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斗屍

  茅山符印雖然是茅山的幾個長輩親手送出來的，按照道理，我就算不還回去也在理。

  可茅山這幾個老傢伙神經有問題，何況就算將來他們不反悔，茅山也還有其他人，知道東西在我手裡，麻煩自然也就上門了。

  遠的不說，就拿陳歐來說，恐怕跟我都會產生裂隙，得不償失，不如主動給他，還能賺一個人情。

  陳歐聽說我會把東西給他，才一下子閉上嘴巴，眼裡不敢相信的問：「你說的是真的？」

  「自然！趕緊吃飯吧，別去惹你師父他們了，不然還得吃虧！」我看了看牆角吃得津津有味的幾個老頭，心裡也是感慨不已，陳歐跟著他們能活到現在，當真是不容易。

  陳歐我們過來吃飯，結果剛吃了幾口，幾個老傢伙就吃完了，八個人，齊刷刷的站在我們周圍，眼睛直勾勾的盯著我們。

  我還好，剛開始還能正常的吃，古雲卻是一下筷子要夾紅燒肉，陳歐的師父就在旁邊重重的咳一聲，嚇得他手一哆嗦，不敢去夾菜了。

  古雲心裡有氣，何況常年跟著八個老頭，也習慣，可是吃了幾分鐘，我和他也不自在了，因為只要我們一吃紅燒肉，八個老頭就死死的盯著我們的嘴，那樣子，恨不得衝上來把肉從我們嘴巴里扣出去。

  我實在受不了這種感覺，雖然也很想吃肉，但不想這樣被人盯著吃肉，把桌子上的紅燒肉端起來：「八個前輩，這肉你們就拿去吃吧，不要錢，不過你們不喜歡吃的草根樹皮，希望能給我一些！」

  我後面的話，八個老頭都沒有細細聽，嘴上就應付道：「知道了，知道了，我們等會就送過來！」說著，陳歐師父就伸手把紅燒肉端了過去。

  「師兄！」

  「師兄……」

  後面七個老頭急忙圍了過去，陳歐師父見狀，小心的用手護著大碗，警惕的看著其餘四人，身形一閃，化作一陣風就消失在院子裡。

  「嗖嗖……」剩下七人同樣施展術法，跟著消失不見。

  沒有他們盯著，我壓力小了很多，這一路來也沒吃什麼東西，三人都狼吞虎咽，陳歐邊吃邊說：「林初，你這一招高明了，這幾個老不死，活該這樣！」

  我嘴裡還含著一口飯菜，有些不解的看著陳歐：「我這是好心把肉都讓給前輩們吃，沒使什麼心機！」

  陳歐嘿嘿一笑：「等會你就知道了，趕緊吃，帶你們去看好戲！」

  結果陳歐才說了幾句，我們吃了一會，遠處就傳來電閃雷鳴的聲音，我還以為是要下雨了，抬頭看了下，發現大太陽的，萬里無雲，但閃電是一道接著一道的在峽谷上空划過。

  「有人在你們茅山打架？」古雲神色怪異。

  我剛開始也是這樣想，可轉念又覺得不對，茅山這幾個老神經病在這裡，敢上來這裡打架的人沒有幾個，只能是他們八個大打出手。

  陳歐見我困惑，嘿嘿一笑道：「別看著他們很講究輩分，為了一口吃的，他們能打成狗！」

  我有些無語，不知道說什麼好了，只是加快了吃飯的速度。吃完飯就迫不及待的拉上陳歐，打算去看他們師父師叔打架，畢竟他們這種級別的戰鬥，千載難逢，小紅幾次和強者交手，我們都沒能目睹，她跟控制天機巨人的強者交手的時候，也只是隨便出手，看不出什麼。

