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2章 於心有愧

  「芷嵐……」

  莫缺呆呆望著那鏡中的女子，不知已經轟擊了此鏡多少次的雙手，變得越來越無力。

  帝女似乎就在眼前，然而這一鏡之隔，他卻永遠也無法跨越。

  時隔八百年，再見帝女，卻不想是在如此場景。

  「你死之後，我會放她出來，武殿弟子，也能存活！」

  莫玄邁步，走到莫缺身前，道：「還有你母親，你救不醒她，是因為我以自身鮮血為引，唯有用我之血，才能令她醒來！」

  他伸出手，緩緩向莫缺靠近：「只犧牲你一人，便可救帝女，和所有武殿弟子，還有你母親……」

  像是沒有發覺莫玄的動作，莫缺呆呆看著鏡中的帝女。

  可惜，他雖能看到雲芷嵐，但云芷嵐身在另一片天地，絲毫沒有察覺。

  他雖看得到帝女，似乎近在咫尺，卻不能相見！

  「一切，都結束了！」莫玄的手，落到了莫缺肩頭。

  他的嘴角控制不住，露出笑容。

  從他吞噬自己至親手足，踏入帝境，到用祖血培養了莫家後人一千年，才終於有一個莫缺成帝，讓他得其鮮血，超越帝境。

  而到了今日，他終於修到尊境，且莫缺失去一身祖血後，竟能再度覺醒混沌血，亦入尊境。

  只要再奪莫缺血，他就能超出尊境，成為這片天地，至高無上，獨一無二的存在，稱尊六域，天上地下，唯我獨尊！

  這一天，莫玄已經等了太久，而此刻他離獨尊天地的距離，就只差了那麼一分！

  「轟！」

  將手搭於莫缺肩頭，莫玄開始肆無忌憚，奪取莫缺體內的混沌血！

  眼看莫缺呆呆發愣，戰意全無，他臉上的笑容愈發燦爛，道：「這就是你，有太多放不下的人，太多放不下的事，做不到絕情絕性，註定難成大道！」

  大道無情！

  莫玄從始至終都很清楚莫缺的性格，無論是雲芷嵐，還是武殿弟子，亦或是天地蒼生，莫缺有著太多放不下的人！

  「甚至，就連已不復存在的武道，已經逝去的武尊葉孤雲，你都無法放下！」

  隨著莫缺的混沌血，不斷被他剝離而出，湧入體內，莫玄愈發激動，大聲道：「無論是始祖，還是十萬年前各道之祖，亦或是武尊葉孤雲，還有引你入武道的藥老，這些人，都早已不存在！」

  「可你，卻連已逝之人都無法放下，還要背負他們昔日的意志，遺留的願望！」

  他三言兩語，將莫缺的性格說得淋漓盡致。

  無論是十萬年前的始祖與各道之祖，亦或是已經犧牲的武域先賢，以及葉孤雲和藥老。

  即便這些人都已故去多年，不存於世，但莫缺心中，卻從沒有放下他們。

  「正因為你放不正，所以今日的結局，才早已註定！」莫玄的臉上，寫滿了無情。

  他與莫缺完全相反。

  莫缺連已逝之人都放不下，而他，卻能殘忍犧牲自己在莫家中一代又一代的後人。

  為了通往更高境界，他連自己的至親手足，都能吞噬。

  在他眼中，十萬年前，為護天地戰死的各道之祖，以及莫家始祖，又算得了什麼？

  為求大道，他什麼都可以捨棄，滅情絕性，昔日的始祖，與各道之祖的犧牲，在大道面前，微不足道！

  「我太了解你了！」莫玄不斷奪取莫缺一身混沌血，一邊冷冷說道：「我看著你在莫家長大，看著你從失去修為，肉身被廢，從低谷爬出，回到莫家，在這世間，沒有人比我更了解你！」

  正因太過了解莫缺，所以莫玄才會認定，這一戰，莫缺的結局一開始就已註定。

  因為莫缺放不下帝女雲芷嵐，虧欠帝女八百年，他心中有愧。

  他也放不下武殿弟子，因為那是昔日藥老所留。

  他更放不下母親葉青瑤，因為葉青瑤對他的恩太重。

  所以，當知道莫玄若死，帝女和武殿弟子，會被永遠困在那片天地，葉青瑤也永遠無法醒來，莫缺心中所有戰意，都會在瞬息熄滅。

  他只會任由莫玄奪盡他一身鮮血，只為帝女能夠歸來，只為武殿能夠存世，只為葉青瑤，能夠醒來！

  「莫缺！」

  突然間，莫缺一震，聽到曦曦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你真要如此嗎，犧牲自己，保下帝女和武殿，救活你母親？」

  曦曦喝道：「你一路走來，不是一直無畏無懼嗎，如今莫玄就在你眼前，你卻戰意全消，連繼續與他交手的勇氣都沒有？」

  「這樣的你，還敢稱武道後人？還敢稱要讓武道鼎盛一萬年，還敢稱背負起這片天地？」

  曦曦的聲音，自神圖世界傳出，唯有莫缺能夠聽到，一旁的莫玄，絲毫沒有察覺。

  莫缺聞言，雙眼無神，不知如何回應。

  莫玄若死，帝女和武殿都將永遠被困那片天地，他母親葉青瑤，也再無法醒來。

  他虧欠帝女太多，也不願讓武殿滅亡，更不希望葉青瑤再也無法醒來。

  「這就是你的選擇，為救帝女與武殿，為了喚醒你母親，犧牲自己？」

  曦曦的聲音帶著怒氣，道：「那你可有想過，你若死，外面那些仍在奮戰的人會如何？」

  這話讓莫缺身形微震。

  「六域生靈，上到獨孤劍神，妖域之主，下到修為不足王境之人，都追隨著你，共赴亂域，一戰天上人！」

  「他們每個人，都不知道此來還能否活著回去，但還是毅然隨你前往，忘卻了生死，拋棄了一切！」

  「你可曾想過，若你死在這裡，他們會是什麼下場？」

  曦曦一番接連不斷的話語，震得莫缺如遭雷擊，心亂如麻。

  毫無疑問，他若死，莫玄得他一身混沌血，實力再進一重，到時戰局，必會傾向於天上人。

  而這最終之戰，天上人若勝，則天地蒼生，都將不復存在！

  獨孤劍神會死，幽主難逃隕落，還有東方出月、獨孤無雙、赤凰……所有人都難逃一死！

  「若是天地蒼生都不復存在，你縱救出了帝女，保下了武殿，喚醒了你母親，又有何用？」

  曦曦冷冷道：「你即便救了他們，可也不過是陷他們於不義，使他們變成滅絕了這片天地的罪人！」

  曦曦的話語，振聾發聵，也讓莫缺心亂如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