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七章 抉擇

  戰場上，黃金火騎兵的屍體不斷被收斂，然後被成批量的分配下去，開始有選擇的吞噬。

  我回頭跟無邪子道：「前輩，你下去統計一下，我們手裡有多少具陰土屍體！」

  留下的陰土多少，決定著明天的戰局，這很重要。

  無邪子下去去，我又吩咐我二叔去統計一下傷亡，把真人境的人數單獨統計。

  重要的兩件事安排好，我也鬆了口氣，正打算去看看小紅的時候，陣法外面傳來叫陣的聲音，不多時有崑崙山的人來報，黃金火騎兵歸還遺體。

  古代戰爭，都有相互歸還屍體的傳統，黃金火騎兵也保留著這個傳統，只是我們現在被逼到峽谷里，完全是死路一條。把屍體運進來，不是什麼好事。

  我壓低聲音跟我爹道：「爹，我覺得那些屍體現在不適合收回來，有什麼辦法可以在外面就清理掉？」

  「辦法是有，可是戰死的人……」我爹比二叔善良，考慮事上會受到一些限制。

  我打斷道：「大戰剛過，悲傷不會激氣憤怒，只會讓人情緒低沉！你帶幾個熟悉的人過去，把屍體在外面就處理掉！」

  張萌萌出事，抬著他的屍體，可以說我們鬥志全無，很多天裡，都十分的消沉，甚至對黃金火騎兵產生了恐懼。

  我想我們是人，崑崙山的人也是人，見到同伴慘死的樣子，恐怕都會跟我們一樣。

  我爹沒在跟我理論，轉身就去招呼人。我想了下，我們沒有歸還黃金火騎兵的屍體，他們卻歸還我們的人的屍體，恐怕出了打擊士氣，其中還有詐。我急忙提醒我爹道：「過去要小心，勢頭不對不要出去。」

  我爹應了聲，轉身離開。

  必要的事安排好，我也鬆了口氣，回去看了下傾城，她在調息，沒有睜開眼睛，我也就沒說什麼，只是喊來幾個人，搬來幾塊巨石放在周圍，擋住夜風。

  然後夏天陳歐我們幾人點了一堆篝火，圍坐著討論明天的情況。

  人在絕望的時候，總會把關鍵的，無法決定和解決的問題拿出來，不斷的重複。所以我們討論的還是援兵，討論的還是黃金火騎兵明天的人會提升多少實力。

  不多時，二叔和無邪子都派人過來，我也有了確切的數字。我們出戰的人一共一萬六千七百二十八人，現在還剩九千八百二十一人，折損接近過半。

  黃金火騎兵我們收斂的屍體一共一萬具，現在都已經集中銷毀，根據參戰的人回憶統計，沒有回收的差不多也是一萬多具，除去重複的部分，八九千具陰土屍體遺落。

  我聽了更加的憂心忡忡，八九千？那就意味著有八九千人黃金火騎兵能得到提升，而這個數字，已經是我們全部的人數了。

  其餘的黃金火騎兵，數量更是無法預估，因為出入口在他們手裡掌控著，後續還有沒有援兵，誰都不知道。

  夏天嘆了一聲道：「今天應該能度過了，晚上要加倍警惕。熬過今晚，明天的戰鬥，我們還是要考慮一下如何脫身了。這點人，撐不過一個小時！」

  我低頭用小樹枝在地上胡亂的勾畫著，心裡也是亂麻麻的，無所適從。

  無邪子和我二叔他們都沒回來，去戒備了。我爹也沒回來，太陽落山的時候，我爹才讓人來匯報，屍體都已經處理好了。

  來跟我匯報的是個中年漢子，四十出頭，眼圈紅紅的，看得我心疼，站起來道：「按年級，我叫你一聲叔！」那漢子點點頭，應了一聲，哽咽的道：「太慘了，林指揮，真的是太慘了。」