  陳歐有些惦記茅山印，起來的時候就看了我好幾眼。結果還不等我說話，我媽就把盒子遞給陳歐道：「嬸嬸知道這是重要的東西，你又是小初的朋友，你拿著，將來也能幫上小初。」

  沒文化的人，不代表不會說話，我媽這話，說的就十分高明。陳歐感激的接過盒子：「嬸嬸，你放心好了，小初的事，就是我的事！」

  我媽收買了一波人心，笑了笑又叮囑我道：「小初，那八個老爺爺精神有些問題，但你要記住長幼尊卑！」

  「是了，我記住了！」我有些迫不及待，應了聲拉著陳歐就打算離開。

  「小初，你等一下，我給你們一點東西。」我娘說著急忙回了房間，搬出了一個小木箱子，打開后里面全是紫符，有兩百多張。

  陳歐倒抽了口冷氣道：「嬸嬸，你這才來幾天，茅山的家底就都被你掏空了！」

  我娘道：「傻孩子，老輩人的東西，還不都是你們的，這些符我也不知道厲不厲害，但你師父說很厲害，我就收著了！你們拿去，將來用得上。」我娘說著把紫符拿出來，遞了一堆給古雲、陳歐，當然我的數量是最多的，最後還留了三十來張，我媽沒動，把圍裙兜兜里的也放進去：「這些我給你爹和屋裡那孩子留著！」

  提起我爹，我娘迅速的摸了摸眼淚，直起來的時候，笑著說：「去吧，晚上我給你們燉人參，幫你們恢復身上的傷！」

  我本來想安慰我娘兩句，讓她不要擔心我爹。但想想這種安慰起不到任何作用，我娘關心我爹，跟我關心小紅一樣，不管聽到任何理由，心裡都是掛念著的。

  此時外面打得有些兇猛，聲勢浩大，我收了紫符，讓我媽看著張萌萌一點，然後就出門了。

  陳歐輕車路熟，帶著我們繞過茅山北面，到了山腰的位置，隔著兩百多米，就看到八個老頭在下面的山谷里打得不可開交，各種術法神通層出不窮。

  八個老頭，我只認識得出陳歐的師父，其餘的人都不認識，只是看著一會有個老頭原地消失，緊跟著就從土石里冒出來，攻擊另一個老頭，然後又有老頭突然從原地消失，下一秒就從消失的地方跑出十幾個一模一樣的人，瘋狗一樣撲向對手……不，準確的說，他們更沒有對手，除了他們自己，全是對手，反正是看見人就打。

  我爬到一塊大石頭上，眼睛睜得滾圓，仿佛在看一出精彩的武打戲。

  古雲有些無語的道：「不就是一碗肉，值得這麼大打出手嗎？他們這一戰消耗掉的符籙，換成紅燒肉，都夠幾萬人吃上幾年了！」

  我也是感慨萬千，神經病的世界，當真不能用常人的思維來理解，說個不尊重的話，就是看見他們吃屎，我相信在他們思維里都是合情合理的。

  陳歐看得津津有味，見有老頭被擊中，狼狽的翻滾，還鼓著腫脹的嘴巴站起來拍手道：「好！」

  聽見我和古雲的對話，陳歐才翻了個白眼道：「他們已經快百年沒出過山了，那知道外面的世界，要不是我經常回來，我估計他們早就認為這世界就這幾座山一樣大，他們就是這個世界上唯一的人類了。」陳歐說到這裡，嘆了一聲道：「別看這幾個老雜毛神經兮兮，據說他們的修為在五十年前就到了真人境，要是他們不做井底之蛙，老子在外面早就橫著走了。可惜，老子不死，這幾個老雜毛估計都不會出去。」

  五十年前就是真人境？那他們的歲數？

  我問出來，陳歐翻了個白眼道：「具體我也不清楚，二十多年前，我被他們在山溝里撿到的時候，他們就已經是現在這個樣子了，我估計他們是人參首烏吃多了，人都不會老了，我聽外面的一個師兄說，據說他們歸隱茅山的時候，就已經活了一百多歲了！」

