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一陰一陽

  人的一生，多少會遇到一些貴人，大多所謂的貴人，無非是在遇到困難的時候，他幫上一個忙，或是在事業上提攜一下。

  這樣的貴人，即便錯過了，改變的也只是命運，不會像我現在，若是找不到這個貴人，關乎的就是全家人的性命。

  這一刻，我無法形容心裡的緊張和恐懼，呼吸有些急促，雙手有些發抖。

  都走到上坡後面了，我又折回來，看著神算子問：「若是救不出我的貴人，我和跟我有關的人，會如何？」

  神算子平靜的看著我，頓了一兩秒才道：「看在靈璧石的份上，每年的清明，我會到你們家人的墳頭上添上一撮土。」

  要是平時，聽到這種話，我早就衝上去表演全武行了，但現在我只是點了點頭，再回頭，我的心跳也跟慢了下來，沒有之前的緊張。

  或許，一個人身上承受的壓力大到一定的程度，反而會平靜。

  我聽完冷靜下來，沒有立刻就走，而是把黑衣人身上的衣服扒下來換上，把攔腳絆手的地方都用樓觀劍切掉，脫掉鞋子扔到一邊，把自己的長袍一分為二，套在腳上紮緊。

  活動了下手腳，感覺很舒適，我才長吁了口氣，站起來對神算子道：「要是回不來，我不會讓你的精血落到他們手裡，你可以放心的離開！」

  生死關頭，神算子的精血我自然顧不上，但我不會讓爺爺的東西落到他們手裡，能毀掉，都會毀掉。

  林家，哪怕是絕後，也不會成為別人炫耀的資本。

  我翻過土坡，過了山體的腰弧線，就能看到山的另一側。嶙峋的怪石中，有兩堆篝火飄飄忽忽，篝火下，有十來個人影晃來晃去。

  距離太遠，加上陰眼本就不是人類該有的正常視線，看得不是太清晰。我趴在一個石頭後面觀察了幾秒，見十幾人大多都圍著火堆，起來的人也只是走動一下，然後又坐回去。

  我從小在山裡抓野雞，不敢說有狼的敏銳，但只要有風吹草動，都能盡收眼底，否則神算子裝神弄鬼的時候，也不會被我一眼就看出他藏身在後面。

  現在我身上背負著全家人的性命，犯不得任何錯，我沒有直奔篝火，而是在周圍五十米範圍內潛伏著繞了一圈，熟悉地形的同時，也看看周圍有沒有暗哨。

  這是二叔教我的本領，我們這一帶的山裡，經常有青狼出現，狡猾的青狼不會成群結隊，都是五六隻一群。但不管任何時候，狼群里都有一兩隻青狼，它們永遠都不會合群，就潛伏在狼群後面。沒有經驗的獵人，見到青狼群就撲上去，結果把後背暴露在了潛伏的狼爪下，下場自然不用說。