  「我知道！」我咬著牙，點點頭，拍了拍他的肩膀，也不知道要說什麼去安慰。

  漢子抹了把眼淚，咬著牙問我道：「林指揮，我聽人在私底下說，黃金火騎兵攻擊崑崙山，是因為無崖子掌門是……」

  「噓！」

  他開口的時候，我心裡還咯噔了下，以為他們在議論蒙拓的事。絕望下的人，需要一個替罪羊，我們現在的力量，不怕他們拿我們做替罪羊，但一旦發生，明天的戰就不用打了。

  我讓他不要再說，壓低聲音解釋道：「無崖子前輩不管怎麼說也是你們的掌門，而且我可以明確的告訴你們，他帶領你們崑崙山，沒有過任何私心，只是在有些事上，不盡天意罷了。」

  我說的也是真話，當然前提是他的師父能促成嬴家和崑崙山的真誠合作，那樣的話，如果能滅掉我們林家，崑崙山現在就是另外一幅光景了。

  無崖子沒有錯，同樣，我們也沒有錯。唯一錯的就是我們都是別人手中的棋子。

  我沒有跟他說太多，只是擦邊的說了幾句。

  漢子對我們也達不到心存感激，畢竟蒙拓的事他們也之情，現在不敢抱怨，也可能只是顧及到需要我們。

  「叔，別想太多了，明天一戰，我們與你們共存亡！」我拉著他的手，打算送他離開，順便了解一下下面的人是怎麼想的。碰巧前面有一塊巨石擋在路上，我側身繞到他身旁。

  就在我繞過去，後腳都還沒收回來的時候，天空突然咻的一聲，我們下意識的抬頭，緊跟著一支金色長箭精準的從天空落下，從我身邊的漢子的左邊肩膀插入，直接從他胯骨射穿出來，把他釘在了原地，夏天第一時間揮手，峽谷里瞬間布滿了迷霧，陳歐和古雲快速的把火堆被滅了。

  雲霧遮住峽谷，古雲大喊一聲：「把火堆滅了，不要說話。」他的聲音在峽谷里迴蕩，我臉色一下就變了，急忙一個飛撲過去，把古雲和陳歐撞開，幾乎是同時，一根金燦燦的箭矢就插在他們剛才站立的地方。