  「好吧！」不管真假，這都有些震驚到我了，總之這幾個老傢伙肯定不是一般人，畢竟一般人，不可能把一塊萬噸巨石當中小石頭來扔。

  到現在我才明白崑崙山對陳歐的忌憚會什麼會忽冷忽熱了，他們這是怕這八個老傢伙，但又覺得他們不會出去。

  想想，陳歐的處境還真是尷尬。

  八個老頭把術法都用了一遍，開始上手全武行，他們開始動手的時候，我整個都精神了。

  跟我想的一樣，招式什麼的，在絕對的力量和速度下，那都是空談。八個老頭就像是街頭的老流氓打架，毫無章法，但速度卻快到驚人。

  而且鬥法的時候，更像是一種比拼，炫耀自己，真正動起手來，那才是真刀真槍，有老頭被打得都吐血了。

  不多時，有趣的一幕就上演了，從一開始的亂戰，變成六個老頭追著兩個老頭狂揍，被圍毆的一人是陳歐的師父，也是八個人中的大師兄，另一個，如果我沒猜錯，應該是陳歐的二師叔，八個人的實力也在全武行中清晰的表現了出來，看似六人圍毆兩人，占了大便宜，其實六個老頭沒有占到任何的便宜，反而是陳歐的師父他們占據優勢。

  我驗證了自己的想法，看著就沒什麼興趣了，他們出手又快，而且毫無章法，不好看。

  只有陳歐盯著，不管是哪個老頭被揍，他都站起來拍手叫好，他這氣，當真是上頭了。

  幾個老頭打了差不多一個多小時，我感覺紅燒肉都涼了，他們才鼻青臉腫的分開，只是還沒有分出勝負，陳歐的師父從隨身空間裡把紅燒肉拿出來，炫耀的吃了一塊，還給二師叔吃了一塊。

  這一舉動立刻讓另外六個老頭暴跳如雷，叫囂著要「斗屍」。

  我身上有傷，又走了幾天的山路，雖然是被人抬著，但滑竿在路上一閃一閃的上下起伏，我也沒睡好覺，正趴在石頭上曬著太陽打盹，聽到「斗屍」才猛地抬起頭。

  茅山以抓殭屍出名，斗屍也是他們的一種傳統，古時候，衡量一個茅山道士的強弱，是不看他們本事，而是看他們手裡有沒有拿的出手的老僵，以斗屍來決勝負。

  以前交通不便利，交通全靠雙腿和馬匹的年代，茅山的人行走在外，身後都會跟著一個全身被黑布蓋著，帶著斗笠一言不發的「人」，那就是他們養出來的斗屍，貼身隨行，起到保鏢的作用。

  隨著時代變遷，交通越發的便利，帶著一個老僵行走江湖不方便了，加上老僵絕了，慢慢的這個現象也就消失了。在後來茅山沒落，斗屍這事也就很少為人所知。

  我知道這些，是五六歲的時候，村裡有個很老很老的老頭，老是跟我們說他親眼目睹過的一次斗屍，那時候老頭一遍一遍的說，我一遍遍的聽，害怕卻又好奇，從沒有覺得枯燥，所以現在一下就來了精神。

  陳歐也是打起了精神道：「有好戲看了，這幾個老東西手裡都有厲害的古屍。」

  陳歐的話才說完，八個老頭就同時推開，陳歐師父也把紅燒肉收入隨身空間，砸吧著手指上的油脂，一臉有滋有味，很享受的樣子。旁邊的六個人被刺激得迫不及待，手中紛紛掐訣，對著兩邊的大山嗷嗷直叫，數秒後，山頂的茅屋方向也傳來嗷嗷的叫聲，跟狼嚎一樣嚇人，起此彼伏。

  我臉色一下就變了，他們這是把老僵藏在自己房間裡，我怕我娘受到驚嚇，也顧不上看稀奇了，急忙朝著山頂跑去。

  經脈沒有完全修復，我無法動用道氣，速度不快，快要到山頂，八個黑影就嗖嗖的從我身邊掠過，速度極快，而且隔著數米，我就能感覺黑影身上的陰寒。

  八個黑影過後，我就看到我媽從後面追了上來，速度也比普通人快了很多，體內是真的有道氣。只是碰到我一問，我才知道我媽是以為進賊了，我急忙把她攔下來。

  我媽已經接觸到了道門的一點點東西，但斗屍這種事，對她的衝擊還是很大，最好就是不要看。我編了個藉口把我娘使了回去，至於她體內有道氣的事，不問也能想到。她這一手廚藝，紫符都能收到兩百多張，估計丹藥也有，不過現在她的道氣太弱了，還是一步步的接觸道門的事最好。

