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6章 有缺，無憾

  「缺兒，我想下去走走。」

  飛在空中，被莫缺背著的藥老突然開口。

  「好！」莫缺依言而行，背著藥老從空中落地，徒步前行。

  藥老醒來之後，雖然虛弱，但也能勉強行走，莫缺扶著他，二人並肩，緩慢前行。

  「這條通往武殿的路，我當年，不知走了多少遍，如今時過境遷，我又太久沒走，幾乎已經認不出了。」

  藥老一邊前行，一邊觀察這條路上的種種變化。

  莫缺知道，他的武血雖然再次讓藥老甦醒，但也只會是曇花一現。

  他心中難受，一語不發，只陪著藥老，默默前行。

  「當年這裡有面湖，嘿嘿，那時候我沒少瞞著武殿裡的長輩，和殿裡那些如花似玉的師妹來此約會。」

  藥老哈哈一笑，回憶往昔。

  「如今，武殿已亡，當年那面湖，如今也已幹了，昔日那些師姐師妹，也早已不在人世。」

  「時代總在變化，就如這乾涸的湖水，你身邊的人，亦終將會離你而去。」

  他突然露出一個笑容，摸了摸莫缺的頭。

  莫缺微愣，這才聽出，藥老竟在安慰自己，不要為他的死而太過傷心。

  「我這條路，如今已走到盡頭，路上雖有過諸般磨難，但我始終無悔，而你的路，才剛剛開始。」

  藥老眼中滿是慈愛，微笑道：「你這條路，註定比我要艱難千倍萬倍，但我相信，縱是再艱難的路，你也一定能夠走通。」

  莫缺沉默無言，藥老的生命已走到盡頭，卻仍在憂心的還是他的前路。

  「你先回去吧。」藥老收回放在莫缺頭上的手，道：「我想在這裡呆一會，和以前那些師姐師妹說幾句悄悄話。」

  「藥老……」莫缺眼中湧上熱淚，他知道藥老是不想死在自己眼前。

  「去吧，讓我在這裡坐一會。」藥老讓莫缺扶他到一棵樹邊坐下。

  莫缺一語不發，卻是固執地搖了搖頭。

  因為他知道，他若先回去，藥老必定再也不會回來。

  「你小子，脾氣比我當年還倔！」藥老無奈搖頭，道：「那你先到旁邊等我，我坐一會再跟你回去。」

  莫缺聞言，只能走到遠處，讓藥老一個人呆著。

  他放心不下，時不時便在遠處叫上一聲，初時藥老還會回應，但後面似是被他叫煩了，他再叫時，藥老就直接扔過來一塊石頭。

  不知不覺，莫缺身邊，已有十多塊石頭飛來。

  「藥老，是不是該回去了？」莫缺再次於遠處呼喚，這已經是不知道每多少次。

  他本已做好又被藥老扔石頭的準備，但這一回，他聲音落下，石頭卻沒有再飛過來。

  「藥……」莫缺的眼睛一下就紅了，聲音發顫，再次道：「藥老，該回去了，你聽到了嗎？」

  藥老的聲音沒有響起，石頭也沒有飛來。

  「藥老……」莫缺向著藥老所在之處走去。

  這平時他一步亂星步就能邁到的距離，此刻卻仿佛變得無比遙遠。

  而且，他只感覺，每走出一步，雙腳似乎都會沉重一分，便是他肉身成王，似乎都難以抬起腳上的重量。

  「藥老！」

  終於，莫缺仿佛用盡了全身的力氣，終於走到藥老身邊。

  他背靠著樹，靜靜坐在樹下，嘴角帶著一個恬靜的微笑，像是陷入了沉睡。

  在他手中，握著一根樹枝，其身前的地面，被他用樹枝留下了四個字。

  莫缺看到這四個字，頓時雙眼模糊，熱淚滾落。

  「有缺。」

  「無憾。」

  這四個字，是藥老對其一生的總結，亦是他留給莫缺的話。

  他這一生，雖有艱難，雖不完美，但卻已無遺憾。

  有缺無憾，亦是他在告訴莫缺，此生因得了莫缺這個傳人，他已心無牽掛，無憾此生。

  「藥老，我們回去！」莫缺收起淚水，背起藥老，一步一步，帶著他回歸武殿。

  葬下藥老，莫缺依藥老所言，將他葬於武殿，又在武靈殿中，為其立牌。

  在藥老靈前，莫缺跪了七天七夜。

  武殿上下，都沉浸在一種壓抑的氣氛之中。

  若無藥老，武道已斷。

  若無藥老，便沒有莫缺今日，更不會有武殿重開。

  在此期間，各方勢力，前來祭拜，欲趁此機會，交好武殿。

  大部分人，都被莫缺拒之門外。

  藥老一介武人，最不喜客套虛偽，讓這些人祭拜藥老，只會打擾藥老安寧。

  當處理好藥老後事，已是一個月後。

  這一個月間，青州還發生了其他事情。

  道宮覆滅，從青州徹底消失。

  道宮之主秦無道身死，法陣被破，道器被毀，使道宮一蹶不振。

  要知道，道宮傳承多年，當中珍寶無數，青州各方勢力，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上至刀閣這種大勢力，下至青州各城的小家族，紛紛湧入道宮，將其蠶食殆盡。

  青州從此，再無道宮。

  此州原本最為強大的三個勢力，變成了武殿、劍樓、刀閣。

  除此之外，武殿之中，還多了一名王境存在！

  莫缺讓摘星樓幫忙打聽乞丐老田的下落，老田得知莫缺重開武殿之後，趕到青州。

  他雖非武殿之人，但這已是武道如今僅存的勢力，是整個武道的希望。

  乞丐老田本想離開百州，去更遠的天地為武道尋路，但在莫缺的請求之下，他改變主意，決定留在武殿，和莫缺一同為武道續路。

  原本，莫缺也想在武殿中收幾名弟子，但他仍有許多事要做，註定難以長留武殿。

  況且如今有老田這個武王在，足以教出優秀的弟子，不需要他再親自收徒。

  青州諸事，至此已算了結。

  「轟！」

  這一日，一股威壓在青州上空轟然漾開，引起此州眾生驚寂，紛紛抬頭。

  「有人破入了王境！」莫缺從武殿之中飛出，遙望那威壓傳來的方向。

  一州一王，青州境內的王境，本是道宮之主秦無道。

  他和武王，都是肉身稱王，並非身合天地。

  且此州並非他們領域，因此當秦無道死去，此州王境空缺，出現了新的王者。

  「那個方向，是劍樓？」莫缺認出方向，臉色微變，隨後邁步，向劍樓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