  人比狼狡猾，比狼兇殘，畜生都會的東西，人自然也會。

  繞了半個小時，我也不知道這些人是托大，還是以為我找不到這裡，竟然沒有暗哨。

  此時，山頂的喊殺聲已經弱了不少，戰鬥似乎是到了尾聲，但只要聲音還在，就證明戰鬥沒有結束，我還有機會。

  我從五十米的地方，一點點靠近，最後潛伏到第一堆篝火五米左右，在這裡，只要我露臉，火光都能照到臉上。

  圍著篝火的有五人，都是黑衣蒙面。

  我潛伏過去的時候，他們正在討論什麼，我只是聽到一個聲音道：「山裡的動靜已經小了，想必龍首殿已經被攻下。」

  另一個聲音道：「有蒙拓帶著黃金火騎兵的四大將同時召喚，已經召來了五萬陰兵，強攻之下，白傾城縱有通天的本領，今夜也得俯首。」

  剛才說話的人接著道：「要不是林家的小雜種壞了事，讓白傾城渡劫成功，我們哥幾個也用不著在這裡風餐露宿！」

  說起我的時候，正對著我坐的幾人，眼裡都是露出凶光，恨不得把我碎屍萬段。

  我聽著他們談話，心裡掀起了驚濤駭浪。

  果然是我錯怪了小紅，二叔的死，跟她沒有關係！

  現在得到證明，我的憤怒一下就轉移到眼前的這些人身上，要是之前就聽到這樣的話，不用神算子提醒，我都會宰了那帶路的黑衣人。

  「呼……」我拉長呼吸，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沒有輕舉妄動。

  這些黑衣人交談中透著一股行伍氣，而且蒙拓和黃金火騎兵，我似乎是在什麼地方聽過，一時想不起來，但可以肯定是一個流傳很久遠，來自一個古帝國的軍隊。

  古代的軍人，三兩個分開不足為懼，十來個合在一起，他們的力量就不容忽視了，我現在衝殺出去，可以出其不意的殺掉三五個人，只是接下來，我肯定會落到他們手裡。

  這不是我要的結果。

  說起我，又有人道：「白傾城一死，林家人也活不到明天了。」

  另一人道：「我不明白蒙拓將軍是什麼意思，為何非得先除掉白傾城，才能對林家的人動手！」

  「可能是怕吧，畢竟先對林家小子動手，會激怒白傾城，到時候殺不掉白傾城，會給我們招來殺身之禍！」有人插嘴，猜測蒙拓的意思。

  他的猜測，我感覺十有八九是對的。

  只是我們家和他們無冤無仇，為什麼非得殺掉我們？

  我正猜想這事，就有人小聲問了出來，但那人才問出來，立刻就有三個人低聲呵斥道：「該問的問，不該問的別問。」

  氣氛一下凝重起來，都不說話了。

  但安靜了不到兩秒，七八米外，第二堆篝火旁邊就傳來一個蒼老的笑聲。我急忙尋著聲音望去，這才注意到第二堆篝火，正對著我的地方，盤膝坐著一個老頭，頭髮鬍子花白，身上穿著灰色長袍，和黑衣人格格不入，而且他的雙手背在後面，似乎是被束縛了。

  我眼皮狂跳，心跳加速，難到他就是神算子說的，我的貴人？

  白鬍子老頭笑了十來秒才停下來，對眾人道：「無知小兒，你們真以為林家如此不堪一擊？」

  「老頭，你給我閉嘴！」

  老頭話都沒說完，他旁邊的黑衣人就站起來，一腳把他給踹翻。老頭往後摔了個四丫八叉，雙腳蹬了幾下，動作有些滑稽的又坐了起來。

  整個過程，他的雙手都是背在後面，可以確定是被束縛了。

  激動過後，我也冷靜下來，這老頭，看著年紀一大把了，有高人的樣子，卻沒有高人那種很厲害的樣子，要是他就是我的貴人，救了他，他能幫我什麼忙？

  我眉頭緊鎖，沒有立刻動手。

  老頭坐起來，像個沒事人一樣，呵呵一笑，接著道：「真是後生無畏，你們覺得老朽的話不對，但你們可想過，為何白傾城會選擇林初？可曾想過，林家為何有樓觀劍？」

  「老東西！」剛才的黑衣人罵了一句，又把老頭踹翻在地上，用腳踏著老頭的胸口，不讓他起身，冷聲道：「你想知道，那我就告訴你，林懷遠，林淮安就是兩個廢物，他們的爹，更是廢物中的廢物，樓觀劍會落到他們手裡，是林家走了狗屎運。」

  白鬍子老頭被踩著胸脯，也不掙扎了，任命的躺在地上，放聲大笑。

  我也不太相信白鬍子老頭的話，反而是黑衣人的說法比較符合我們家的情況。

  黑衣人被老頭笑得有些煩躁，腳上用力，把老頭踩得笑不動了，劇烈的咳了起來。黑衣人這才得意的道：「老東西，實話告訴你，林懷安現在已經成了一具屍體！」

  老頭聽到這話，咳嗽聲都被嚇停了，語帶驚駭的問：「你們殺了林懷安？」

  聽出老頭話語裡的驚恐，黑衣人有些得意的道：「自然，難不成你覺得林懷安一個大活人，還會自己死了？」

  老頭沉默了數秒，我的視線被遮擋，也看不出他的表情，但從他的沉默來看，他應該是被嚇到了。

  動靜鬧出來，所有黑衣人都停下交談，看向老頭的方向，四周一下死寂下來，但老頭有些干啞的聲音很快就打破了沉默，有些癲狂的道：「好，好，林家兄弟一陰一陽，這才是林家最可怕的地方，你們完了，你們完了。」

  我聽到這話，觸電一樣打了個冷顫，腦海里想起二叔翻手掌的動作，手心手背，不正是一陰一陽？

  難道說，二叔是……

  「啊……！」

  我剛想到這裡，就被老頭的慘叫打斷了思緒，原來是黑衣人見嚇不住老頭，不想聽他胡言亂語，開始拳打腳踢，把老頭打得像個孩子，哇哇大叫。

  打了半分鐘，老頭聲音都叫啞了，黑衣人才停下來，跟同伴抱怨道：「這老東西滿嘴的胡言亂語，真不知道留著他有什麼用，一刀宰了且不省事？」

  旁邊的黑衣人生怕他真的動手，伸手去拉道：「你可別亂來，聽說是蒙拓大統領找神算子算過，這老頭對林家有幫助，此次的成敗都在著老頭身上。」黑衣人說著，站起來揚聲喊道：「兄弟們都打起精神，天就快亮了，天一亮，宰了這老東西，我們的任務就結束了。」