  一時間，整個峽谷黑了下來，靜悄悄，沒人剛發出聲音。趴著一會，陳歐我們才連滾帶爬，摸到一塊巨石後面。

  幾乎是同時，山頂上就傳出敲鑼打鼓的聲音，這是我爹他們發現我們被偷襲，製造聲音混淆對方的聽力。

  我這才剛出聲問：「有多少人受傷？」同時蹦跳著依靠著山石摸到那中年漢子身邊，可惜我把他扶在懷裡的時候，他早已沒有了氣息。」

  「死了？」陳歐爬過來。我點點頭，把屍體平放在地上，不多時古雲從外面爬進來，面色蒼白的說：「剛才那一波襲擊，我們死了六個真人境，無邪子也受了傷！」

  聽到這個消息，我心都沉入了谷底。想想覺得有些不對，就算黃金火騎兵的聽力在好，也不可能隔著幾公里還能聽得出我們的方位。

  我話才說出來，夏天嗖的一聲就不見了。

  我們不敢大聲說話，躲在夏天布設的迷霧裡，大氣都不敢出。銅鑼聲一直在響，我擔心夏天一人會吃虧，他要是在出事，對我們來說就是天塌下來了。

  今天早晨的戰鬥，若非是他以一人之力扭轉了戰局，戰爭早就結束了。

  我急忙喊陳歐，他把令旗拿過來，我立刻搖動我爹的哪一桿，通過上面的精血聯繫他，讓他立刻派人巡視陣法外的山林，遇到攻擊不要應戰，迅速撤離回來。

  剛才我們都大意，沒人看到箭矢飛來的方向，只能憑藉屍體上的箭矢來判斷，東邊和西邊的山裡都有。

  命令下達，我能做的也就是安靜的等。山頂的鑼鼓聲也起到了作用，後面沒有再被偷襲，只是我們都不敢賭，依舊不敢動。

  差不多半個多小時，一道白煙朝著我們湧來，夏天顯化，一抬手開啟隨身空間，從裡面掉落出十具無頭的陰土屍體，幾分鐘過後，我爹和二叔也過來，同樣斬殺了十多人。

  我爹道：「外面還有弓箭手，要不要派人出去清理？」

  「不去，那也許是個陷阱！」我第一時間搖頭，現在我是總指揮，我爹也得聽我的。

  夏天道：「我們損失了多少人？」

  陳歐道：「六個真人境。」

  「該死！」夏天一拳砸在大樹上，咬牙道：「不能讓他們就這樣得手，我出去看看，找機會殺掉今天攻擊我的那個大漢。」

  我剛才也在擔心，那人箭法高超，實力強大，若是明天他放棄攻擊夏天，直接射殺真人境，威懾力恐怕不會比夏天弱，能除掉自然是好事。

  我擔憂的問：「有把握嗎？你移動的時候會出現白色雲煙，太危險了。」

  夏天抬頭看了眼天空，他似乎能看穿籠罩的雲煙，低頭道：「今晚月色不錯，在月光下，我能做到不留痕跡！」

  我聽了倒抽一口冷氣，本以為上天是公平的，給了他仙元，把夏家神乎其神的把戲發揮到了極致，同時也會留下一些破綻，那雲煙，就是制約他們的存在，結果……

  聽他這麼一說，我也不擔憂了，想要殺一個半仙本就不是容易的事，想要殺掉一個精通夏家把戲的半仙，那更是難上加難，就算碰到外面的小紅，夏天也有逃走的把握。

  夏天應了聲，化作一道雲煙直衝雲霄，一出迷霧，別月光照到，雲煙果然一下就消失了。

  他離開後，被沖開的雲煙再次恢復如常，山頂依舊鑼鼓聲震天，峽谷內，眾人說話做事都是小心翼翼，生怕弄出大的動靜。

  夏天一走，我們心就沒有平靜過，我有些坐立不安，我爹他們是大人，就算心亂，這會兒也是壓低身子坐著，我就不同了，實在是坐不住，就趴在地上，像一條大蛆蟲一樣繞著傾城爬來爬去。

  不得不說，焦慮的時候，運動起來，效果是會好很多，雖然動作難看一些，但至少我不是那麼焦慮了。

  我爹和二叔看著我，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沒有說我什麼。

  我都不知道爬了幾圈，感覺外面的天都要亮了，夏天還沒回來，正打算從傾城身邊爬到陳歐身邊，問問他是什麼情況。

  我知道他也不知道外面的情況，但相互交流一下，往好的地方想一想，能緩解一下我躁動的情緒，不過我才爬過傾城一半，突然就發現自己爬不動了。

  回頭一看，發現傾城已經結束調息，看著我表情複雜，用一根白色綢帶纏著我的腳，我還沒來得及問她怎麼了，傾城就傳音給我說：「你不是說自己長大了？瞧你現在這樣子……」

  她都無法形容我了，不過我能明白她後面的意思，是我這樣子，她都跟著我一起沒臉了！

  我細想一下，覺得也是，可我要是不爬了這麼一會，恐怕早就憋出病來了。

  我半蹲著站起來，傾城才收了白綢。她入定調息，不知道外面的情況，把剛才我們被襲擊的事說了一遍，不過跟他和我爹我都沒說剛才要不是有石頭擋著路，死的那個人就是我的事。

  傾城聽到夏天出去暗殺對方的大漢，眉頭微皺道：「太冒險了，夏天的仙元雖然渾厚，但心法不全，無法發揮出全部的力量，現在的他名義上是半仙，實際上實力只是比二叔和爹稍微強一些，遇到小紅龍，根本無力逃生。」