  但我媽修道，我是舉著雙腳雙手贊同，這樣至少她能知道危險來自何處，能簡單的有點保護自己的能力。

  目送我媽回去，我才迫不及待的往回跑，到大石頭上都來不及自己去看就問：「開始了嗎？」

  古雲也有些激動的道：「還沒開始，剛剛抽完簽！」

  我一聽鬆了口氣，急忙坐下來，盯著下面看。

  八個老東西，八具老屍，排成兩圈，裡面是古屍，外面是老頭，幾個鼻青臉腫的老頭交流了下，抽到第一輪的兩個留下，其餘的帶著老僵退開。

  我有些擔心的問：「現在是大白天，他們的老僵能見光嗎？」

  「這些老僵陰氣都很濃郁，可以形成一層保護，而且老僵身上的蓋屍布也非常特殊，能阻擋外面的陽氣。」陳歐說完，抽到第一輪的兩個老頭身手在老僵後背拍了一下，伸手到黑布下面撕掉了符，兩個老僵一下子從靜止狀態復甦了過來，突然仰頭對著天際長嚎，隔著幾百米，我都感覺全身冰冷，汗毛倒豎。

  隨著號角，老僵所在的上空光都似乎暗了不少，隱隱又血凶之氣繚繞，透過那個地方去看太陽，都可以看到太陽上隱隱帶上了一些紅色。

  古雲看了眼天上的煞氣，急忙道：「這些古屍好強的血煞，你們就不怕失控？」

  說起殭屍，陳歐立馬底氣十足：「你開什麼玩笑，這裡可是茅山，什麼都可以失控，唯獨殭屍不可能失控。」

  牛皮是這樣吹，可是古雲還是不安的道：「我看這兩具古僵，恐怕得有幾千年的修為了，體內有屍祖的血氣，實力……」

  我不太了解殭屍老祖的事，不過聽說過幾個上古殭屍的名字，比如農村比較津津樂道的旱魃就是殭屍的老祖宗。

  但那畢竟只是傳說，真的旱魃也沒人見過，要真是出現旱魃，估計這世上沒人能制服，只是旱魃和乾旱聯繫在一起，農村人又比較愛杜撰，傳來傳去，旱魃也就變得好像是隨處可見的東西，讓人覺得不是那麼嚇人，隨便一個村子裡的老道士就能解決。

  說實話，要真的是旱魃，別說村裡的老道，恐怕整個道門的高手都上去，也未必能斗得過。

  所以說帶著殭屍老祖血脈的老僵，自然也是厲害得不行。我想想這些，也有些害怕，畢竟這幾個老瘋子的本事，要真的失控，他們也能逃出去，可我們就遭殃了，何況這裡還有我娘。於是說：「要不下去勸說一下，讓他們算了。」

  陳歐一聽就怒道：「算什麼算，打死了更好，到時候大不了我辛苦一點，挖八個坑。」

  我一看陳歐還在氣頭上，和古雲就沒說啥了。不過他也只是說說，不可能真的恨不得幾個老傢伙去死。

  他如此淡定，也證明不會出事。

  我還沒把視線轉回到山下就聽到一聲巨響，看過去的時候，正好見到兩具老僵頂著黑布跳起來十來米高，然後身體直接撞在一起。

  聲音傳來之前，碰撞的兩具老僵身上就爆發出恐怖的血氣，形成氣浪一圈圈的朝周圍散開，一時間方圓的大山裡的飛禽走獸受到驚嚇，嚎叫著逃離，群山里宛若世界末日一樣。

  我也被嚇一跳，老僵碰撞沒那麼恐怖，反而是他們的氣息，竟然造成了幾十公里的飛禽走獸的恐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