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勝利歌聲多麼響亮

  夜幕又一次要垂落的時候，穿著鮮明橘黃色搶險救援服的消防員在帳篷外高喊：「醫生！醫生！」

  「在這！」

  溫歲荔掀開帳篷帘子，看見一個不過十八九歲比她還小的消防員神色焦急地跑過來。

  「醫生！我們搜救的時候發現了一個被埋在石頭下的小女孩，不清楚是什麼情況，想找個醫生一起過去。」

  「行！我馬上過去！」

  溫歲荔帶上醫療箱跟著消防戰士趕到現場。

  幾個消防指戰員和武警戰士圍在一起商討營救方案。

  在他們身前幾米處，另一個消防員正和一個裹著殘破外套的女人貼著石頭喊話。

  「孩子怎麼樣？」溫歲荔走過去問。

  跪在地上的于晴轉頭看見她身上的制服，立刻壓著哭腔回答：「不知道，她一直說好痛。問她她又說不出來。」

  「她叫什麼名字？」

  「叫星星。」

  「喊她！」

  「星星！星星！媽媽在這呢，你別害怕！」

  微弱的童聲從底下傳來——

  「媽媽……」

  這個情況實在不太好判斷，但光聽聲音的話孩子的精神狀態只怕不好。

  溫歲荔揚聲喊：「星星！不要睡著啊！等叔叔阿姨把你救出來！千萬不要睡覺啊！」

  于晴接到授意也喊道：「星星，不要睡覺！好多叔叔阿姨哥哥姐姐在這裡呢，等會兒他們就把你救出來了！」

  溫歲荔起身走到消防員和武警戰士那詢問：「你們現在有什麼計劃嗎？孩子待得越久越危險。」

  幾人對視一眼。救援方案是有，但現場環境複雜，安全性很難保證。

  最後其中一人拍板說：「那就先試試最先談論的方案吧！」

  幾人散開往小女孩被困的地方走過去，各司其職分工掀開救援。

  「這邊先固定住！」

  「小陳，這塊石頭挪開，小心點！」

  溫歲荔及時挪開，以免妨礙他們救援。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搜救進展緩慢，小女孩回答的反應也越發遲鈍。

  溫歲荔看于晴嘴唇乾到開裂，聲音也變得嘶啞，不由勸說：「星星媽媽，要不你先休息一下，去喝口水。我在這裡跟星星說話。」

  于晴卻果斷搖頭拒絕：「不行！我要親自在這裡陪著她。她聽不到我的聲音會害怕的。」

  溫歲荔無法，不再勸說，只能陪著她一起等待。

  大冷天裡，救援的戰士們不敢停歇地進行搜救，衣服早已濕透。

  于晴身形晃了下，差點摔倒。溫歲荔想起藥箱裡帶了葡萄糖，馬上拿出來給她補充能量。

  于晴沒再拒絕，喝下去之後繼續跟女兒說話。

  「星星，不要睡覺。你還記得媽媽教你唱的那首歌嗎？」

  小女孩過了將近十秒才回答，聲音細細小小地：「記得。」

  「那你唱給媽媽聽好不好？媽媽想聽你唱歌。」

  稚嫩的聲音穿過重重廢墟穿到地面——

  「五星紅旗迎風飄揚，勝利歌聲多麼響亮。」

  溫歲荔的眼淚瞬間奪眶而出。

  于晴忍著哭腔開嗓陪孩子一起唱，母女倆的聲音重合在一起，音量不大，卻成了這片荒涼中最有力量的聲音——

  「歌唱我們親愛的祖國，從今走向繁榮富強……」

  歌聲輕揚，隨著夜風飄揚，越過了高山，跨過了平原。

  臨時病房裡。

  簡易病床上的小女孩眼睫毛輕輕顫動，然後睜開了眼睛。

  病房裡很安靜，在場的人唯恐是錯覺都沒敢出聲。

  星星看向床旁的媽媽，張開嘴，第一句話就是：「媽媽，我以為我再也看不到你了。」

  于晴強撐許久，終於在此刻泣不成聲。

  所有人都眼含熱淚，溫歲荔半仰起頭，沒讓眼淚掉下來。

  等母女倆情緒都平復下來，溫歲荔這才上前說：「星星現在醒過來了，我們就換間帳篷吧！這裡還要接收其他的傷員。」

  于晴點點頭，轉身「撲通」一聲向他們跪下，淚流滿面：「謝謝你們！謝謝你們！真的謝謝你們！」

  溫歲荔嚇了一跳，連忙和同事一起把她扶起來：「快起來快起來！這是我們應該做的！」

  一行人把于晴星星母女送出處置室。

  望著他們離開的背影，看著周圍累得渾身濕透卻依舊不停搜救的救援人員，溫歲荔心裡的埋怨不解憤怒委屈在頃刻間全部消散。

  所以，行醫的意義是什麼呢？

  溫歲荔抬手揩掉臉上不知道什麼時候流下來的眼淚。

  她其實一直都有答案。

  許同言和其他救援人員忙了一天，在飯點都快過了的時候才有空停下來吃口飯。

  好在為了方便大家吃飯，炊事班的戰士們一直都把吃食備著。

  這裡離溫歲荔那很近，許同言估摸著她忙起來也是不會顧及肚子的，就多打了一份給她送過去。

  溫歲荔正在整理今天用過的藥品。

  「歲……」

  許同言剛發了一個音，看到帳篷里的其他人，又默默改了稱呼：「溫醫生，吃飯了嗎？」

  「……還沒。」溫歲荔無奈地瞪了八卦的趙雨瀟一眼，心想都來送飯了，喊什麼好像都沒區別了。

  她跟著走出去。

  許同言體貼地搬來兩個凳子，兩個人並排坐下。

  「剛剛星星的事我聽說了，你很厲害。」

  聽說星星救出來的時候都快休克了，幸虧溫歲荔處置得當才沒事。

  「救人是大家的功勞。」溫歲荔搖搖頭並不居功，「要不是大家把人救出來，我也沒有辦法給她進行搶救。」

  許同言注視著她：「大家有功勞，你也很厲害。」

  溫歲荔說：「你也厲害。」

  現在整個救援隊伍都知道，有個叫許同言的年輕人帶來了好幾台高精尖的科技設備，大大提高了搜救效率。

  二人互相誇讚對方，明明是真心實意，卻莫名有種商業互吹的感覺。

  於是四目相對又是一笑。

  「對了……」

  許同言沒什麼形象地扒了幾口飯，話剛起了個頭。

  「許哥！！！」

  溫歲荔看見他眼裡的無奈，忍不住「噗嗤」一笑。

  這位某些領域的專業技術人才現在真的很搶手。

  「沒事，你先去吧！我幫你看著飯！」

  許同言撓撓頭笑著離開。

  趙雨瀟端著餃子偷聽已久，終於逮到機會八卦：「欸，那誰啊？」

  溫歲荔夾了一筷子青菜，嚼了兩下才說：「朋友？」

  「朋友？」

  「嗯。朋友。」

  溫歲荔看著那份許同言沒吃幾口的飯，暗暗想，當朋友，也沒什麼不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