  她們的戰鬥，我們一直很好奇打到什麼程度。兩人的力量，是不是能同九尾狐一樣，破壞山川，改變大地面貌。但聽說夏天會有危險，我也來不及問了。

  傾城也站起來道：「我出去接應他，你們做好戰鬥的準備。」

  傾城離開，我立刻揮動令旗，讓大軍集合，至於外面的冷箭，我們現在也沒有什麼辦法了。只能是看運氣，看我爹他們的截殺有沒有把他們給嚇退。

  晨光漸漸亮起來，陣法外面突然傳出一聲巨響，我們看不到是什麼情況，巨響的回聲還沒有落下，峽谷里的迷霧一下就被吹散，緊跟著就看到巨大的陣法崩碎，一道白色雲煙迅速沖了進來，到我們面前後傾城和夏天顯化出來，夏天臉色蒼白，左邊肩膀鮮血淋淋，有一道巨大的傷口，從胸口就破開到後背。

  我頭皮發麻的看了一眼，不是刀劈的，否則他肩胛骨都被劈開了，到像是被某種生物的爪子，從前面抓了一把，沒抓住後拖拉到了後背。

  夏天的身體是月光重鑄的血肉之軀，防禦力驚人，能有這麼大本事的，不用想都知道是外面的小紅龍。

  幾乎是同時，峽谷入口的方向傳來一聲怒吼道：「白傾城，我對你的忍耐到了極限，今天不分勝負，直分生死。」

  傾城聞言，急忙傳音給我們道：「若是不敵，你們先撤，不要管我！」

  她的聲音還在耳邊響著，人已經沖天而起，看到她飛入天際，黃金火騎兵的陣容里也飛出一道紅光，跟昨天不同，他們這次打鬥沒有出現異像，只是整個天空瞬間烏雲密布，電閃雷鳴，風捲雲聚，一時間在崑崙虛里形成數個黑壓壓的黑雲漩渦，猶如天塌下來一樣。

  「龍從雲虎從風，這是雙龍相爭，必有一死啊！」二叔下意識的嘀咕了一句，低頭見我臉色慘白，急忙解釋道：「小初，二叔只是瞎說，傾城的本事比那紅龍厲害多了，不然也不會被妒忌，你就放心好了。」

  我沒說什麼，因為黃金火騎兵已經衝殺過來了，陳歐釋放出水晶棺，我們急忙躲了進去，令旗揮動，已經擺出一個四方陣，這是最基礎的防禦陣型，不需要多餘的指揮，接下來就是死戰，直到陣型被打破，拼殺到最後一人。

  眾人都不傻，其實在我沒有揮動令旗的時候，他們就已經主動擺出這個陣型了。

  夏天這時才抽空傳音給我道：「那巨漢被我活捉了，我發現他跟黃金火騎兵不同，是血肉之軀！」

  現在聽到這樣的消息，我心裡也沒有任何高興。

  黃金火騎兵也擺出了拼命的架勢，一接觸就是嘶吼著衝殺，前面幾波絲毫不顧自身，甚至都不攻擊我們的人，就是一個勁的往人堆裡面沖。

  我知道他們的意圖，不管他們能不能衝進來，都給我們製造了混亂，因為他們只是炮灰，只要他們的衝擊起到效果，後面肯定就是昨晚吞噬了同伴的那九千多人衝殺。

  但看出來又有什麼用？總不能說不理會那些自殺式衝擊的人！

  果不其然，打亂了我們的陣型，後面衝殺上來的就是強者，我們趴在棺材裡，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崑崙山的弟子不斷的死在眼前。

  血水，染紅了山川。屍體，堆滿了峽谷。

  我眼睛漸漸的濕潤了，陳歐在旁邊道：「林初這就是戰爭，戰爭就要死人。這還是我們的戰爭，若是波及到外面的普通人，那就不是幾萬人了，所以……」頓了下，陳歐才扶著我的肩膀道：「下令讓你二叔他們回來，我們撤吧！你不能落到他們手裡，我們的援軍也不會來了。」

  陳歐的話有道理，若是我落在嬴家手裡，天門開啟，人間就是一片地獄，到時候真的就是屍骸遍野。

  古雲也道：「我雖然穿著古裝，但我並不喜歡古代，我還是喜歡現在的人間！小初……該做決定了。」

  我低頭看著手裡的令旗，不知道是天變冷了，還是怎麼了，我全身都在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