強大聲呵斥：「你小子怎麼回事？沒吃早飯？走得這麼慢！」

  程驍只說了兩個字：「沒吃！」

  蘇志強一愣，他總不能現在讓程驍去吃飯。

  他氣鼓鼓地說：「卸完再吃！女婿給丈人家幹活，要從自家裡帶煎餅來，我最多給你一口水喝！」

  那個卡車司機跟蘇志強很熟，他笑道：「蘇老闆，你這話就不對了！女婿是嬌客，你怎麼捨得讓人家幹活？」

  蘇志強哼了一聲：「想娶我家玉鳳，就要有當牛做馬的覺悟！」

  司機用憐憫的目光看了看程驍，又看了看程玉鳳，偷偷撇了撇嘴。

  一車西瓜卸了大半，司機說道：「蘇老闆，你把現金準備一下！」

  蘇志強看向程驍：「你銀行卡帶了嗎？」

  程驍拍了拍空空的褲兜：「在這裡！」

  然後，他舉起手來，似乎是做了個手勢。

  蘇志強沒看懂程驍的手勢，只是催促道：「走，跟我去銀行，把錢取出來，我周轉兩天！」

  彭城人說「兩天」，絕不可能確指兩天，有可能是十天半個月，也有可能是兩三個月，甚至更久。

  蘇志強拉著程驍正要走，突然有兩個混混來到瓜攤前。

  這兩個混混都光著膀子，露出身上紋的龍。不同的是，他們一個頭髮染成紅色；一個沒染髮，腦袋卻很大。

  「紅毛」指著西瓜問道：「老闆，西瓜怎麼賣？」

  見有生意上門，蘇志強停下腳步，笑道：「兩毛！」

  另一邊的「大腦袋」問道：「這瓜包熟嗎？」

  程玉鳳的母親馬秀手裡拿著西瓜刀：「肯定包熟！不但包熟，還包甜包沙瓤！」

  「大腦袋」從馬秀的手裡接過西瓜刀，「喀嚓」一聲，切開一個西瓜。

  紅瓤黑籽，的確熟了。

  但是，「大腦袋」視而不見，又問了一句：「這瓜包熟嗎？」

  然後，他又切開一個西瓜。

  這傢伙像個複讀機一樣，一邊問「這瓜包熟嗎」，一邊切，瞬間就被他切了十多個西瓜。

  蘇家人嚇傻了。

  司機也嚇得爬上了卡車的駕駛室，把門關得死死的。

  兩邊的商家看到這一幕，都躲得遠遠的。

  他們見過來收保護費的混混，卻沒見過這兩個只會「殺瓜」的愣頭青。

  越是愣頭青越可怕，他們做事不記後果，弄死人才知道後悔。

  這時，程驍沖了上來，站在蘇玉鳳的前面：「你們想幹什麼？」

  「紅毛」冷笑：「這裡有你說話的份兒？」

  「紅毛」的話才說完，「大腦袋」就沖了上來。

  程驍「猝不及防」，被「大腦袋」一拳打在胸口，他一聲不吭，就直挺挺地倒下了。

  看到「打死人」，兩個混混也有點後怕。

  「大腦袋」踹了程驍一腳：「真他媽不經打！」

  「紅毛」指著地上的一堆切開的西瓜：「媽的，這裡西瓜都不熟！」

  說著，他們轉身就走。

  直到兩個混混走遠了，附近的商家才圍過來，就連卡車司機也從駕駛室里跳出來。

  司機拉著蘇志強的手：「快把西瓜錢給了，我好回家！」

  一車西瓜四萬多斤，按一毛錢一斤算，就得四千多塊錢。

  蘇志強身上的錢不夠，程驍又不知死活，他只好找到幾個平日裡關係不錯的商家幫忙，湊了四千多塊錢，交到司機手裡。

  司機把錢點清，這才指著地上的程驍向蘇志強說道：「蘇老闆，快看看你女婿，別出什麼事了？要不要打個120？」

  蘇志強一愣：「打什麼120？不用，一會兒就好了！」

  躺了這麼久，程驍也忍不住動了一下：「蘇叔，我胸口疼，可能肋骨斷了，你送我去醫院，拍個片子！」

  蘇志強先把程驍從地上扶起來，然後去摸他的褲兜：「卡呢？」

  程驍也摸了摸，然後指著瓜攤：「可能掉在西瓜里了！」

  蘇志強立即指揮老婆、孩子：「把西瓜搬開來找！」

  他們折騰了半天，也沒有找到銀行卡，都累得呼呼直喘。

  蘇志強又來問程驍：「你卡到底弄哪去了？」

  程驍可憐兮兮地說：「蘇叔，你先別找卡，先把我送醫院吧，我感覺都要吐血了！」

  蘇志強冷哼一聲：「去醫院？到時候花你的錢，還是花我的錢？拿不出銀行卡，你就忍著吧！」

  聽他這麼一說，附近的鄰居們紛紛指責：「老蘇，你怎麼能這樣？」

  「你女婿是因為你家才被打的，你竟然不管了！你還是人嗎？」

  「你要是這樣，那就把剛剛借的錢還我！」

  「誰娶你家閨女也倒霉！」

  蘇玉鳳聽了，恨不得把臉捂起來。

  蘇志強無奈，只好指揮兒子：「小三兒，把他送去醫院！」

  蘇玉柱則一臉的不情願：「憑什麼？我剛剛搬西瓜，已經累得夠嗆，怎麼還讓我送他？我一分錢沒有，去醫院有什麼用？」

  馬秀一把拉過小兒子，低聲說道：「讓你送，你就送，還得快！你把他扔到醫院，你就跑！只要離開這裡，哪怕他死在路上，也與我們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